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自然很快的便驚動了章華寺之人,當即便有人走了出來,質詢道:“爾等是誰。爲何擅闖此地?”語氣之中,不免帶着幾分不耐來。
趙文英走了上來,笑着回道:“我等乃是議員,今日受蕭首相相邀,特地來此和爾等一商祖律制定問題,難道你們也想要拒絕嗎?”
“蕭首相?議員?”
那人爲之一愣,雙目透着懷疑自衆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又問:“可有身份證明。”這議會畢竟是初次組建,他對于議會之人也不甚了解,自然也是有所懷疑,當即就要一行人提供相應的身份證明。
“身份證明?”
眼見自己被阻,那皇甫成頓感惱火,立時挺身而出,站在那人之前。
皇甫成身軀龐大,足有九尺之高,遠比那人高得多,當即吓得那人朝後一退,口中也是帶着厭煩:“我等身爲議員也有多年,何時需要向你們證明?快些讓開,莫要阻我去路!”手上也沒閑着,直接将那人掃到一邊去,就打算朝着那章華寺之内走去。
那人頓感焦躁,連忙道:“你們未曾得到準許,不得進去。”
他剛要沖上來攔阻,卻被二十來人一起盯着,心中頓感發虛,隻好退了下來。
“這是怎麽了?爲何這般喧鬧?”
大概也是聽到了寺外動靜,章鑒自章華寺之内走了出來,眼見那走來之人,也是稍微皺起眉頭來。
單看衣着,這些人身上所穿的并非士子所穿的儒袍,而是剪裁得體、緊貼身軀的戎服。
這戎服乃是新近出來的,因爲其大量使用褡裢、紐扣以及皮扣,所以特别貼合身軀四肢,更沒有儒袍所謂的長襟、長袖之類的,顯得人格外精神,即使是穿着幹活、打架,也沒有任何阻礙,而且其顔色也基本以純色調爲主,并無那些繁雜的紋絡,最是凸顯人的精神狀況。
隻是這戎服向來隻在關内流行,宋朝之内囿于儒學等因素,并不多少士子穿這玩意。
如今這些人出現在這裏,自然讓章鑒感到疑惑,想要知曉對方究竟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位想必就是章公秉,章主席吧。”
趙文英走了出來,對着章鑒躬身一拜。
章鑒阖首回道:“沒錯。我正是章鑒。隻是爾等究竟是誰?爲何會突然來此,更是說自己也是議員?”對于眼前場景,他也摸不準情況,自然以按兵不動爲主。
“哈。我等乃是長安議員,以前一直隻在長安活動,爾等未曾認得,自然不足爲奇。”趙文英朗聲回道:“隻因爲聽聞主公想要在這宋境之内成立議員,所以就将我等召來,希望我們能夠幫忙,确立好議會秩序。”
“原來是這樣?”
章鑒這才恍悟過來。
那長安乃是蕭鳳起家的根基,雖然設立議會乃是招攬宋朝士大夫的必然之舉,但那些家夥眼見權力被侵奪,若是坐以待斃,顯然是不可能的,而眼前之人或許便是爲了這個而來的吧。
不過一會兒,章鑒便已然明白,對方今日所來爲何。
緊随其後,章鑒身後的那些士子也明白過來,這些個突然到來的議員又是爲了什麽而來的。
趙文英阖首回道:“正是如此。隻是不知那祖律寫的如何?不知可否讓我們也看一下?”
“當然可以。”
章鑒點了點頭,旋即對着身側的葉李囑咐道:“你且将這祖律拿出來,讓他們看一下,如何?”
“我等明白。”
葉李阖首回道,雙目帶着敵意自對方臉上掃過,心中不免嘀咕了一下:“這些人突然在這個時候出現,究竟是爲了什麽?莫不是受了那蕭鳳的指使?”僅僅從對方那态度來看,他便可以感受到對方此行定然是不懷好意,然而在章鑒的命令下,他也隻能拿着拟定好的祖律,走到了那趙文英之前,将其遞了出去。
“這便是我等拟定好的祖律,還請你過目。”
“多謝!”
趙文英點點頭,将那祖律接了過來。
他的目光自那祖律之上掃了一下,雙眉頓時皺起。
“怎麽了?莫不是不妥?”章鑒問道。
對方既然是自長安來的,那定然是帶着相當的任務,隻怕其中也是有着蕭鳳的指使,而章鑒自然害怕會這所謂的祖律,會因爲某些原因而夭折。
趙文英點點頭,回道:“的确如此!”
