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對耶夢加得的興趣很濃,仇恨很深,可是比起座天使号衆人,耶夢加得隻能排在次要位置。而根據他派駐在座天使号艦橋的ghost,以及阿巴瑟反饋來的信息,這座巨大遺迹好像還有其他生命體存在,并非隻有耶夢加得。
爲免阿羅斯與沃爾頓擔心,他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二人。
華夏有句老話,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像耶夢加得這樣的存在,能夠容忍自己家裏摻進一些古怪的東西?就在他感到不解的時候,阿巴瑟送來的第二份情報讓他再也沒有心思吐槽,因爲座天使号的處境不妙,2艘先知艦遭遇引力場禁锢,連爆發空間洪流的方法都無法掙脫束縛,進而失去行動能力。
現在他總算知道耶夢加得把座天使号打入天坑的目的,這座遺迹就像豬籠草的捕蟲籠,任何落入其中的活物都會被引力場禁锢,從此失去自由,最終成爲隐藏在這座遺迹中的生物的食糧。
他天真的認爲遺迹裏的生命體來自耶夢加得,可能是這隻星空巨獸的後代,因爲醫療兵在艦橋1号大屏幕看到的那道陰影,真的很像縮小版耶夢加得。
太空、天空、天坑……戰場三分。面對如此複雜局面,他真的非常頭疼,第一次感到問題很棘手,即便神通廣大如他,又有艾瑪統籌全局,照樣有些吃不消。
天坑邊沿的蜂房結構溢出不明亮的光,照亮“海岸線”周邊區域,卻照不亮位于中央的坑道主體,于是夢靥号自始至終被一團黑暗籠罩,除了艦首下方的探照燈外,再看不到任何光亮,隻有足以吞噬一切的未知與冰冷。
外面靜悄悄的,看不到除了黑暗外任何色彩,聽不到除了呼吸外任何聲音,讓人恐懼的靜谧氣息仿佛要把一切凝固,也包括唐方、沃爾頓、阿羅斯三人臉上的表情。
沉悶氛圍像漲潮一樣,在不知不覺中侵蝕艦橋,除去虛景映射陣列不停波動的各種曲線,一切動感元素被壓抑,連身體裏流淌的血液也是如此。
沃爾頓張張嘴,醞釀了半天,終究沒有說出堵在嗓子眼的話。
老兵的手上夾着一根雪茄,自始至終夾着,隻是夾着……此時此刻,沃爾頓多麽希望他不隻是夾着,而是把它點燃,讓灰燼翩然飄落,讓煙塵扶搖而起。
便在這時,唐方做了一個動作,讓二人臉色大變。
他喚醒了戰艦的休眠進程……換句話說,他關閉了戰艦包括駕駛系統、動力系統、傳感系統、護盾系統在内的全部子系統,讓這艘伊普西龍戰艦變成一塊頑鐵,在星球重力影響下做自由落體運動。
虛景映射陣列淡去,旁邊的大型投影儀也失去光彩,唯一的光源隻剩那顆被封印在晶體内的靈能火焰,放射出水波般的光芒,輕輕撞擊着三人的側臉。
“唐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沃爾頓一臉激動地大喊道,很難理解唐方爲什麽這麽做。從上千公裏高的地方摔下去,哪怕是夢靥号這樣的遺迹戰艦,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老兵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眼睛深處同樣閃爍疑惑的光芒。
唐方說道:“稍安勿躁,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戰艦在原有速度的基礎上加速前進,筆直射向天坑至深處。唐方關了護盾系統、動力系統、傳感系統,好在沒有關掉内部平衡與補償系統,艦橋還算穩定,勉強撐得下去。
也不知過去多久,可能是十分鍾,也可能二十分鍾,反正一段時間後,忽然感覺到身體有微弱的失重感,沃爾頓看了一眼阿羅斯,發現老兵臉上同樣露出狐疑之色,想來也感覺到那股重力異常。
