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履瞧着那聳立起來的高爐,頓感好奇:“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建造了高爐?隻是我記得,此地并沒有煤炭、礦石,你打算從哪裏弄來這兩樣東西?”
“自然是依靠水運呗。”
王牧笑道:“借助水運,其他地方開采的煤炭運過來,然後在這裏就近生産爲可供造船用的鋼鐵。不是很方便嗎?”
在如今普遍裝備蒸汽機的情況下,船舶的承載量大幅度上升,并且隻需數十人便可以操作,而不需要像往常那樣,要讓纖夫來拉了。依靠水運将鐵礦石、煤礦石運到這裏,可要方便許多。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王牧方才起了心思,想要在這裏也興建鋼鐵廠,并且發展造船業。
“這倒也方便許多。”康履饒有興緻的看着那高爐,問道:“隻是這高爐,什麽時候能夠出鐵?”
若是這裏能夠發展出造船業,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利好的消息。屆時他們便可以直接在這裏休整,而無需等到豐水期前往襄陽了。那襄陽因爲吃水問題,導緻他們的戰艦很難通行。
王牧頓感爲難,回道:“這個尚不清楚。畢竟這裏所用的煤鐵和長安頗有不同,工人尚且不知其中成分如何。尚需經過化驗之後,方能确定下來高爐樣式。如今尚在調試當中,什麽時候能夠出鐵,我也不清楚。”
“原來還沒成功嗎?”
康履也感失落,旋即鼓勵道:“不過我相信,隻要繼續努力下去,應該能夠解決的。不是嗎?當初長安鋼鐵廠初次興建的時候,不也是困難重重。但後來,不也一樣沖破重重障礙,鍛造出了合适的鋼鐵嗎?”
“這倒也是。”
王牧精神重振起來,感覺自己先前還是太過焦躁了。
不過現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規,她倒是無需這麽緊張,隻需把握好方向,那松江府自然而然便可以發展起來。
頓了頓,王牧内心忽感怅惘,卻是問道:“對了。那長安現在如何?畢竟我離開長安,也已經有近十年了吧。也不知曉父親現在狀況如何。”彼時離開長安時候,她也才剛剛自學校畢業,那個時候她也才十六歲而已。
如今眨眼間十年就過去了,王牧也自一個稚嫩少女,變成了如今執掌一方的知府。
而在這段時間之内,王牧也因爲許多原因導緻始終無法回到長安,去見自己的父親,這讓她有些思念自己的父親,也不知曉自己的父親在這麽些年之中,可曾過的舒服,亦或者有沒有受到欺負?
“你是說王傳志嗎?等我回去之後,定然會幫你問一下的。”康履笑道。
因爲軍中問題,康履經常需要在長江之上來回巡邏,确保這長江之中的商旅,不會受到那些匪兵的襲擾,畢竟戰争方才結束,尚有許多匪徒盤踞山中,并沒有被剿滅呢。
王牧阖首回道:“多謝。”
她乃是此地知府,自然無法脫身,若要讓自己父親安心,也隻能拜托康履了。
等到春夏交接、雨水融化時候,康履也帶着麾下之人,乘着戰艦前往襄陽,等到移駐到襄陽之後,他便向衆人告辭,前往長安國防部之處述職,這也是每年都需要履行的職責。
維持水軍的花銷相當龐大,他必須要向國防部提供足堪信任的财報,才能夠得到下一年的撥款。
就在完成這些事情的時候,康履也抽空來到了王傳志所在的地方,曾經破破爛爛小院子已經一去不複返,轉而變成了一個三層高的臨街商鋪,其中擺放着的也從以前的那些小雜貨,變成了一些來自臨安的瓷器、漆器之類的,卻要高大上了許多。
來到此地,康履頓生疑惑:“這裏當真是那王牧的家嗎?”
他也曾經聽王牧訴說過自己家庭狀況,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可不是眼前這恢宏大氣的商鋪,不過一想那已經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康履便有所猜想。
“請問王傳志在嗎?”
走入其中,康履對着店中的主簿說道。
那主簿眼見有人前來,當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擡頭說道:“王傳志?你找我們老闆幹什麽?”
“老闆嗎?”
康履聽在心間,暗道一聲果然如此,提了一下手中包裹,說道:“沒什麽。隻是有些東西,想要送給你們老闆。”
那王牧曾經爲蕭鳳貼身秘書,如今更是貴爲松江府知府,官居從四品,最重要的是其年齡還沒到三十歲,換一個人都可以看到她的潛力,未來發展不可想象。
正所謂父憑女貴,王牧既然有了這般權勢,王傳志自然也不免水漲船高,似這商鋪也不過是尋常罷了。
“唉!你們啊,總來這一套,有意思嗎?”
