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一幕,衆人心中皆是一驚。
所謂的吃絕戶,指的是存在于農村之中的一種普遍存在的習慣。
一般來說,都是針對家中男丁意外死亡的孤兒寡母。
村中之人會借着幫孤兒寡母辦喪事的由頭,一起聚集到其家中大吃大喝,将其家中的積蓄全部掏空,包括那田産、房子也會被全數變賣,等到喪事辦完之後,這家基本上也是被吃的家徒四壁,啥都沒有了。若是有更狠的,甚至還會将那寡婦也給賣給流浪漢,至于那尚且年幼的稚子,也會被當做奴隸任意使喚,可以說是相當殘忍的一種手段。
如今王傳興帶着族人跑到這裏來,顯然便是爲了這個目的。
“幫我安排?就憑你嗎?”王牧面露不悅,斥責道。
王傳興頓感詫異,臉色旋即沉了下來,說道:“侄女。你這是啥意思?莫非不滿意叔叔的安排?”歎了一聲氣之後,他又說道:“當然啦。我也曉得你許久未曾和我,肯定是生分了。但是不急,等過一段時間之後,你就知曉叔叔也是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若是爲了我好,你現在帶着你那些族人,全都給我滾出去,才是對我好。”王牧張口罵道。
王傳興臉色一冷,低聲說道:“這麽說侄女是想要趕我們了?”
“便是如此,你有如何?”王牧側過臉,對這些人着實沒有興緻。
王傳興頓感惱火,直接遞出手來朝着王牧抓來,訴道:“那就别怪叔叔狠心了。今日裏,不管你接受還是不接受,都得跟我走。”正當他的手落在王牧肩上時候,卻将王牧肩頭一動,王傳志隻覺得手腕如遭雷擊,“哎呀”一聲叫了起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卻感覺整個身子飄乎乎的,卻是“砰”的一聲,被直接丢出三丈之外。
勉強站直身子,王傳興一臉驚恐瞧着王牧:“你——,你怎麽會武功?”在還沒來之前,他還以爲王牧不過一介尋常女子罷了。跟着他一起趕來的王氏族人,也是面有驚懼看着王牧,眼中透着驚恐。
若是尋常之人,他們自然可以靠着人多勢衆,将對方給拿下。
但王牧卻是武者,看起實力隻怕也不弱,他們若要繼續堅持下去,不異于以卵擊石、自取其辱。
王牧冷哼道:“既然知曉,那還不快滾?”
王傳興眼角抖動,好容易方才爬了起來,一人靠近問道:“族長,接下來咱們怎麽辦?”他當即揮手說道:“咱們走。”随後便帶着一行人,如潮水一樣撤了下去。
眼見這些人離去之後,王牧方才緩了一口氣,被這些人這麽一攪弄,接下來祭禮也無法在繼續下去了,隻好對着來者衆人緻歉,将他們送了回去,等到一切都完成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王牧臉上露出倦意,并非是因爲事情繁瑣,她自擔任松江府知府以來,每日處理的事情比這個還要多,隻是因爲父親去世、心情郁結,所以才會表現出這般倦怠。
一轉眼,王牧瞧着那主簿站在遠處來回走動,臉上一臉踟躇,便道:“阿來啊!你若是有什麽事兒,便進來說吧,沒必要站在門口。”
“唉。”
阿來歎聲氣,旋即鼓起勇氣,踏入房中走到王牧身前,訴道:“王小娘子,實在是對不住,讓那些家夥闖了進來,壞了老闆的祭禮。”
“沒事。隻是你可知曉,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爲何會突然出現?”
王牧擺擺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隻是雙眉緊蹙,思索着那王傳興爲何會在這個時候現身:“而且那個什麽王傳興,竟然說是我的叔叔。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她自出生以來,便和父親一直颠沛流離,一直到六歲那年,方才因爲父親入伍而安定下來,等到父親因傷退伍之後,她也已經九歲了。
而在這段時間之内,王牧一直都沒有聽過這幾父親,有什麽親戚來者,而在定居長安之後,父親也沒有和她談及曾經的過往,這才讓王牧感到疑惑。
阿來話語微頓,然後說道:“這個。我跟随老闆多年,也未曾聽聞此事。隻是隐隐聽老闆說了,他對不起你的娘親。”
“對不起娘親?這是怎麽一回事?”
