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青把腦袋湊到谷濤面前,好奇的看着他在本子上寫的一堆奇怪的符号,而谷濤爲了保證自己的記錄不會因爲某些原因而洩露所以他一直堅持是用半人馬語言來記錄,除了他們幾個半人馬的餘孽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夠看得明白了。
“鬼畫符。”
谷濤把她的頭推開,然後繼續記錄着。雖然薩塔尼亞也可以執行記錄,但這種用小本本記錄的方法是谷濤的一個習慣,他更傾向于用紙筆這種原始的手段來記錄内容,至于爲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就這樣記着吧。
“師父,你跟我說說官家的事呗。”
“不說。”
“爲什麽啊……我可是你徒弟。”
谷濤仰起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我什麽時候認你當徒弟了?”
“别這樣嘛,師父……師娘都認了。”
不再搭理這個煩人的家夥,谷濤繼續幹着自己的工作,他詳細的記錄着自己所有的所見所聞,在未來的日子裏,他會詳細的将整個東亞文明體系的内容都記錄下來,政治特色、文明程度、科技程度、未來發展傾向等等内容都會成爲這個文明是否會被列爲入選名單的重要依據。
這種事馬虎不得,因爲同時競争的世界有二十多個,在這二十多個世界裏選出一個可以扶持的文明,可以說是意義重大,如果第一次互助會活動就出現纰漏,那以後就不用混了。
“師父呀,你說咱們這皇朝還能撐下多少年?我父親說,如果讓北方的鞑子起來,我們的氣數就盡了。”
谷濤微微擡起眼:“你父親可還真是敢說。”
“那當然,我爹爹那可不是一般人,他乃當朝名将,皇朝中唯一可以與太師勢均力敵之人,他自然敢說。”
畢青的話引來谷濤一陣笑聲,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所謂穿越者,除了自己積攢勢力去造反,建立一個完整政權,否則不管它多強大,都隻是依附在皇權大樹上的一截藤蔓,同樣武将也是。
隻要不造反,那麽不管文臣還是武将,隻要皇帝不要太昏庸,其實都隻是皇權的左右護法,他們所謂的勢均力敵都是皇帝的權衡手段,這一招谷濤都懶得去琢磨了,沒有高深的智慧,這就是前人的經驗罷了。
不管是畢家的勢力還是穿越者的勢力,他們在趙家這個多疑的家族下頭的幹活,一定是會被牢牢掌控住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穿越者八成搞了個公主,在皇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而這個畢青,九成九是未來的皇後。
“等你以後當了皇後,再問這些事。”
畢青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看着谷濤:“師父……您到底知道多少事?這也太離奇了,朝臣都還不知道這檔子事呢。”
“你昨天說過,你上頭隻有兩個哥哥,你是畢家唯一的女兒。”
“嗯,對啊。”
“今天你剛才說了,畢家是唯一可以遏制太師一脈的力量,那你說你不是皇後誰會是皇後?”谷濤繼續埋頭記錄起來:“這種都不用過腦子就知道了,皇家看上去高深,其實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套。唐朝時候爲什麽獨孤家能一門四皇後?難道你以爲曆朝曆代的皇後都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嗎?”
嗯,其實曆任皇帝的皇後是美人的并不多,但去考證的話,幾乎都有一個豐厚的家底,平民當皇後的,要不是亂世之中破後而立,要不就是開國之君。否則這個皇後的壽命不會長的,比如漢宣帝劉病已的皇後許平君。
“師父……您是說我不是美人嗎?”
“自個照鏡子去。”
“好吧……”
畢青垂頭喪氣,她這兩天被打擊壞了,平日裏她其實也算得上是個小美人,畢竟将來要嫁入皇家的人,再怎麽着也不會不堪入目,但自從蹭上谷濤這條線,認識了兩位師娘之後,她的自信心幾乎是斷崖式的崩塌,她甚至懷疑自己可能真的是百裏無一的醜女。
不過她還是希望能賴在谷濤身邊,因爲他真的是太厲害了,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天下之事盡在掌握的氣質,雖然他每天什麽都不幹,要不就是到處去吃喝玩樂要不就是去問農問桑。
哦……還不止,他還問官問道,好像就沒有他不問的東西,如果不是畢青知道他不可能是個細作,她早就偷偷摸摸的把這事告訴給小皇帝了。
“師父,今天去哪啊?”