或許是察覺到二人的臉色,唐方解釋道:“無論是座天使号,還是後面的先知号,亦或是夢靥号進入天坑前先一步行動的偵測器,都遭遇到一個異常情況。在耶夢加得出現後,原本死獄一般的天坑并不僅僅出現大面積塌方,在它的内部還探測到一股異常重力波,随着時間的推移,原本微弱的重力波漸漸演變成一道快速膨脹的引力場。尤其是座天使号與先知艦進入後,這道引力場的能量等級快速上升,至于如今到達什麽程度,你們也看到了……”
他的解釋讓二人豁然開朗的同時,又産生深深的憂慮。阿羅斯說道:“如此來看,眼前這道天坑是一座活動遺迹?”以往他們所經曆的伊普西龍遺迹,無論是娜美星的零素同位素精煉工廠,還是伊普西龍躍遷中繼站,以及失落之地大量破敗建築,如果不是唐方喚醒,會繼續休眠下去,直至毀滅。就連邪眼、巨蛇那樣的史詩生物,都無法做到控制遺迹,可是今時今日,唐方竟然告訴他們,流浪行星上這座天坑竟然是活的,怎不令他們驚訝,怎不令他們震驚。
唐方寒着臉點點頭,肯定了阿羅斯的問話。
沃爾頓皺眉說道:“難不成這座遺迹有人在操控……不……不可能,如果它是某個人的私有财産,那麽耶夢加得是怎麽一回事?”
他雖然不懂什麽叫“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可是對于一座山嶺不會有兩頭老虎存在這個道理心知肚明。像耶夢加得這種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星空巨獸,怎麽可能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地盤。“難不成……控制這座遺迹的是耶夢加得的後代?”
老兵說了一句不穩重的話,“它能生孩子嗎?”
沃爾頓一臉認真說道:“一般來講,雄蛇的尾巴要比雌蛇長一些。我認爲像耶夢加得這種造型的史詩生物,主要基因應該與蟒蛇有親緣關系。比如我們在終焉星伊普西龍躍遷中繼站遭遇的巨蛇,不就是具有這樣的特性嗎?再來看耶夢加得,它的尾巴由8條觸腕組成,2長6短,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這頭巨獸是雌雄同體的生物呢?就像一些植物那樣,有2套雄性生ZHI器與6套雌性生ZHI器,從而通過自給自足的受JING過程來繁育後代。”
哪怕是老兵這種很穩重的角色,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道:“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沃爾頓一本正經地道:“我很嚴肅。”
唐方咳嗽一聲,看着沃爾頓說道:“你很有想法,跟我學做菜吧。”
沃爾頓與阿羅斯的争論被他一句不着調的吐槽打斷,眨眨眼,一臉茫然,想不明白關于耶夢加得用什麽生孩子這件事,唐艦長是如何與做菜聯系到一起的。
“既然你也認爲這座遺迹是活的,爲什麽要關閉夢靥号的護盾系統與傳感系統,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把自己置于險地?”唐方的打岔讓沃爾頓想起眼下所面臨的危機,忍不住問出心頭疑慮。
“如果我不這麽做,夢靥号或許已經落入與兩艘先知艦一樣的困境。”
因爲夢靥号的傳感系統被關閉,虛景投影陣列與大屏幕全部休眠,所以阿羅斯與沃爾頓兩人看不到周圍景象,自然發現不了頭頂兩艘被困在無形力場中的先知艦。
座天使号被耶夢加得打落的時候,天坑的異變還沒有結束,那股異常引力波還沒有升級至眼下這種程度,然而當2艘先知艦受命進入天坑範圍搜尋座天使号行蹤的時候,進入這片奇異重力場沒有多久,便被一股瞬間爆發的引力泡包裹住,即便兩名女性黑暗聖堂武士發動戰艦核心的空間洪流,試圖沖破束縛艦體的引力泡,都沒有達成她們想要的結果。于是兩艘先知艦就像被困在蜘蛛網的飛蟲,無論怎麽努力,都難以穿透那顆無形氣泡。