“哦?那你說說,這祖律究竟有何不妥?”葉李頓時來氣,說話之中也帶着火藥味。
“豈止是不妥,簡直就是狗屁不通!”趙文英輕笑一聲,随手就将那祖律丢到地上,就和丢垃圾一樣。
章鑒雙眉微皺,自然是透着幾分懊惱,隻是他素來涵養不錯,并沒有任何的表示,畢竟這所謂的祖律再怎麽說,也得得到那蕭鳳的準許才能通行,而這些人從某種程度來說,自然也代表着蕭鳳的态度。
隻是在葉李看來,趙文英這般行動,全然代表着挑釁。
他擡起頭來,怒視着趙文英喝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不清楚嗎?就是這祖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行性。既然如此,那爲何還要推行?”趙文英朗聲笑道,他身後的那些議員們,也是帶着一絲嘲諷,看着葉李。
葉李被趙文英這麽一說,自然也是炸毛了,直接回道:“很好。那你告訴我,這祖律究竟什麽地方錯了?”需要知曉,這祖律的制定也是耗費了他大量心血方才拟定,如今卻被對方說是狗屁不通,這讓葉李如何能夠接受。
“很好。那我就說一說你這祖律,倒地什麽地方錯了。”
趙文英嘴角微翹,當即訴道:“第一,君權過大。你說那皇帝有着和議會相等的權力,其制定的律法,可與祖律相當。然而我倒要問問你,若是祖律可以随便改換,又如何能夠稱之爲祖律?即爲祖律,自當萬世不變,縱然需要改正,也需得到所有人準許,豈可因一人之私而改變?你也知曉,君爲輕、社稷次之、民爲重!我等既然設立議會,那議會便該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豈可因君王而更改?”
久在長安學習,趙文英受到其中氛圍影響,早就失去了對皇帝的敬畏心。
正因此,當他看到了那祖律之中皇帝的權利之強,甚至達到足以等同祖律的時候,便感到不可思議,這才會直接将其丢棄一邊。
畢竟對于長安之人來說,皇帝不過是等同于圖形印章,對于治國安邦并無任何的用處而已,要給那僅憑身世便有這般權力的人這般權力,實在是難以接受。
“你!”
葉李頓感惱怒,張口辯道:“正所謂天地君親師。我等即爲儒生,自當奉天尊地,以輔佐皇帝爲職,非如此如何能夠治理天下?”
彼時理學推崇天人合一,認爲皇帝乃是天地象征,而自然變化自然也和皇帝的一舉一動息息相關,若是各地發生災難的話,乃是代表着皇帝德行有虧,亦或者是識人不明,希望以此來約束皇帝權力。
葉李等人飽受理學熏陶,自然也不以爲意,以爲乃是正确之法。
然而對于長安之人來說,這般理學卻是太過落後,甚至接近于荒謬,對其中道理更是多有批判。
“哼!天地循環、四季興衰,本就自然根本,和人有何關系?你這般言詞,反而更顯愚昧。”
趙文英輕笑一聲,又道:“我等既受黎民百姓之責,自然以安撫黎民、匡扶天下爲志。你不知民反以奉君爲能,當真可笑!”神色微凝,他想了想之後,又道:“而且便數宋朝百年,可稱明君者又有幾人?縱爲明君,所行荒謬之事,更不在少數。如今城破國亡,若非那昏君無道,又如何會召來這般災禍?寄希望君王自我約束,不異于奉刀柄而求自決,并無任何意義。”
被這一說,葉李頓感氣餒,這番道理他也不是不清楚,隻是和自己往日學識太過沖突,更不敢深入細想:“雖是如此,但你打算将皇帝置于何等地步?”
直到現在,葉李依舊堅持皇權爲上。
“本就一無用之物,若非爲了爾等,何須再立?”趙文英撇撇嘴,直接說道。
那葉李聽了,自然是備受震驚,低聲喝道:“怎生是這般樣子?還是說,我大宋真的完了?”
“你以爲呢?”趙文英輕哼一聲,面帶嘲諷看着衆人。
至于趙文英這番話,更是掀起無數波瀾,讓那些士子紛紛炸開鍋來,紛紛叫道:“好個家夥,原來你這厮竟然是這般蔑視君王、背德忘倫的狂徒?”
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裏,也是因爲聽了那謝太後的話,認爲蕭鳳當真是被授予了首相之責,更因爲見到其立趙昺爲帝,便将其當做了霍光、諸葛亮之類的存在,雖然其權力的确強大,但也覺得等到蕭鳳百年之後,應該會還政歸帝,重續大宋聲望。
但眼下看趙文英的說法,那蕭鳳顯然并不願意如此,更會如曹操一流,執行那改朝換代之事。
“唉。”看到這番場景,章鑒心道:“看來這些士子,還是不明白大宋早已亡了。”
作爲一個宰相,章鑒自然清楚蕭鳳的心思,之所以玩出了那些手段,純粹隻是爲了降低犧牲以及抵抗難度而已,等到時機成熟之後,自然會行廢立之舉,将那趙昺給廢了。
隻可惜這些個士子終究太過單純,無法看透那潛藏在僞裝之下的真相,還在奢望着所謂的複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