好不容易等到了谷濤記錄完東西,收拾起身時,畢青立刻高興了起來,她知道師父又要出門了,而跟着他一定是能學到東西的,哪怕他什麽都不教,但隻要去聽他跟人說話,就已經非常厲害了。碰到不懂的,就記下來,晚上回來時軟磨硬泡一陣,他自然就會給出解答。
“城外。”
“城外?那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回來的,而且……這些日子城外也不太平,老是有賊人。”
“那你在這好了。”
“不不不……師父,等等我!”
一大一小一起走出了門,畢青還是男裝打扮,不過現在她打扮得就像個小書童,站在高大的谷濤身後,真的就像是個沒發育的小孩子,而谷濤也背上了一個布搭子,慢慢悠悠的朝城外走去。
“不叫師娘嗎?”
“她們有自己的事要忙。”谷濤沿途一直都是東張西望,聽到畢青的話之後,漫不經心的回答了一句。
“哦……這樣啊。那師父,爲什麽要去城外呢?”
谷濤懶得搭理她,因爲他是觀察員啊。觀察員的工作就是到處逛啊,而且這是哪裏?這可是南宋都城,天子腳下。自己的所見所聞是會跟外頭的世界有偏差的,哪怕在後世,有紐約那樣的城市也自然會有底特律那樣的地方,有上海的繁華也自然有山區裏的貧困。
不走出去看一看問一問聽一聽,那不就成了雞蛋十兩銀子一枚了麽?
畢青倒是無所謂,她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好歹将門之後,從小習武讓她還算是比較能打的,在大宋這種重文輕武的地方,很少有人會是她的對手。
“師父師父,你這次打算去哪啊?”
“一路向北。”
“哈……一路向北啊,去金國嗎?”
“嗯。”
“我就知道師父逗……什麽???”畢青一愣:“你真的要去金國?”
谷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師父……這可不是說笑的,這一路上困難重重,說不好是要掉腦袋的,而且雖說如今宋金未有戰事,可到底是死敵之國,宋人去了金,恐怕……”
“我說讓你回去的啊。”谷濤歎了口氣:“回去當皇後去。”
“不!”畢青脖子一歪:“我就跟着師父,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呢!到時看我父親還有什麽話好說。”
谷濤低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這一路,谷濤預計是沿着京杭大運河往北走,一路走到中都北京,路上大概要花兩到三個月的時間,如果時間比較短的話,蒙古和西夏都會去轉一圈,這之後東亞文明就差不多結束了,最後進入評分環節,根據宋、金、蒙古這三個文明的綜合評分來選定主要文明。
雖然谷濤估計因爲有穿越者的關系,南宋的評分會最高,但自己瞎想可是不行的,得親自去看親自去判斷才能得出最準确的數值,這是對工作的負責也是對其他文明負責。
“師父呀,你可是個讀書人,沿途上先不說流民匪徒,就算是野獸鷹隼都數不勝數,一路上危機重重……而且路途遙遠,您……”
“我說讓你回去。”
“我才不回去,我身懷絕技,一點都不害怕,而且可以保護師父!”
谷濤看了一眼這個姑娘,眉頭皺了起來:“你不害怕?”
