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一經上千人喊出來之後,将整個明軍廣場之上的人都給驚動了,聲浪混合起來,甚至讓那石闆也是抖了一下,震出無數煙塵來。
段峰見到衆人如此激動,也是面色潮紅,連忙勸道:“各位,能不能冷靜下來,聽我解釋一下,可以嗎?”
然而衆人依舊置若罔聞,紛紛将段峰還有他身邊的那些侍衛圍在一起,完全将他們當做了自己的敵人。
“這是怎麽一回事?”
王傳志來到這裏,也是面有詫異,連忙逮住一人問了一下狀況。
那人說道:“唉。還不是關于赈濟款的事情?”
“可是段部長不是都已經到了嗎?而且看樣子,赈濟款也來了。爲何他們還是這般樣子?”王傳志問道,通過人群他可以看到那停留在廣場之上的馬車,而在那堅固的鐵籠子之中,也放着沉甸甸的銀元以及銅錢。
那人歎聲氣,回道:“沒錯啊。問題在于,那赈濟款隻發一半,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隻發一半?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王傳志心中隻感疑惑,當即邁開步伐,朝着段峰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人連忙勸道:“喂。你難道忘了嗎?你不過是一個殘疾,若是牽扯進去,保不住會受傷的。”
“但總不能讓這騷亂繼續下去吧。”王傳志拒絕道,繼續朝着那裏走去,他腿腳不便,尋常人隻需幾分鍾的路程,他足足用了一刻鍾的時間。
等到來到衆人之前之後,王傳志這才看到段峰正在努力的維持着現場,防止被這些軍人沖破防線,将後面好容易籌集到手的錢财給搶了,若是讓這些錢财也被搶了,那他們出售工廠籌集資金的努力,可就真的白費了。
“各位,能不能靜一下?”
眼見衆人雙目赤紅,王傳志也感心中一緊,連忙走了上前,對着衆人勸說。
隻可惜他人輕言微,根本就阻止不了人,反而被那人給推了一下,“哎呀”一些跌倒在地,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也被踩了幾腳。
“住手!”
段峰察覺到王傳志受傷,當即提起真元猛的一吼。
衆人皆感耳膜震蕩,心中生出難受、惡心的感覺,紛紛退了開來,卻讓段峰擠開衆人,将那王傳志攙扶起來。
一臉擔憂的看着王傳志,段峰詢問道:“這位,您有沒有受傷?”
“沒事。隻是跌倒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王傳志搖了搖頭,然後看着在場的軍人,他連忙說道:“段部長。您還是快些安撫一下他們吧。要不然繼續這麽鬧下去,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段峰眼見王傳志面色如常,隻好召來一個士兵,将王傳志攙扶起來,然後對着衆人說道:“各位。我知曉你們的難處,但是政府也有政府的困難,還請你們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們?要知道爲了籌集這些赈濟款,我也是走了很多次行政院,這才弄來這麽一點錢啊。”
“可是你隻給我們一半,這算什麽意思?剩下的一半,莫不是被你給吞了?”
自人群之中走出一個老者,這人缺了左臂,對着段峰就是罵道。
段峰面有難色,回道:“這不是财政上遇到了問題嗎?你們又不是不知曉,先前爲了援宋,政府開銷實在是太大了,實在是沒錢了,這才拖延了一些時間,而且現在不也已經送到這裏來了嗎?”
“别說這些玩意。我就問你,我的赈濟款呢?今日若是不發全,我可不罷休。”那人卻還不罷休,又是繼續吵着。
“王雄!”
王傳志忍不住了,直接開罵:“别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你這龜孫子,拿了錢也是用來吃花酒去了,有啥資格在這裏吵吵的?”
旁人或許不知曉,但王傳志卻知曉此人的身份,這人叫做王雄,和他一樣乃是退役軍人,隻不過他靠着那些退役費幸苦持家,所以方有現在的安逸生活。但那王志卻将那些退役費全都投入吃酒玩樂、聚衆賭博之中,所以弄的是傾家蕩産,平日裏隻能靠着這麽一點赈濟款來度日。
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大概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王雄面紅耳赤,反罵道:“你這家夥算什麽玩意,竟然也敢指摘我?”示威性的揮了揮沒了胳膊的左手,叫道:“你有沒有看到,我這個胳膊,就是爲國捐獻了。你有啥資格罵我?我不過就是想要拿回屬于我的赈濟款,這有什麽錯?”
“呵!和着就你一個爲國捐軀,我就不是嗎?”
王傳志也是忍耐不住,将褲子掀起來,露出了下面安裝的假腿,回道:“看到了嗎?我這條腿,也是爲國捐軀了。我都沒說,你有啥資格在這裏嚣張?”
