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爆炸波及彈藥庫,導彈艙,急速膨脹的火光如同海面洶湧翻滾的滔天巨浪,由各艙室的窗戶,大門處湧出。
被火焰點燃衣物的船員奔跑在甲闆兩側,“啊……啊……啊……”一聲聲令人心驚肉跳的慘呼響徹整個海面。
“噗通”,“噗通”一朵又一朵浪花湧出,那是一些不堪忍受的船員跳進海裏,試圖讓海水撲滅身上的火焰。
然而,此時的魯特灣哪裏還是曾經的溫順美人,根本就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魔。翻滾的海浪直接将他們送上天,然後一口被漩渦吞下,直接被卷入深海。
克裏斯汀娜呆呆的望着監視器陣列,水下攝像機傳來的影像中,除卻那種四腳怪物射出的銀色粒子束,還有一種類似鐳射光線的指向性武器,一旦命中目标,它們會向四周輻射出一種藍色電芒,之後,目标單位便會如暖陽下的積雪一般快速消融,最終化爲一堆殘渣。
她曾親眼看到韋斯特号左側的圖洛斯号護衛艦,被一左一右兩道光線劃破艦體,如同遭遇腰斬一般,直接斷成兩截。
電花在水中蔓延,小腿粗細的電纜四下舞動,如同一條條散發着紫青光芒的電鳗。船員們的屍體被水壓擠出,然後被渦流帶起,形同垃圾一般,一路旋轉翻滾着,沒入視線難及之處。
一具披頭散發的女屍從水下攝像頭前飄過,她蓬松的長發,醬紫色的面皮,以及那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的雙眼,如同驚悚片裏的特寫鏡頭。
“啊……”克裏斯汀娜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彤,是周彤,南海第二艦隊有名的軍花,提亞加拉号的白雪公主。多少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結婚對象,多少高官顯貴寵幸有加的嬌豔美人,就這麽死了,如同一葉飄萍,沉屍大海。
她面色呆滞地坐在地上,因恐懼所緻,身體微微顫抖着,她想大喊,尖叫,但話到嘴邊,卻隻發出一聲聲微弱的呻吟。
整個指揮室亂成一團,沒人在意她,也沒人去管她。
聲呐操作員努力的将信号頻率超載至最大負荷,試圖去鎖定來自水下的敵人。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聲呐波明明向着粒子光束源輻射過去,可是回波卻遲遲不見到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組長特裏斯扯着嗓子吼道。
旁邊早就蓄勢待發的炮手急的滿臉通紅:“特裏斯,你們在搞什麽?快給我坐标,那些制導魚雷都等得不耐煩了。”
他們又怎麽可能了解神族科技的恐怖之處,追獵者與機械哨兵體外的等離子護盾,除去對動能、熱能、爆炸能等屬性攻擊的超高防護力,還可吸收雷達輻射出的電磁波,對付區區聲呐系統,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水手,把逃生汽艇放下去,快……”在見識過提亞加拉号沉沒的一幕後,年輕的艦長大人便慌了神,開始謀劃後路。
他才不想死呢,“凱爾特”的聖光?軍人的榮耀?這些都是什麽東西,隻有活着,才能享受人生,享受快樂,享受陽光沙灘,享受珍馐美酒。當然,還有遠比軍隊裏這些母貓們更具女人味的小.妞。
“轟”窗外火光一閃,船艙衆人陡覺腳下一沉,艦身傳來一陣搖晃。克裏斯汀娜使勁扒住座椅,目光透過舷窗,看向發生爆炸的地方。
艦首的120mm主炮直接被一道鐳射光線從中間切開,濺射出大股大股四射的火花雨,許多水手蒙着頭,神色倉皇的朝着艦尾跑去。