王牧臉上泛起疑惑,根據她父親所說,她的娘親在生下自己之後,就因爲瘟疫而去世,也虧的王傳志百般周折,方才将其拉扯大。
這種事情,在這個亂世之中,實在是太過稀松平常了,經常會有人遭遇類似的事情。
但是在這之前,她就不慎明了,縱然以前追問父親,父親也沒怎麽回答。
“也許那王傳興知道吧。畢竟他說了,他乃是你的叔叔。”阿來回道。
王牧頓時皺眉,口中念叨:“王傳興嗎?”隻是一想到那王傳興可惡模樣,她便感到惡心:“難不成,我當真要和那家夥見上一面?”若非爲了解其父親過去的重重,她并不願意去做這種事情來。
“也許吧。隻是王小娘子,你可要小心一點啊,畢竟那家夥來者不善,隻怕是有人刻意針對你的。”阿來警告道。
王牧身世不過尋常,不過她曾爲蕭鳳秘書,如今更是松江府知府,乃是權傾一方的人物,其晉升速度可謂驚人,自然也會召來他人的嫉妒,若是有人刻意煽動此人的話,便能夠解釋這件事情了。
王牧回道:“無妨。這一點我自會注意的。”心中卻是惴惴不安,開始泛起各種心思來:“隻是那王傳興,究竟是誰在後面策劃?或許我應該了解一下,要不然就這麽被動應對,并非好事。”
飽受蕭鳳熏陶,王牧自然也知曉凡事不能立于被動局面,尤其是這種不清楚對方虛實的情況下,更忌憚貿然行動,所以她先前隻是小露一手,将那些家夥給震懾住,就讓他們離開了。
要不然依着她往常的性格,非得利用自己的關系,将這些家夥全都送入監獄之中,這樣才算是解氣。
懷揣着複雜的心思,王牧将父親下葬之後,便來到了總理府之前。
“你打算辭職?”
張威面有詫異盯着這位自己的後輩。
畢竟他們晉升路線類似,都是先從蕭鳳秘書幹起來,等到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人脈之後,便被蕭鳳委派到地方接受曆練。當初張威也正是憑借着将均州發展起來的功績,方才能夠暢通無阻,一路成爲了總理。
如今那松江府在王牧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保不準什麽時候,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便會交給王牧了。
王牧阖首回道:“沒錯。畢竟我父親業已去世,依着往日規矩,不是應該守孝三年嗎?所以我打算卸任,好爲父親守孝。”
“但是那松江府呢?若是你走了的話,又該誰來治理?”張威問道。
王牧回道:“松江府的一切都已經走上正軌,縱然沒有我,應該也能安然發展下去。至于接下來的知府,還請您幫我多多審核一下。可以嗎?”
“放心吧。這松江府乃是主公親自交托,我自然會仔細審查的。”張威回道。
依着先前蕭鳳制定的“陸守海攻”的戰略,松江府乃是未來擊敗元朝的關鍵,一如當初鈞州發展一樣,自然不能夠被打斷發展,所以他對接下來的人選,自然也要進行一番審核,确保其能夠保證松江府的發展,而不是胡作非爲,壞了整個計劃。
“有前輩幫襯,那我就安心了。”王牧敬道,旋即起了一點疑惑:“對了。關于此事,主公知道嗎?”
張威搖搖頭,回道:“你也知曉,主公現在正忙着抵抗元軍進犯,并沒有時間照看這裏。所以我也就沒有告訴主公,以免她分心。”
“那便好。”
王牧感謝道,她素來知曉蕭鳳的性情,自然不願意自己的事情麻煩到蕭鳳:“若是什麽事情都需要主公幫襯,這也忒不像話了。”
也許對王牧來說,王傳志死亡乃是大事,但對于蕭鳳來說,這也不過隻是簡短的五個字,聽了之後便會忘記。
這便是上位者的思想,一切都以是否影響政策運行、勢力變化來衡量,對于小人物的關懷,永遠隻會流于表面,并不會有多麽深入,即使是有安慰的舉動,也不過是一種習慣而已。
王牧的辭職,雖是讓長安衆位官員爲之驚訝,但是一想到空出來的松江府的位子,便讓那些官員露出貪婪的本質,開始四處走動。
要知道這可是松江府知府,隻是在短短的五年時間,便從從九品的知縣提升到從四品的知府,就足以代表其重視的程度。
若是能夠成爲此地知府的話,且不說那些利益之類的東西,單單是能夠進入蕭鳳眼中,就足以讓人們爲之瘋狂,并且爲此展開各種鬥争,好能夠争奪這個官位。
而對于王牧來說,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了。
她如今隻是以一個女兒的身份,侍奉在父親的靈位之前,而對于長安之中的一切風波,她也是保持中立的态度,絕不牽扯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