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教師隊伍人員流失太多,下面各個學校都叫苦不疊,要留人隻能加工資,張文泉承受極大壓力,隻能不斷往分管副縣長那裏跑。
而分管副縣長爲人小心謹慎,做官保守,不敢有一點逾越。替教師争取加工資是好事,但他更考慮到這段時間來縣裏風雨飄搖,就不敢拿這事到沈淮那裏去觸黴頭,對縣教育局的請求是推三阻四,不願意幫他們出面争取。
張文泉就特地跑到副書記顧金章那裏哭訴。
顧金章分管組織人事,有編制的教師都算國家幹部編制,流失加劇,這事也跟顧金章确實沾邊。
最終能不能成,大家心裏都清楚,還得要縣委書記陶繼興跟縣長沈淮拿主意。
張文泉等了一段時間沒見縣裏有動靜,還以爲暫時沒有調整的可能,倒沒想到陶書記跟沈縣長今天突然到縣中來視察,提起這事,知道這事能成。
國内政府機構做規劃方案,不管合不合理,臨時要用都能捧出一大堆來,最終能不能行,還是要根據地方實際情況來定。
新浦建港,從八十年代中期就陸續出規劃方案,論證研讨也搞了好幾輪,也一直拖到沈淮到霞浦任職之後,才正式展開。
八十年代中後期,南岸的平江市民營經濟崛起,東華就提出要向平江靠攏,渚江建橋也提了好些年,最終因爲建造成本太高,而無限期的擱置。
教師工資改革方案也是同樣如此,縣教育局那邊每年都要準備一套。
就教育局而言,連同教育經費的撥給,都是盡可能的争取,而縣裏最終會不會批,批又能批多少,縣财政還是要在各個開銷口之間讨價還價、求平衡——故而張文泉知道這次全縣教師加工資有望,但最終能加多少,心裏沒底。
到會議室剛坐下,縣教育局一個副局長接到張文泉的通知,就直接帶教改方案過來,不敢張文泉心裏悅還不悅,都努力争取在沈淮跟陶繼興面前露個臉。
沈淮又讓張斌,将縣中的兩名副校長也喊過來,大家圍着會議桌而坐,聽張文泉介紹方案的具體内容。
給張斌指使負責招待工作的周倩,沏了茶水端過來,照着規矩先給陶繼興、沈淮遞茶水——爲示尊敬,周倩都是側彎着腰将茶杯遞過來。
沈淮側過臉,下意識的往周倩低垂下來的長裙領口看了一眼,微露的小半片乳|房上緣渾圓惹眼,嫩如凝脂,叫人有舔一口的沖動。
沈淮雖然很快将視線移開,但周倩敏感到捕捉到他的眼神,心頭一窘,又想到剛才在樓道裏給他的手背擦了一下。
不管沈淮這兩次是有心還是無心,都叫周倩這一瞬間心陡的一亂,端杯子裏的手往前多遞了一分,與沈淮接杯子的手指碰到一起,又下意識的往後一縮,一杯剛沏的熱水就潑沈淮的左腿上。
茶杯連蓋在地磚上嘩啦碎成數片,沈淮穿着一條薄棉褲子,給燙得呲牙咧嘴,推開椅子,站起來就将給熱水澆透的褲子拉開些。
大家都聽張文泉介紹教改方案入神,聽到動靜擡頭看過來,沈淮站在那裏給燙得呲牙咧嘴,左腿褲子上濕了一大片,還冒着騰騰的熱汽。
張斌急得胸口氣血翻騰:
沈蠻子難得到學校走一趟,前面吳幼平逮他兜頭就教訓,這會兒周倩又毛手毛腳将沈蠻子燙成這樣子——要是沈蠻子遷怒到他頭上來,這以後霞浦縣哪裏還有他張斌立足的餘地嗎?
