我記得母後死前和我說了很多很多話,但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她要我發誓絕對不報仇,還有,母後告訴我,身在皇宮中,她不想狠,不代表别人不會狠,哪怕,她待别人的孩子親如己出,但是,身份,會讓有些人失去人性,母後說,她不想我變成那樣,不想我變成這個皇宮裏無形的儈子手。
我不知道母後過世以後父皇是不是真正的傷心過,但是,一連三年,我卻再也不曾有機會見到過父皇一面。
後來的日子,我在自己的寝宮深居簡出卻依舊避免不了别人的騷擾,雖然,皇兄們依舊疼我,護我,但是,他們也長大了,每天忙着學習,并沒有太多的時間護我陪着我,而我,也隻能忍耐,因爲,我再也沒有高傲的資本,再也沒有能告狀的對象,因爲,我是個沒有娘的孩子,也是個幾乎等于沒有爹的孩子。
十五歲那年,我接到了一道聖旨,身爲長公主,卻被要送去季朝和親,我不記得,當時我接下聖旨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身爲一國長公主卻要去和親,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要知道,在皇宮裏,适合成親的公主,并不止我一個。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該多謝父皇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的存在,還是要恨父皇他對我的絕情。
既要去和親,我倒是甯願他早早卸下我長公主這個身份,至少這樣,我不會像現在這般可笑。
我想過去求父皇收回成命,我不想一個人離開大遼,去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地方,去一個再也不會親人的地方,但是後來,在父皇的寝宮,我看見爲了我跪了一地的皇兄和皇弟們我又一個人獨自回了寝宮。
從宮人的嘴裏我得知,皇兄和皇弟們跪了整整一夜,也未曾讓父皇改變主意。
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一個詞語,絕望。
絕望之後,我反而有些解脫。
離開了也好,離開了這裏,關于我的笑話,總會變成一個傳說,慢慢的,随着時間久遠,大遼的百姓總會忘記,大遼的皇宮曾經住着一位能呼風喚雨的安平長公主。
出嫁前,我的腦海裏始終在回想着母後曾經告訴我的一句話,安平,你可知道你這個名字的由來?那是你父皇對你的期許,你父皇說,他願你一世長平,永遠安甯。
我很想問問父皇,如今的他可還記得,他的期許?他親口許下一世長安平,永遠安甯,卻又是他親自打碎這個誓言,讓我的生活開始颠沛流離背井離鄉,至死,再也無法回來。
我甚至後悔過,母後死的時候,爲何不将我一起帶走?如果,當日我能和母後一起喝下毒酒,是不是,現在的安平公主,永遠還是那個讓人傾慕的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