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肉誰的肉?不要我撈了啊。”
六子嚷嚷着,然後直接把一大塊羊肉放進了自己碗裏,而畢青躺在旁邊,拍着肚子:“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薇薇則在旁邊看着六子和谷濤搶東西吃,外頭大風呼嘯,風裏還裹着雪,那冷風吹在人臉上就像刀子刮一樣生疼,而屋裏卻是熱氣騰騰,畢青甚至穿上了夏天的衣裳,躺在那醉生夢死的。
“這日子,怕是給個皇帝都不當喲。”畢青在地上嘟囔着:“那狗皇帝每日五更就要起來,晚上到子時方可入睡,吃的喝的說是貢品,但卻還不如這樣一份熱湯子,無趣的很。”
人嘛,隻有昏君才能混的很好,稍微有些志氣的人都不可能活的舒坦,像師父這樣有大本事卻沒大志氣的人,反而活得潇灑肆意。
真的,畢青在她過去的歲月中經常憧憬那些人間豪俠的暢快灑脫,而現在一看呀,自家這師父才是真的縱情肆意、狂放不羁,前朝李白有首詩是怎麽說的來着?對對對,師父就是那種“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的天地豪傑。
他的能耐有多大,舉手投足就能讓大宋百年不可得的燕雲之地再回故土,可如果說這還有前人能做到,那麽不費一兵一卒,沒有一個人因此死掉,沒有引起一場戰争,這算不算本事?那如果這不算,那麽他在之後又能夠在輕描淡寫間救了大金百萬軍民,這又算不算是本事?
誰有本事出來說出一句“這算什麽本事?”,趙性以後輩之名托完顔璟送來了宋國的美酒,完顔璟則以無雙國士之禮待他,人家行走三千裏披星戴月、風餐露宿,可跟着師父走三千裏,歲月靜好、古井不波。
就畢青看來啊,天下若是有誰配得上聖人二字,那隻有自己師父這一人了。
在整個金國都在過冬時,完顔璟經常會帶着金國太子過來這間小屋裏拜訪,以平民束冠,以讀書人之名論道,一來二去大家都以爲這個小院子是皇帝的别苑,連過往的軍士都會主動下馬。
谷濤是個好爲人師的東西又是個話唠,有人願意過來跟他聊天,他自然不會拒絕,至于完顔璟嘛,很大概率是貪圖這屋子的溫暖,至于怎麽才能有這麽溫暖,他身爲皇帝不太好意思開口,畢竟皇宮裏哪怕點了爐子也是冷冰冰的,完全不似這裏這樣宛如春暖花開。
“對了,上次跟你說的事,你到底得出什麽結果沒?”
谷濤輕輕搖頭,前段時間六子跟谷濤提過一句,就是她的能力開始逐漸複蘇,本來當她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之後,通常情況會出現一段時間的能力衰退,那段時間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可這些日子她發現自己的能力居然開始恢複了。
“數據樣本還不夠,你放心,薩塔尼亞會自動記錄的。你隻要按照正常生活軌迹生活下去,然後實在不行我們去别的地方就是了。”
“嗯。”
如果說六子是所有大門的鑰匙,那麽第一道大門解開的是關于她能力的描述,讓人能夠知道她的能力到底是在以怎樣的機制運作。那麽第二道門就是開啓了多元宇宙,将科學和神學之間的那道鴻溝填補了起來。而現在,谷濤正在等待着數據來完成第三道門的鑰匙。
他不知道門後面到底是什麽,但這一點都不影響他對這個世界進行探索的興趣。
而且他也始終堅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因爲不管怎麽樣,現在至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六子的能力了,不管怎麽樣也是能讓她舒服的過上一陣子。
至于什麽時候才能徹底解決,谷濤也不知道,但這種事記不得,用金山遊俠修改遊戲不也得多次記錄改動之後才能出現最終結果,何況是如此複雜的數據機制。
