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康棣化作一團灰燼,馬紹渾身顫抖,仿佛被那火焰裹住的,乃是他自己。
此番抗議,本該是他們三人一起舉行的,但行至中途的時候,馬紹借着尿急的理由脫離了現場,而那燕公楠也是借着其他理由未曾到來。等到聽到抗議開啓時候,他們兩人方才出現在現場,當然也隻幹隐藏在周遭圍觀群衆之中,眼睜睜的看着那康棣,被蕭鳳給燒成了一團灰燼。
燕公楠自然也是害怕無比,他将聲音壓的低低的,好似害怕被聽到一樣。
“不管如何,咱們兩個先離開這裏再說。”
“嗯!”
點點頭,兩人當即便藏在人群之中,偷偷摸摸的從這裏離開。
等到回到章華寺之中,他們兩個方才喘了一口氣,先前那府邸之前氣氛實在是太過壓抑,幾乎讓他們沒有呼吸的可能,好容易方才恢複平靜。
而在這章華寺之内,那些議員眼見兩人出現,也是紛紛走了上來,臉上帶着幾分期待。
“兩位前輩,不知你們抗議之舉如何?那蕭首相,是否接受了咱們的條件?”
聽到這話,燕公楠臉色瞬變,雙目四下看了一下,眼見并無他人之後,方才長歎一聲,回道:“這個,你們還是莫要執着此事,就似放棄吧?”
“放棄?這是爲什麽?”
當即便有人感到疑惑,張口質疑道:“當初不是你們提議,要咱們效仿臨安之舉,向那蕭首相觐見嗎?爲何你們突然改口?甚至要咱們放棄?”
“若是就這麽放棄的話,那咱們又爲何跑到這裏來?不就是爲了能夠匡扶朝廷的嗎?”
“再怎麽說,那蕭首相若要驅逐元軍,終究還得我等幫助,要不然如何能夠成事?”
“既然如此,那咱們爲何需要這般畏首畏尾,直接和那蕭首相說就是了。”
“…………”
馬紹眼見衆人情緒激動,腦中康棣之死再度出現,踟蹰道:“這,這不一樣!”眼見衆人情緒激動,似乎想要沖過來,他心中一晃卻是脫口而出:“而且你們可知,那康棣——,他已經死了!”
“什麽?你是說康棣死了?”
衆人爲之一驚,這康棣雖說不是什麽核心人物,但也算是有些名聲,如今他之身死,自然惹來衆位士子的憤慨。
“告訴我們,康棣他究竟是怎麽死的?”
馬紹這才一五一十,将先前看到的一切全都說明,而衆人聽了之後,一個個莫不是心如死灰,臉上也是滲出汗水,口中念叨:“那蕭首相,她怎麽就做出了這種事情來?”
“唉。我知曉你們無法接受。”
燕公楠眼見衆人心神恍惚,便道:“但是康棣之所以身死,也是因爲他包藏禍心,企圖襲擊蕭首相。要不然,如何會召來這般禍端?”
“就因爲他攻擊蕭首相嗎?”當即便有人站出來,質疑道。
“自然如此。”燕公楠阖首回道。
“既然如此,爲何她這般心狠手辣?要知道康棣他也沒做出什麽錯事,沒必要下這般毒手吧。”隻是那人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繼續追問道。
“唉。你們難不成忘了嗎?再怎麽說,那蕭鳳也是自戰場走出來的,其手段自然要遠超常人,非如此如何能夠成事?隻是可惜了康棣,卻沒想到那蕭首相終究并非凡人。”燕公楠搖着頭,臉上自然也是稍感可惜。
語及康棣之死,他們兩人并無任何不妥,反而覺得理所應當,對于那蕭鳳來說,除卻了印入心底的恐懼來,更是毫無報仇的心思。
聽着燕公楠說着這些,衆多議員皆感害怕,紛紛擡起頭來,看着燕公楠:“若是如此,那咱們怎麽辦?離開這裏嗎?”
燕公楠語帶嘲諷,訴道:“離開?你們覺得可能嗎?”
“這不可能。”馬紹回道。
“沒錯。不可能!”燕公楠解釋道:“爾等也應該知曉,蕭首相之所以設立議會,便是希望以此集納天下英豪。若是讓爾等就這麽逃走了,那議會的設立又有什麽意義?而且如今咱們都已經身在江陵府,一舉一動想必都在對方掌握之中,若是這個時候選擇離開,隻怕也會和康棣一般結局。”
“真應該不可能嗎?畢竟那蕭首相在怎麽厲害,終究也是一個人吧,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馬紹明顯被吓住了,隻是他還是強撐着而已。
燕公楠搖搖頭,回道:“如何不可?就拿那康棣之死。你覺得其他人會覺得乃是蕭首相所爲嗎?隻會覺得乃是康棣自尋死路而已!而這,正是蕭首相最可怕之處。若是咱們這個時候選擇逃走,随便載上一個勾結元軍的罪名,便可以緻我們于死地。”頓了頓,然後強調了一下:“畢竟對那蕭首相來說,反元才是主要的,若是見到咱們有投靠元朝的打算,她第一個就會動手。”
“那家夥,當真如此?”
