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元軍入城,也已經過了半年了。
在這半年之内,城中風景一如往常,那些百姓也在街道上忙碌着,似乎早就忘卻了當初元軍入城時候的蠻橫手段,隻是偶爾看到了那巡街的士兵,目中便不免透着一絲怨恨,雖然這怨恨旋即消失,卻也不代表着這座城池,當真忘卻了元軍當初留下來的恨意。
而那原來曆任宰相所居住的宰相府,如今也被伯顔征用,作爲了他在這裏休憩之地,也是他面見衆人的地方所在。
“哦?”
看了一下手中文書,伯顔擡頭看了一下孫勝夫,旋即訴道:“你是說,那泉州蒲壽庚打算投入我軍麾下?”
雖是攻破了臨安,但他并沒有着急采取下一步動作,而是趁着這個時候,圍繞着廬州、安慶以及臨安一帶建立防線,好抵抗那華夏軍侵略,所以也沒着急着行動,這才讓那文天祥等人順利脫逃,來到了泉州一帶。
他也曾經考慮過是否繼續追擊,但在遭受了華夏軍的攻擊之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将全部精力集中到了安慶一帶,好擋住華夏軍的進攻,鞏固目前的勝利成果。
孫勝夫阖首回道:“沒錯。若是伯顔願意接納的話,我家大人定然馬首是瞻。”
“嗯!”
伯顔神色微沉,透着些許遲疑來。
“那蒲壽庚既然願意投入我軍麾下,我當然是并無推卻之意,隻是我很好奇,你家大人爲何要投入我軍麾下?”
伯顔也是久經戰陣之人,接納的投降之人也不在少數,或是爲了名利、或是爲了生存,諸多緣由不一而足,自然很好奇那蒲壽庚所在的泉州距離臨安足有千裏之遙,爲何還要投入元軍麾下?
“這個,還不是被那些個叛軍所逼的?明明臨安都被攻破,宋朝也已覆滅了。那幫子士大夫,還是抱殘守缺,成立了個小朝廷,說是想要圖謀複國?你說這可不可笑?”孫勝夫解釋道:“我家大人也備受騷擾,爲求保全全城安危,隻好閉城不納。誰想他們竟然唆使流民圍攻縣城,你說這可不可氣?正是因此,所以我家大人才想要投入貴軍麾下,好将那些叛軍徹底趕出去。”
“原來是這樣?”
伯顔輕笑一聲,稍微點了點頭。
孫勝夫連忙問道:“那不知将軍是否願意?”
“這個,還得和我麾下之人商量一下。”伯顔擺擺手,便讓孫勝夫就此撤退,随後便讓人将董文炳、阿剌罕召來。
這兩人才華出衆,在伯顔征服南宋的時候,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氣。
将那孫勝夫告訴兩人之後,伯顔問道:“關于這蒲壽庚,你們兩個有什麽想法?”
“嗯!在這之前,在下想要問一下那蒲壽庚是何許人也?他此番投降是否爲真?”董文炳當即張口問道。
伯顔回道:“那蒲壽庚本是流落在泉州的番商,後來因爲擅于經商,所以被提拔爲了泉州市舶司提舉,從此以後開始發迹。對于此人,我也曾經見過幾次,當初我朝水軍之所以能夠建立起來,也是多虧了此人幫忙。”
“照這麽說來。此人應該是真心投靠了?”董文炳繼續問道。
伯顔肯定的點點頭,回道:“沒錯。畢竟那宋朝已經覆滅,就憑他那望風使舵的手段,也不可能繼續呆在一座沉沒的船上,會找上我也是應當。”
“這倒是如此!”
兩人一起阖首,也不懷疑這蒲壽庚,會和華夏軍有所聯系。
沒辦法,華夏軍距離泉州太遙遠,足足是臨安道泉州的數倍有餘,而且其實力也隻是傳聞之中,遠沒有元軍攻破臨安來的震憾,若是聰明人的話,自然會選擇投降誰了。
“照這麽說來,元帥是打算接納此人?隻是元帥莫要忘了,那泉州所在的福建路叛軍衆多,若要順利接納泉州的話,實在是太過困難。”阿剌罕提醒道:“而且那華夏軍目前正調集大軍,準備攻打安慶,徹底掌握長江流域。若是在這個時候貿然分兵,隻怕并不是好事。”
自攻破臨安之後,那華夏軍便接踵而來,并且派遣麾下水軍直接攻打安慶,令駐守安慶的謝成、張禧、張榮實等人壓力陡增,連夜派人前往臨安祈求支援。
安慶實在是太過重要,若是就此落入敵人的手中,那整個長江便徹底落入了華夏軍的手中。
屆時,他們莫要說是順利吞并整個南宋,隻怕自己也會被斷絕後勤,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到時候隻怕伯顔也就會重蹈當初蒙哥的覆轍了。
“哈。你說的這些事兒,我當然知道。”
伯顔笑了笑,然後回道:“隻是你也看到了,我等雖是占了臨安,但各地叛軍此起彼伏,屢屢興兵偷襲我軍落單士兵,這也逼迫我們不得不将大部分的兵力分散在各地,鎮壓各地叛軍。若是如此下去,對我軍消耗實在太大了。而那福建路,更是叛軍主要所在。若是任由他們繼續在哪裏活動,隻怕會訓練處一支精銳來。到時候,對方隻需配合那華夏軍,一起自背後攻擊我等,那對我們所造成的影響,也不小啊!”