“反正你安排就好了。”六子低下頭把最後一個墨魚丸放進碗裏。
一頓火鍋吃完,洗碗的肯定是畢青,這事就是不說她也自己會去幹,畢竟作爲小徒弟,她總不能讓師父去給仔細洗碗吧,那要傳出去,爹爹能用藤條把她給抽得花花綠綠。
而且在師父這裏洗碗真的太舒服了,有專門的水池子,還有熱水。畢青都不敢想等以後回去宋國了,沒有熱水淋浴、沒有抽水馬桶也沒有地暖,這日子該怎麽過。
“明天完顔璟邀請我們去參加查幹湖冬捕,你們準備一下。”谷濤抱着膝蓋說道:“路程不近,到時候防寒措施做好。”
“冬捕我知道我知道,這是遼國的習俗。”畢青從廚房進來連連點頭:“早就聽過,說是很有意思。明天我們就去嗎?那真的是極好的。”
玩嘛,當然要玩得盡興,雖說冬天的北方冰冷刺骨,但實際上習慣了寒冷的人們總可以弄出點有趣的東西來給枯燥的生活加點料,這冬捕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整個東北都有類似的冰上開洞找魚,但真正成規模有傳統的還是在查幹湖,非常原始也非常熱鬧,這還是谷濤給完顔璟出的主意,說他這些日子太緊張,得找點樂子,不然身子遲早是要垮掉的。
這話讓完顔璟悲從中來,沒想到最了解自己的居然是個遊方的道士,他從割讓土地遷都上京之後,整夜整夜睡不着,鬓角的白發已經比以前多了一倍有餘,但在臣子、妃子和兒子面前,他必須要保持着堅強和剛毅,連崩潰的權利都沒有。
那天晚上,兩個人喝着宋國送來的美酒,完顔璟哭得像個三十多歲的孩子。
在回去之後,第二天他就決定去參加冬捕慶典,并且邀請谷濤一家去吃今年的頭魚,谷濤覺得這個活動還是挺有參加的必要的,去就去吧。不過還是不由感歎皇帝的生活還真的是悲慘,哪怕想出去放松休閑一下,也必須要打一個拉近君臣距離、增加凝聚力的名頭。
“冬捕之後就要過年了,畢青。”
“到!師父!”
“你要不要回去跟你爹團聚?”
“我寫了信給狗皇帝和我爹,說今年就不回去了,反正在哪過年都一樣,師父也是父嘛,不打緊。再說了,要是回去路途遙遠不說,回去之後那些破規矩可煩死人了。”畢青一臉不耐煩的解釋道:“反正我還沒在這裏過過年呢,看起來也挺不錯的。”
其實完顔璟已經知道了畢青的身份,但他是個聰明人嘛,聰明人最聰明的地方就是難得糊塗,他知道谷濤是個敢叫宋國皇帝叫小兔崽子的豪傑,那麽畢青是他的徒弟,完顔璟何必沒事去惹這個麻煩呢,再說了這麽個小丫頭又能幹什麽嘛。所以他現在心心念念就是想讓自己的太子能跟着谷濤學上一招半式的。
真的……這些日子的聊天,完顔璟算是發現了,别說有他一半,就算是有他百分之一,稱霸中原絕對不是什麽難事,他的思維模式、他的理念和對天下大勢的分析,簡直是聞所未聞,甚至有些離經叛道,但回去仔細咂摸一番卻能悟出一番大道理。
其實也可惜,這種人注定是不能爲人所用的,完顔璟清楚的很,他要是沒有那個心氣,誰也别想逼他效力,威逼利誘都沒有用處,而且還碰不得,這種人完全可以翻手雲覆手雨,權謀智慧樣樣不缺,看上去平平無奇,但一旦他的根系脈絡爆發出來,金國頭上就要挂危字了。
所以這幾日完顔璟經常會莫名歎息,宋國積弱,但強于一朝,讓它又弱變強也隻不過是出了一個妖孽,而現在完顔璟認識了一個比妖孽還要妖孽的人,但卻不可爲他所用,這種憋屈可想而知。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倒也是平衡了,畢竟這妖孽不爲他所用自然也不會被别人所用,否則哪怕拼着亡國滅種,完顔璟也絕對不可能讓這個人離開金國半步。
好在谷濤其實也不是那種很作的人,完顔璟老是帶小太子來的意思他也清楚的很,所以順手就教了畢青和小太子統籌術和阿拉伯數字的應用。