“周老師,你怎麽做事的,你多大的人了,怎麽這點破事還要人教你……”張斌在陶繼興、沈淮面前怎麽克制,這時候也失了分寸,張口就教訓,語氣也是極重,繞着會議桌跑過來,将周倩一把拉開,看沈淮給燙的左腿,隻恨不能替沈淮挨這一燙。
端茶水把縣長燙着了,周倩就吓得魂飛魄散,再叫張斌這一罵一拉,淚珠子頓時就在眼眶裏打轉。
“是我跟老杜談話沒在意碰翻茶杯,這事不怨周老師……”沈淮怕周倩膽子小給吓着了,先把責任攬自己頭上來,制止張斌教訓人。
張斌頓時閉嘴,心有些慌,不知道怎麽彌補才好。
倒是另一個頗有姿色、也是臨時充當招待的女教師手腳麻利,從外面找來條毛巾遞給沈淮擦褲子。
陶繼興也關心的問:“有沒有燙着?”
“沒事,沒事,我這人皮厚,經燙,”沈淮連拿幹毛巾擦褲子,語氣輕松的開玩笑,見張斌還緊張的盯着他的左腿看,說道,“你也坐回去,我總不能讓你一個大老爺們幫我擦大腿……”
大家聽了哈哈一笑,張斌笑得尴尬,闆着臉跟周倩說道:
“你也真是的,毛手毛腳的,還不快給沈縣長賠禮道歉?”張斌見她還手足無措的樣子,急得他恨不得想手把手教她怎麽将毛巾從沈淮搶過來去幫着擦大腿。
“多大的事,你倒說個沒完,”沈淮不耐煩的讓張斌坐回去,“你這态度,是想叫下面的老師誤以爲我們縣裏的領導個個都跟吃人老虎似的?”
張斌挨沈淮訓,沒脾氣,隻能讪着臉跑回去坐下。
他倒是聽出沈淮有維護周倩的意思,望杜建那邊看了一眼,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眼色。
杜建當然清楚普通的美人計對沈淮沒用,會勾人的何月蓮、戴影都在沈淮面前玩過手段未曾管用,但看周倩眼神怯怯的,心想沈淮或許就好這口——當然,爲尊者諱,杜建才不會将這種信息無緣故的跟張斌透露,轉過頭,吩咐随行的秘書,出去找些燙傷膏,免得沈淮這些撐着真給開水燙傷麻煩。
王衛成見周倩拿來掃帚要将茶杯碎片掃掉,看她心慌慌的樣子,估計她心思還沒有穩下來,便将手裏一份文件遞給,說道:“周老師,你拿這份文印幫我們複印一下,這邊我來收拾……”先将她支開來穩一下心,也免得影響這邊的會談。
當然了,也輪不到王衛成親自動手将碎瓷片掃掉,另一個女教師就搶着将掃帚從周倩手裏接過來。
張文泉見沈淮确實沒事,哈哈一笑,跟沈淮說道:“周倩老師是縣中的團委副書記,不要看她年紀輕,平時工作能力很強,縣裏不少部門都想從學校把她挖走,不過周倩老師敬崗敬業,沒有離開學校。她今天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沈縣長,就叫沈縣長您的風采迷倒,做什麽事才毛手毛腳的闖下大禍,等下真是要叫她跟您賠禮道歉……”
沈淮幹幹的笑了笑,算是接受張文泉的谄媚,也知道張文泉話裏暗示周倩沒有主。對這樣的讨好,沈淮也無計可施,隻是直接話題轉到剛才讨論的教改方案上來,說道:
“縣教育局的方案,我跟陶書記現在算是大體了解過。不過你們教育局,還是沒有領會到陶書記關于加強教育投入講話的精神啊,”說到這裏,沈淮又笑着問陶繼興,“陶書記,您說,教育局的工作,我們是不是要提出批評?”
