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原來這是衙門的起床鬧鍾!怎麽弄得跟軍隊似的,起床睡覺都還要個準點。說不得隻好爬起床來,坐在床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惹得飛燕格格笑。
飛燕拿來孟天楚的衣袍,服侍他穿衣,打來水給他洗漱。然後孟天楚在梳妝台前坐下,飛燕幫他梳頭。孟天楚從銅鏡裏瞧着飛燕婀娜的身姿,白藕般雙手飄飄柔柔地給自己梳頭,心想,這飛燕臉蛋雖然比不上夏鳳儀,論身材卻也絲毫不差,想起夏鳳儀,信口問道:“少奶奶那個小懶蟲起來了嗎?”
“早起床了——少奶奶才不是小懶蟲呢,她從來不睡懶覺賴床的。”
“那她上哪裏去了?抓蟲子去了嗎?”
“抓蟲子?”飛燕不明白。
“不是說,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嗎!嘿嘿嘿”
飛燕格格一笑:“好啊,你敢說少奶奶是鳥兒,等會我告訴少奶奶去!”
“誰說我是鳥兒啊?”夏鳳儀的聲音從門簾外傳了進來。接着門簾一挑,夏鳳儀走了進來,隻見她身穿一件銀紅衫子,雅淡梳妝,雲髻半偏,兩彎峨眉、一雙剪水明眸,白淨的臉蛋和脖頸,如同白玉琢成的,腰肢袅娜,淩波微步,真好似輕雲出岫一般。大眼睛飛燕已算得上十分的俏麗,但在夏鳳儀身邊一站,頓時便黯然失色了。
常言道:不會看女人燈下看,會看女人早晨看。早晨的女子才是最有女人味的。這一路上風塵仆仆,夏鳳儀也沒有刻意打扮,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漂亮女子,更爲注重穿着打扮。昨天安頓下來之後,孟天楚去酒樓赴宴,飛燕燒了熱水給夏鳳儀泡了個澡,今天起床之後,刻意打扮了一下,她本來就天生麗質,再一打扮,真是國色天香,隻把孟天楚看得癡了。
夏鳳儀倒不是刻意要爲孟天楚打扮的,隻是一個女人的自然而然的行爲,不過看見孟天楚那傻呆呆望着自己的癡迷樣,夏鳳儀心裏倒有幾分自豪,笑了笑,嗔道:“看什麽?不認識了嗎?”
“啧啧!是不認識了,我發覺我娘子真是一天一變,越變越好看了!不過,太美了的話,當心天上王母娘娘把你抓上天去喲。”
夏鳳儀奇道:“王母娘娘抓我幹什麽?”
“你那麽美,她老眼昏花,還以爲是她七仙女又私自下凡來了呀!”
“嘻嘻嘻!”飛燕在一旁掩嘴而笑。
夏鳳儀嗔道:“油嘴滑舌沒個正經!——知縣大老爺來了,在客廳等你呢!”
飛燕已經幫孟天楚梳好了頭,聞言趕緊穿戴好,快步來到客廳,隻見蔡钊蔡知縣正坐在客廳裏喝茶,見孟天楚進來,忙起身拱手道:“孟先生早啊!昨日睡得可好?”
“很好!多謝東翁牽挂!”孟天楚急忙拱手還禮,在一旁主座上坐下,飛燕也給他切了一杯茶。
兩人寒暄了幾句,就聽到外面傳來二道雲闆聲響,蔡钊站起身拱手道:“今天是放告之日,再加上前些日子遺留的案件,可有得先生忙的了。以後刑名事務,可就全仰仗先生了。晚生告辭,這就去準備上堂去了。”
孟天楚客氣了幾句,将蔡钊送出了院門。
低着腦袋回到房裏,飛燕見他皺着眉好像在思索什麽,便問道:“少爺,想啥呢?”
“蔡知縣說等一會他要去上堂,怎麽沒有叫我一起去的意思呢?我不是他的刑名師爺嗎?我不聽審,怎麽幫他處理刑名案件啊?”
一旁的夏鳳儀撲哧一聲笑了:“刑名一科,可不是光會破案就成的,還有好多案件不需要破,隻需要你居中裁判,現在遇到問題了吧?”
孟天楚臉上微微一紅,是啊,《大明律》是個大雜燴,主要是實體法,很少涉及程序方面的規定,古代也沒有什麽程序公正是實體公正的保證之說,對民事案件也常常用刑罰手段處理。所以孟天楚光讀大明律是不行的,單單是程序就搞不懂。
既然夏鳳儀笑話自己,看樣子她應該知道,毛老人家說得好:虛心使人進步。孟天楚躬身一禮:“娘子!請指點爲夫一二,感激不盡。”
夏鳳儀道:“你問我?那可就問道于盲了,我對刑名也是一竅不通的,不過我知道,這師爺都是官老爺自己私聘的,所以一般不在大堂或者簽押房之類的公開場合辦公,所以蔡知縣上堂并沒有叫你同去。”
“那……那我在哪裏辦公呢?”
“内衙家裏啊,等一會蔡知縣退了堂,就會把收到的狀子拿回來給你處理的。”
“處理?怎麽處理?”
夏鳳儀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孟天楚轉頭望向飛燕。飛燕也歉意地搖了搖頭。
孟天楚歎了口氣,現在才發覺,自己僅僅是讀了《大明律》上的條文,可對古代的案件處理程序和公文格式根本還一無所知,真正要處理一件實實在在的案件的時候,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早知道這樣,路上就該先找一個懂行的請教一番,唉,都怪自己太過輕敵,以爲看一本《大明律》就什麽都懂了。
這可怎麽辦?孟天楚急得跟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客廳裏亂轉,等一會蔡知縣拿了一大疊狀子交給自己,自己總不能說,老爺,我隻會破案,這些狀子,你讓别人處理吧。那自己這臉可就丢大了!
夏鳳儀也瞧着心急,說道:“要不,你找個人偷偷問問?”
孟天楚站定了,眼下也就隻有這辦法了:“問誰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