衆人齊齊一驚,這才恍悟過來,那蕭鳳終究并非章鑒這般人物,其爲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決心,也是昭然若揭的。
“當然。你們也不用擔心。”
眼見衆人心緒繁雜,燕公楠又道:“隻要你們遵守律令,不去做什麽爲非作歹的事情,那蕭首相還是很仁慈的。也不會對你們有所限制的。”
“那就好。”
衆人聽了,心中皆是一安。
若是蕭鳳當真是那不變是非的殺人狂魔,他們拼盡一切也要逃出這江陵府。
正在此刻,寺外卻是傳來一陣腳步聲。
燕公楠凝目一看,當即笑道:“沒想到是他們?”旋即對着那些議會安撫道:“你們看,他們這不就來了嗎?”
“竟然是那幫子長安議員?他們現在來幹什麽?”馬紹心中微愣,感覺有些微妙。
燕公楠回道:“還能爲什麽?自然是爲了那康棣而來的?不得不說,這幫人挑選的當真是時候,正好卡在康棣身死、葉李不在的時候了。”旋即走了上來,對着那趙文英等人躬身一拜,訴道:“尊駕前來未曾遠迎,還請恕罪。隻是不知列位如今來此,又是爲了什麽?”
“哈。”
趙文英笑了笑,回道:“自當初之事過後,我回去仔細想了想,也覺得第一次見面太過激烈,故而前來道歉。順便一談祖律之事!畢竟主公心中急切,要我等盡快拟定。而且就現在狀況,也不允許我們繼續拖下去,不是嗎?”
“的确如此!”
燕公楠心中一喜,連忙道:“隻是關于那祖律,你有什麽想法?”
相較于康棣、葉李,燕公楠卻要圓滑許多,并不覺得趙文英口中所說的有多麽難以接受。
“這個嘛!自然是關于這些需要修改。”趙文英子懷中取出一張文書,遞到了燕公楠之前。
他所取出的,乃是前來之前,由長安議會拟定的祖律,其中關于議會、首相、執政院的權限要求,乃是以長安政體爲主,而這政體經過數十年運轉,也已驗證了其合理性。
燕公楠接過文書,便開始仔細觀察了起來:“看來你對這議會之事的确有心,卻是要比我們先前所拟定的,要強上許多。”
“那不知可否接受?”趙文英問道。
燕公楠稍露難色,搖搖頭回道:“這個,估計還得過一段時間。畢竟除了我之外,尚有那葉李等人,若是沒有他們準許的話,隻怕不行。”
“好吧,那我就靜候佳音吧。”趙文英也沒催促,隻是将那祖律留在這,便帶着衆人一起離開。
眼看着長安議員們離去,馬紹稍感擔憂,問道:“燕兄,莫非你當真打算接受這祖律嗎?”
“哈。就算咱們接受了,你以爲這祖律當真就能夠通行于世?”燕公楠搖了搖頭,又道:“隻是看現在狀況,隻怕咱們得去見一下葉李了。若是沒有他支持的話,關于祖律的事情,隻怕還無法就這麽順利結束。”
“葉李嗎?”
聽到這話,馬紹心中爲之一愣。
那康棣和葉李關系甚好,若是被他知曉康棣之死,還不知曉會鬧出多少事情來。
燕公楠阖首回道:“沒錯。是該見見了。而且這事兒,也瞞不過來。”
兩人當即離開章華寺,來到了葉李所在的住所,并且将先前發生的事情全數告訴了葉李。
“是嗎?那康棣,死了嗎?”
聽到這消息,葉李一臉淡漠,好似對先前發生的事情早有預料。
馬紹點點頭,語帶歎息:“我曾經勸過他,隻可惜他不聽。”
“哈?隻是勸說嗎?”葉李嘴角微翹,透着幾分嘲諷。
馬紹臉色一紅,顯然是想到自己臨陣脫逃的行徑。
“此事暫且擱下。”燕公楠則是問道:“隻是你呢?對于他們所拟定的祖律,你有什麽想法?”
燕公楠看着葉李,雙目看着葉李。于臨安之時,葉李和康棣兩人的交情就一直不錯,雖是因爲那祖律問題有所争議,但應該也不會影響兩人的感情吧。
“想法?就現在狀況,我能有什麽想法?”葉李搖着頭,拒絕道:“而且你不是已經同意了嗎?既然如此,那爲何還要問我?”
“唉!”
燕公楠雙眉蹙緊,口中說道:“雖說如此,但你難道忘了康棣臨行前的希望嗎?他可是說了,希望能夠輔佐聖上,匡扶社稷。隻可惜壯志未酬,便被那蕭首相給殺了。”
“所以呢?”
葉李嘴角微翹,面帶戲谑看着兩人,訴道:“你今日前來,就是想要我反對嗎?隻是可惜了,我可沒那麽蠢,會成爲你的棋子。”
“葉李,你這是什麽意思?”
被葉李這麽一說,燕公楠心中一愣,稍感犯虛起來,僅僅就目的來說,他此行可不隻是勸說葉李答應那麽簡單。
葉李回道:“什麽意思?當然是想要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