縣教育局提出的教師工資改革方案,核心就是加工資,将當前教師月收入從四百提到六百——這是縣教育局内部讨論過一個相對平衡的方案。
霞浦縣财政從去年才開始好轉,去年除了彌補之前集資、拖欠所形成的缺口外,教師工資大體也提了15%。
全縣從公辦幼兒園到縣屬中等職業學校,參同事業編制、由縣财政負責供養的在職跟退休教師多達八千人,工資整體上浮15%,就意味着财政口要多出五百萬——五年縣财政總支出也就一億挂零,全縣教師漲一次工資就要多支出五百萬。要是照之前的縣财政增長情況,三五年這麽漲一次就頂天了。
去年漲過工資之後,縣教育局今年又提漲工資的事情,說白了就是新浦諸多企業大規模招工,開出的工資都很高。
同時,政府機關工作人員的基本工資雖然都沒有調整,但年終獎以及平時隔三岔五發放的福利,在一年多來,實際收入增漲的幅度極大。
教師群體屬于那種自視頗高的小知識分子,就整體受教育程度來說,是處于社會金字塔的上層,要是收入反而落到底層,怎麽可能沒有怨氣?
縣教育局這邊要是不緊跟着争取漲工資,普通教師的收入,将會給拉得更大,基層的抱怨跟實際人才的流失加劇,都迫使縣教育咬着牙,也才再提加工資的事情。
不過,縣教育局也沒有敢提太高的要求。
八千教職編制人均每年增加兩千四的收入,縣财政就要多支付近兩千萬去——去年縣财政曆史性的突破三個億,今年的情況未必樂觀,張文泉覺得縣裏能同意多拔兩千萬給教師漲工資,已經是極限了。
工資這事,能漲不能跌。
萬一财政收入往後出現大的波口,縣裏都要咬牙撐住,所以這種會造成預算支出大增的方案,前提就是要保守再保守,以免以後繃不住——張文泉心裏也做好給縣裏砍一截的準備。
不過沈淮現在跟陶繼興開玩笑說是要批評縣教育局的工作,但張文泉聽出來,沈淮明裏說的是教師漲工資的幅度還有放寬的餘地。
張文泉、張斌及在座的其他縣教育局官員及縣中的兩名副校長,心裏都是一喜,但又不确實沈淮放寬的空間能有多大,都眼巴巴的看過來,眼神在沈淮跟陶繼興臉上觀望,希望他們能給個準數。
陶繼興也是高興,他是在很多場合說要加強教育投入,現在教師能大幅增漲工資,在外人看來就是他爲全縣教師及教育工作做出的貢獻,全縣教師都會念着他陶繼興的好——他也知道沈淮這麽說,是故意将這個功績讓給他,不然他話說得再多,沈淮卡住不放錢,那也就是空話。
人活一世,無非就是名跟利,陶繼興也逃不出這個圈子,他不貪利,但也貪個好官聲。
不過他也不清楚沈淮的尺度能放多大,眼神帶詢問的看過來。
沈淮在本子上寫了一個數字給陶繼興看,功勞讓給陶繼興,這個數字自然是要讓陶繼興來宣布。
陶繼興看到沈淮寫出來的數字,有些驚訝,有些疑慮,他沒想到沈淮能放這麽寬,不确定縣财政能不能支撐住——不僅今年要撐住,往後也要撐住,與沈淮交流的眼神,詢問意味更濃。
沈淮微微颔首,給陶繼興一個确定的答複。
除了王衛成坐在沈淮的旁邊外,張文泉、杜建、張斌都看不到沈淮寫給陶繼興看的數字到底是多少,都翹首企盼,恨不得湊上前來看……
陶繼興按着會議桌邊緣,說道:“就縣教育局做出的教改方案,我跟沈縣長的意見,是還可以再放大一些,其他教育經費增額不算,就教職工工資及社會保障這一塊,縣裏可以每年再多撥付八千萬……”
聽陶繼興說出這個數字,張文泉都激動得要站起來,幾乎不确定是不是聽真切了,笑着問王衛成:“王主任,陶書記說是可以要給我們教育局每年多撥八千萬發工資?”
王衛成微微一笑,說道:“叫陶書記說得我都後悔調縣裏去了……”他坐在沈淮的身邊,自然看得清沈淮在記錄本上寫下的數字。
每年僅教職工資及社會保障這一塊多拔八千萬,就意味着教師工資能從當前的基礎直接翻三番,平均月收入增長到一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