被他們兩人這麽一說,其餘人也是面有遲疑,感覺自己先前太過激動了。
不管如何,段峰終究還是帶着款項來到這裏,他們于情于理,也不應該去攻擊對方才是。
看到衆人也是恢複了平靜,段峰這才站了出來,将胸前衣裳接了開來,露出身上傷疤:“各位。我也你們一樣,也是從刀山火海之中闖出來的,身上的這些傷疤便是明證。”
衆人見了那一身傷疤,皆是被吓了一跳。
“這條刀疤,乃是我剛剛加入華夏軍之時,在沁州一戰之中留下來的。若非主公以玄功護住心脈,隻怕那一戰之中,我就死了。而這條槍痕,則是在太原一戰之中留下來的。那史天澤着實厲害,咱們也是費盡了心思,方才将他們打退。至于這條劍痕,則是在靜海一戰留下來的。那一戰可實在是太慘了,軍中戰到最後,也隻剩下不到八千人。若非我僥幸煉成玄功,隻怕也不在這裏了。”
指着身上傷疤,段峰一點一滴訴說着往事。
随着這些話,他也陷入了過去的記憶之中,曾經陪伴他多年的戰友,也不知曉有多少人就這麽消失無蹤,隻留下他一個人來。
衆人聽了,也皆是倍感蕭瑟。
“這麽說來,您是自起義之時,便陪着主公了?”
聽了一會兒之後,王傳志幡然醒悟,一臉驚訝的瞧着段峰。
他也隻是自華夏軍入川之後,方才加入了華夏軍,對于之前的事件并未經曆,隻是聽自己的老上司說過了這些事兒,不過他那老上司,早就随着傷勢發作而駕鶴西去了。
畢竟那已經是四十年以前的事情了,真正度過這段歲月的,也隻有八千不到,再扣去那些因爲各種原因去世的,如今估計也就隻剩下一千不到了。
段峰阖首回道:“沒錯。”
如今華夏朝之内,算算資曆以及年歲的話,真正和他類似的,也隻有嚴申、成風兩人而已,至于其他人,都因爲各種原因而去世,畢竟就算當初年齡最小的人,活到現在的話也已經是六十來歲了。
他如今也已經六十有四,再過一年的話,也就到了退休的時候了。
而在他擔任國防部長的這段時間内,更不允許自己治下出現各種問題。
“哼。你當然可以說這些,畢竟你可是國防部長。可不是我們這些窮酸人家。若是沒了那些赈濟款,你讓咱們怎麽活啊。”王雄卻是罵罵咧咧了起來。
段峰眼神一凜,頓時讓那王雄心生害怕,閉上嘴巴:“我又不是說了不給。隻是如今朝廷也是困難,所以暫時隻有一半。至于接下來的一半,等到下半年稅收收上來之後,自然會補給各位。”
“段部長。這一點,你能保證嗎?”
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對着段峰問道。
段峰雙目微凝,眼見此人現身之後,衆人齊齊停止談論,全都看向此人,便知曉這人在這次抗議之中,具備着非同凡響的威望。
隻是他還沒回答,那王雄頓生惱火,橫插一嘴:“張志,你這是打算妥協嗎?誰知曉這家夥不是借此拖延咱們?”
“王雄!”
那張志頓感惱火,側目瞪了王志一眼,罵道:“王雄。你給我閉嘴!”旋即擡起頭來,死死的盯着段峰,問道:“剩下的款項,你真的會補給我們嗎?畢竟我們和你不一樣,我們都是窮苦人家,若是沒有這些赈濟款的話,實在是不知曉應該如何活下去。”
“這個你放心。不管是發生什麽,我都會确保此事的。”段峰拍着胸膛,承認了下來。
張志松了一口氣,回道:“若是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會。隻希望你莫要忘了初衷,畢竟我們也曾經爲了這個國家,付出了許多。”随後轉過身來,對着那些人說道:“雖然隻是一半,但大家還是拿下來吧,至少也能夠解決目前的燃眉之急。至于剩下的,咱們還是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才能熬過這段時間。”
“既然此事已經解決,那就一切都好。”
王傳志也是松了一口氣,他可不忍心看着這些戰友們就這麽忍饑挨餓,又道:“我家中還有一些餘錢,諸位若是有什麽缺少的,大可以到我這裏來,我自然會挺身相助的。”
“那就叨擾了。”
張志躬身一拜,眼見王傳志身上尚有幾個腳印,便感到有些虧欠:“先前之事,還請你原諒。”
“沒事。隻要你們能夠安然無恙,那就一切都好。”王傳志擺擺手,訴道:“你們還是快些領錢,莫要讓家中之人餓着了。”
張志回道;“這是自然。”随後帶着一行人各自領了自己的赈濟款之後,便離開了此地,這件事情看似就這麽結束了。
等到一切結束之後,那段峰也是看了一下王傳志,忽的問道:“你叫王傳志?”
“沒錯!隻是段部長,您怎麽了?”王傳志有些好奇。
段峰解釋道:“沒什麽。隻是我聽新近上任的松江府知府王牧的父親也叫王傳志,所以就想問你一下,你是不是他?”
“沒錯,正是小女。隻是她自入朝之後,行事如何?”王傳志阖首回道。
段峰笑道:“挺不錯的。要知道那松江府在她的治理下,可以說是日新月異,想必日後發展,定然不輸長安。不過也隻有似你這般人,方才能夠培養出王牧這般人才吧。”
“也是她自己努力,我不過僥幸照顧她而已。”
王傳志回應道,然後就辭别了段峰,就此離開,至于那赈濟款也沒要,畢竟他和那些人不一樣,家庭富足并不需要赈濟款來養活自己。
段峰贊道:“唉。若是人人都和他一樣,哪裏會有這種事情啊。隻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