這一現象讓唐方感覺棘手,然而就在這時,緊随其後進入天坑的偵測器卻輕松穿過奇異重力區,中間沒有遭遇任何阻礙。不僅如此,偵測器還捕捉到一塊由内壁脫落的岩石,同樣輕松穿過奇異重力區,減速下墜。
爲什麽先知艦遭遇攔截,偵測器與岩石卻可以順利下行呢?這不禁引發唐方的思考。最後,他得出一個猜想,是否遺迹成型後正在由内而外展開引力護盾,就像流浪行星外圍的引力紊亂區一樣,對于墜落物體有一定的警戒機制,對于具備較高能量水平的物體會給予格外“關照”,而那些明顯無害的東西,可以順利穿過重力場。
本着這樣的想法,他關掉了夢靥号的護盾系統、動力系統、傳感系統等具有較高能量輻射的子系統,讓這艘戰艦看起來就像一塊頑鐵。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主要系統進入休眠的夢靥号順利通過奇異引力區,在外力影響下,以減速方式向下墜落。
沃爾頓與阿羅斯都不傻,雖然隻是随口解釋一句,二人相繼明白過來。老兵開始擦拭手心那把聖騎士M5,用這個動作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沃爾頓找他要了一根雪茄叼在嘴裏,坐回旁邊的座椅,靜靜思考問題。
見二人不再說話,唐方将注意力轉至外面,與先夢靥号一步進入天坑的偵測器取得聯系。
得知這座來曆未知的遺迹具有一定的敵我識别機制,爲避免橫生枝節,他命令偵測器盡量壓抑能量反應,不要進行大面積偵查活動,縮小掃描範圍。
随着深度的增加,偵測器受到的浮力也越高,速度越慢,直至深入距離地表近3000公裏處,艾瑪忽然轉述一則情報------天坑的直徑正在以幾何速度塌縮,并向一側彎曲。
基于這一情報,唐方在腦海中繪制出一個立體模型。這道直徑達數千公裏的天坑,從地表一直延伸至地核,其形狀近似一個豎直放置的大喇叭,開口處極寬闊,随着深度的增加,坑道的直徑慢慢縮減,直至進入地核範圍,坑道縮小到數十公裏,并向一側彎曲。
在見識到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境内泰克星内部那座西塔象限後,他對伊普西龍人或是T星人幹涉星球構造的能力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覺得既然泰克星内部可以存在西塔象限這種大型遺迹,建造一座直達地核的天坑又算得了什麽,所以對于艾瑪提供的情報并沒有過于震驚,反而很平靜,很理智。
可是對于沃爾頓與老兵兩個人來說,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露出震撼表情。畢竟無論是娜美星的零素同位素精煉工廠,還是500KM級的伊普西龍躍遷中繼站,都沒有把一顆星球從地殼到地幔打穿,在地核區域建造一座功能建築更有視覺與心理沖擊力。
沃爾頓呆了很久才緩過精神,重重歎息一聲,下意識問出一個關鍵問題:“伊普西龍人在這顆星球掏出一個直達地核的洞,到底是爲達成什麽目的?”
唐方苦笑道:“這個……還不知道,從目前情況看,無論是流浪行星軌道的引力紊亂區,還是天坑内的奇異重力場,都源于這座遺迹。”
沃爾頓聽完他的話,眉毛緩慢挑動,沉聲說道:“你是說……肆虐軌道虛空的小行星風暴并非出于耶夢加得的報複,而是這座遺迹的手段。”
唐方點點頭,又搖搖頭。點頭是認定包括引力紊亂區形成到崩潰,都是源于這座遺迹。搖頭是不确定遺迹的“所作所爲”是否與耶夢加得有關聯,如若綜合現在所知情報細細考慮,當初那個猜測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耶夢加得真的是天坑的主人嗎?它會不會是也跟那2艘先知艦類似,是一隻落入豬籠草捕蟲袋的可憐飛蛾?不然爲什麽拼着T能量石受損,也要第一時間幹掉能夠拖慢它飛行速度的母艦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