“我做夢都想仗劍天涯!而且像師父這般手無縛雞之力,自然是需要我來保護。”
行吧,平白無故被人瞧不起了,谷濤默默的歎氣,她既然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也不會有什麽危險,隻是……恐怕臨安過兩天就要大亂了。
畢竟未來的皇後丢了……
兩人沿着路向北走着,一天其實走不了多少路程,但谷濤卻仍然一路前行,這讓畢青都驚奇了,因爲她這個身懷絕技自幼習武的人已經累的快要擡不起腳了,可是師父這個文弱書生卻連大氣都不喘一下,要不是知道他正兒八經是個高端的書生,畢青都以爲這家夥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了呢。
而讓畢青更驚訝的是這個書生……他的野外生存能力簡直恐怖,雖然他什麽幹糧都沒帶,但沿途卻沒有餓上一頓,走狗飛鷹、野兔山豬,他總是能用那種奇淫巧技的機關給抓上一些,這個技能畢青覺得很有用,于是每次谷濤做陷阱的時候她都會蹲在旁邊看,嘴還不停,說爲什麽要放在這裏或者這個那個有什麽用。
谷濤也個喜歡哔哔的,她既然問了,而且也都是已經出現的技術,不存在改變科技進程的可能,所以他也就給講解了,所以這一路下來,畢青不光學會了怎麽制作陷阱,還把這山裏大部分的野生動物和它的習性認了個全。
帶勁兒!
真的,畢青越來越覺得帶勁了,這縱情山野的感覺可要比困在臨安那個鳥籠子快活多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纨绔子弟,也沒有那些沉重的家國使命,有的就隻有山野之趣和肅穆之風。
以及……
“師父,這個真好吃!”
大小沒吃過蛇的畢青,從第一次吃蛇時的膽顫心驚到現在甚至覺得毒蛇比無毒蛇好吃,隻用了兩三天,這幾天時間裏,山珍野味她可算吃了個過瘾。
而且她還發現師父的一個小秘密,那就是這個人啊,是個典型的面冷心熱,雖然動不動就開口讓她滾蛋,但卻仍然會給她想象不到的照顧。
比如晚上睡覺時,師父會搭建帳篷,他自己就随便搭一個,而給畢青搭的帳篷地面卻是用火燒過,幹幹的熱熱的,下頭還鋪着艾草灰,蛇蟲鼠蟻都不會近身。雖然比不上家中的床,但幹燥舒适的帳篷卻也不至于睡不着。
随着路程的深入,畢青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師父了,他特别神奇,總是能夠給出各種各樣的驚喜,還有那些意想不到的知識。
哪怕晚上睡覺前閑來無事廢話幾句,裏頭都要比朝堂上那些老頭的廢話有趣有料許多,畢青甚至希望狗皇帝直接讓位給師父算了,師父絕對是個治世之才,絕對不是那個隻會讓自己玩蛐蛐兒的狗皇帝可以比的。
“師父師父,你要是我阿爸多好。”
谷濤笑了一下,他承認自己很多時候是在把這個小姑娘當成姐姐照顧,離開家不知不覺已經很多年了,姐姐應該也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雖然他谷濤能拍着胸脯說自己無愧天下人,但唯獨對姐姐他說不出這話,因爲他真的虧欠了自己的兒女。
“咱們就聯手造反,把那狗皇帝拉下馬。”
好好的氣氛突然被這麽一句話給完全破壞掉了,谷濤都被整笑了:“那可是你未來夫家。”
“天下能者操之,他沒那個能耐,幹什麽還要在那個位置上,幹脆不要當皇帝了,回去跟我一起練武好了。”
傻姑娘還是有意思的,而谷濤卻不再說什麽了,畢竟這種反動思想要不得,當皇帝已經不流行了,所以他索性坐在旁邊烤起了一條切了塊的大草魚。
“明天就到泸州了,你的頭像怕是貼滿整個泸州了。”
“哦?”畢青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那就要看他們能不能識破我天衣無縫的易容術了!”
晚上的時候,谷濤照例搭了帳篷,而像往常一樣,他還就地取材給畢青搭建了洗澡、方便用的小棚子,畢竟女孩子家愛潔,臭氣熏天的可是不行。
雖然她一直對爲什麽師父給她的那根管子裏可以流出熱水很是好奇,但卻也懶得計較了,畢竟師父秘密太多了,多到她越來越不懂這個又可愛又神秘的師父。
“師父,你是不是天上的仙人啊?我方才突然想到的,你倒不像是個書生,而像是個仙人。”
“小孩子的思維都這麽跳的嗎?剛才還在想造反的事,現在就在琢磨這個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覺得師父身上處處透着神秘。”
“行了,快去洗漱吧,衣服自己洗。洗完晾在旁邊,明早就幹了,然後早些休息。”
“謹遵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