那道由水下射出的鐳射光線好似儈子手掌心閃亮的斬首大刀,韋斯特号護衛艦的艦首甲闆很快被斬成兩截,電火花與爆炸接連不斷,在海面數十米範圍内掀起一道道驚天駭浪。而整艘戰艦,更是以斷面爲中心,向着水下急速傾斜。
“嘩……嘩……”奔騰的海水一浪勝過一浪,倒灌進貨倉、電氣室、燃料庫。頭重腳輕的韋斯特号慢慢撅起屁股,并開始向着左側傾斜。
船錨,水手,燃料罐,導彈,深水炸彈,晾衣架,男兵的内褲,女兵的胸罩,包括私藏的白酒,撲克,化妝品……等等等等,如同垃圾處理場掀起後兜的貨車,無數大大小小的器件由甲闆、船艙溜進海裏,或濺起一團又一團雪白的浪花,然後沉入海底,或随波逐流,漸漸遠去。
“啊……媽媽……”
“mayday……mayday……直升機,快,快放下軟梯……”
“主啊,求你賜我一顆平靜的心,去接納我所不能改變的事物,賜我無限勇氣,去面對……”
“滾開,都給我滾開,别tm擋路……”年輕的艦長一臉焦急地推開擋在身前的聯絡官,側身靠在一排電子儀器上,使勁向艙門的方向挪。
遭此重創,韋斯特号指定是沒救了,身爲艦長級軍官,如果能逃出去,還可乘坐直升機逃離。但如果被困在船艙,海水漫過,定然難逃一死。
這位傲慢無禮的貴族公子哥,即便在危難時刻,依然保持着他那固有的惡劣個性。
克裏斯汀娜的崗位距離門邊不遠,擡頭望了窗外一眼,她深吸一口氣,靜待年輕艦長走到身邊之際,猛地伸出右腿,向後一勾。
“哎喲。”年少位高的艦長大人足下不穩,歪了個屁股向後,然後旁邊早就忍了他許久的女軍官憤而伸腿,這次一腳踢在他高高撅起的屁股蛋上。
可憐的艦長直接從傾斜的地闆上滾了下去,如同做滑梯一般,“嘭”的一聲撞在艙壁上,摔得暈頭轉向,耳鳴眼花。
“幹得好,克裏斯汀娜,狗娘養的雜種,忍他好久了。”
“要不是礙于軍規,老子早就将那嘴欠的小畜生腦袋瓜擰下來當球踢了。”盡管身處這等險境,随時都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但一些船員仍舊忍不住大聲叫好。由此可見,他們對年輕艦長的積怨有多深。
克裏斯汀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再次舉頭望了窗外一眼。韋斯特号傾斜的更厲害了,艦身與水面的仰角幾乎超過45度。身爲基層軍官,不出去是死,出去,照樣也是死。那些直升機駕駛員,隻會将有限的空間留給艦隊高層。對于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棄如敝履。
反正左右都是一死,在将那惹得衆船員哀聲載道的可惡家夥踹飛出去,摔了個半死以後,她忽然整個人平靜下來,平靜的看着海水湧入,平靜的看着一道銀白色的粒子光束由水下飛出,非常精準的打在一架武裝直升機的尾部,将機身一分爲二。
直升機如同一隻醉酒的飛蟲,在半空來來回回轉了幾個圈,然後頭下尾上,一頭紮進海面,濺起一道近10米高的澎湃巨浪。
看來,天空同海面,一樣很危險。
海水已然沒至胸口,克裏斯汀娜向舷窗外投去最後一道目光,彌漫着滾滾硝煙與鋼鐵殘片的海面上,一道道粒子束與鐳射光線由水下而天空,如同逆行的流星雨,照亮了整片天空。
或許,有那些高層軍官一起殉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不知道那些神秘怪物到底來自何方,爲什麽要攻擊軍方艦隊。還有,它們那麽瘦小的身體,怎麽可能有這般恐怖的破壞力……
思緒慢慢淡去,就像克裏斯汀娜越沉越深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