别看都是一些基礎的東西,但放在現在那可是驚爲天人的,特别是幾種記賬法和手動拉表格的方法,簡直就是查賬的法寶。
所以前段時間完顔璟爲了感謝谷濤,老想着給他送妃子,後來谷濤忍無可忍,直接拉出六子他們大家一起吃了頓飯,看到六子之後完顔璟才徹底打消了送妃子給谷濤的念頭。改送了一大堆皇家才有的金銀玉器給六子和薇薇,看上去應該價值不菲。
“他還真是把你當兄弟啊。”六子慵懶的躺在沙發上織毛衣:“什麽事都想着你。”
谷濤靠在她身邊玩着一邊魯班鎖,聽到她的話時微微擡起頭:“爲什麽我一直跟你們說要讀書啊讀書啊,如果沒有個好爹,那麽一個人提高自己身價唯一的途徑就是讀書,增長見識和知識,這樣才能提高自己的身價,男人身價足夠高,跟誰都有緣。”
這話一半說給六子聽一半說給畢青聽。
要人看的起,絕對不是高喊幾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莫欺少年窮”就可以的,那是需要梅花香從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砺出的,很多人随便學了點東西就到處賣弄,整天弄些碎片知識去糊弄人,但實際上谷濤從正兒八經接觸知識一直到現在,嚴格來說他已經學了近四十年了,而且還在不停的琢磨和學習。
他有好爹,有好基礎而且還是個天才都尚且如此,普通人有啥資格說已經窺探天機了呢?谷濤跟畢青說過,他到現在也不過隻是在海灘邊撿了幾塊好看的石頭,而在知識的海洋中,他得到的東西甚至連九牛一毛的那一根毛都比不上。
也許他有時候會像個小流氓,但他對待知識絕對是謙遜的甚至可以說是卑微的,這樣的人跟皇帝稱兄道弟怎麽了?他的價值遠高于一個皇帝呀。
“人間早就把一切标好了價碼,但價碼是會變的,是變高還是變低,全是你自己的選擇。”
“那師父……你說讀書可以提高身價,那降低身價是怎麽樣?”
“你把你這最好的年紀荒廢在飛鷹走狗上,過幾年你身價自然就下來了。”谷濤拍着畢青的腦袋:“所以……”
畢青一哆嗦:“我我我……我這就去寫作業!”
“前幾天的都給我補上,好大的膽子,居然連作業都敢不寫了。”
畢青落荒而逃,而六子看着她的背影,戲谑的看着谷濤:“你這個人啊,口嫌體正直。”
“我又怎麽了?”
“當初你嫌棄人家這個那個的,現在還不是當師父當得安安穩穩。”
“這不一樣,我可沒承認。”
谷濤的嘴硬早已經被媳婦看穿,薇薇在旁邊笑道:“是嘴上沒承認而已吧。”
不跟她們說了,谷濤雖然有一百種講道理的方法,但其中最蠢的就是和媳婦講道理,他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出發去冬捕,看了看無人機發來的未來一周天氣預報,過幾天怕是要降溫了,于是他把貼身保暖的衣服全戴上了。
這可都是高級貨,哪怕是在南極,隻要穿上這一層,冰天雪地裏躺着抖企鵝都沒問題,隻是爲了不讓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們,外套的皮草還是要穿的。
熊皮,不用說了,清一色的熊皮大衣,這是完顔璟送的,一人一件熊皮大衣,暖和是真的暖和,就是……
“媽的,有股熊屎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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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就要兩邊都六千了,大家祝福我吧……今天看看還能不能更一章馬林,畢竟馬林那邊最近因爲忙着谷濤要完本所以……大家都懂,不過沒關系,我會盡快補上進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