那主簿歎聲氣,然後搖了搖頭,回道:“對不起,他不在這裏。”
“不在?”
康履雙目微動,注意到商鋪後來露出的一抹人影,當即笑道:“隻是這些乃是他女兒寄來的,若是就這麽帶回去了,豈不是可惜了?”
“是沐沐嗎?”
聽到這話兒,那王傳志方才推開房門,杵着拐杖來到康履之前。
康履将那包裹遞給王傳志,安慰道:“沒錯。這些都是王知府托我來送給您的。”眼見王傳志單手提着有些吃力,體貼的放在旁邊櫃台,那主簿也是眼尖,連忙取來刀子将這包裹劃開,露出裏面的信封。
“真的是沐沐。老天保佑,她還沒事。”王傳志泛開這些信封,看了一下之後,便松了一口氣。
雖是知曉王牧有蕭鳳照看,但他還是有些擔憂自家女兒會受傷。
戰場無情,可是什麽事情都會發生的。
“您老人家莫要慌張,以後有的是機會。”康履笑了笑,然後便打算離開。
王傳志這才醒轉過來,對着康履道歉道:“對不起,先前誤會你了。以爲你和以前那些家夥一樣,也是想要賄賂我。”
自從王牧被蕭鳳看中之後,便有許多小人跑到他這裏來,噓寒問暖不過尋常,甚至還有人直接給錢給房子,對于這些家夥的目的,王傳志也是心知肚明,直接将他們給趕了出來,所以先前主簿方才是那般模樣來。
至于這個商鋪,卻是他靠着王牧的薪酬所購置的。
王牧自身并無多少花銷,其薪酬全都積攢了起來,這十年下來積攢的也不少,足以讓王傳志開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商鋪了,再加上那些舊主顧的照顧,自然也能養活自己。
“沒事。”
康履擺擺手,心中贊歎一聲。
若非有這麽一位父親,如何能夠培養出如王牧這般優秀的人才?
拱手一拜,康履就此道别:“隻是我還有事,就此告辭了。”
王傳志躬身一拜,就此回禮之後,找了一個座椅坐了下來,然後借着陽光,開始閱讀王牧的書信,若是看到了高興的地方,他便會笑了起來,但若是看到了憂愁的地方,便會雙眉蹙緊、一副害怕的模樣,若是看到了那憤懑的地方,也會破口大罵,仿佛自己變成了王牧,随着這書信一起體驗着王牧曾經的感受。
等到看完之後,也已經是傍晚時分。
此時王傳志也感腹中饑餓,正要起身離開時候,卻見那主簿面有難色走到自己面前。
“怎麽回事?”王傳志面色微冷,低聲問道。
那主簿問道:“老闆。這個月的結餘,隻剩這麽一點了,不知您能不能稍微收斂一下?莫要接濟那些人了!”
“哼。你這人啊,怎麽能老是惦念着那些錢?”
輕哼一聲,王傳志徑直罵道:“當初我貧困時候,若非他們接濟,如何能夠有今天?你竟然要我放棄接濟戰友,這算什麽道理?”他雖是富裕了,但未曾忘卻曾經發生的一切,經常會拿出錢财,接濟自己的因爲各種原因,陷入貧困之中的戰友。
主簿回道:“可是老闆。咱們這商鋪本來掙得就不多,若是再将那些錢财送給他們,還如何辦下去?”
“就算是辦不下去,大不了将這店鋪賣了,我也不能忘本。”王傳志搖着頭,對着主簿便是一陣呵斥:“而且這麽些年,我也沒有虧欠你的工錢,用的都是我自己掙的錢。這沒啥大不了吧。”
“好吧。”
主簿歎聲氣,随後說道:“隻是老闆,你以後接濟别人的時候,可否跟我說一下?要不然的話,很容易資金周轉不靈的。畢竟咱們隻有掙更多錢,才能接濟更多的人,不是嗎?”
購置商品,打點各路人馬,都需要大量錢财。
若是沒錢了的話,他縱然如何有能力,也折騰不出來什麽東西來。
彼時他也曾經有過平困時候,也是虧了王傳志幫助,這才度過了貧困期,所以一直輔佐着王傳志。
王傳志也感自己先前話語太過激烈,當即軟下口氣來,回道:“先前太過沖動,實在是對不住了。至于以後做事,我會告訴你,可以嗎?”
“若是這樣,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主簿稍感安慰。
緊接着王傳志好像想起什麽來,又是問道:“對了,你現在能不能給我十貫錢?”
“十貫錢?你又要做什麽?”主簿嘴唇蠕動,終究還是妥協下來,隻是十貫錢的話,他們現在還能拿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