說及此處,伯顔也是面有憂慮。
他不是不知曉華夏軍的計策,也曾想過帶領麾下軍隊和對方進行主力決戰,無奈華夏軍始終避而不戰,這一點着實令人厭煩。
董文炳若有所想,訴道:“這麽說來,元帥是接納此人,并且借助此人的力量,鏟除叛軍嗎?”
“沒錯。我軍力量本就有限,若要僅憑我手中的軍隊,如何能夠戰勝對方?”
伯顔歎聲氣,别看他手中有二十萬軍隊,但是這二十萬之中摻了太多的水分,其中多數皆是南宋投降軍隊,這些個軍隊良莠不齊,若是對抗那叛軍的話,自然是手到擒來,但若是和華夏軍對上了,隻怕就遭殃了。
“正是因此,所以我才想要接納此人,若是他能夠助我将那叛軍徹底剿滅,就算是接納此人又如何?若是這樣,那非得挑選一個合适的人選才行。”
“若是如此,在下願意親自前去。”
眼見元帥這般擔憂,董文炳一步踏出,直接請纓。
伯顔微微一笑,訴道:“那泉州之事,便交給你了。”
“元帥放心。到時候,臣自然會給元帥一個安甯和諧的福建路。”董文炳滿是自信的回道,旋即便辭别了兩人,準備帶領麾下軍隊前往泉州。
直到現在,他們所得知的消息皆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至于更接近的事情也不甚明了,若是繼續這麽放置一邊,還不知曉會鬧出多少事情來。
目送董文炳離去,伯顔心中稍安,旋即擡起頭來看着阿剌罕,問道:“那安慶現在如何?有沒有擊退那華夏軍?”
“這個。現在正在僵持之中!”阿剌罕頓感懊惱,旋即訴道:“不過将軍放心,阿塔海、阿術兩人已經率軍前去抵擋,斷然不會讓那華夏軍奪去安慶。”
“這是自然。要知道安慶事關重要,若是落入了華夏軍之手,那我們就徹底陷入危險之中。屆時,對方便可以沿江東下,徹底斷絕我等和大都的聯系。若是沒有了大都的支援,僅靠我們手中的兵力,可無法徹底占領南宋啊。”伯顔雙眉緊皺,雖是身爲敵人,亦對那蕭鳳所制定的戰略感到佩服。
自奪取襄陽,乃至于接下來入住江陵府,甚至到現在進攻安慶,每一步皆是昭然若揭,就是爲了将元軍徹底封在這臨安之中,令其無路可逃,最終隻能徹底淹沒在那此起彼伏的義軍之中。
面對這般戰略,伯顔心知最好的方式莫過于現在就選擇撤退,也可以就此保全主力部隊。
然而元軍上下早就被攻破臨安的歡喜給刺激的暈了頭,尤其是看到了那些燈紅酒綠、莺莺燕燕的展新世界,更似進入了城中的鄉巴佬一樣,更是舍不得就這麽放棄。
他們還天真的以爲,隻要将這南朝納入統轄範圍内,便可以真的可以憑借南宋的力量,和華夏軍一較高下。
隻是他們又豈會知曉,若要征服南宋,又豈是攻破都城,便能夠成功的?
那鄉野之間,此起彼伏的義軍,便是打擊消耗元軍的主力,而元軍的精力也會被這些義軍給消耗的一幹二淨,到時候華夏軍則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蟄伏起來,一邊将吞并的宋朝疆土徹底吸收完畢,一邊吸取有心抗元的有識之士,屆時隻需要趁着合适的時候,便可以一錘定音,徹底擊敗元軍。
他人或許不清楚,但對于伯顔來說,這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他雖是有心阻止,但卻也無能爲力,隻能眼睜睜看着蕭鳳推動這一切,并且自己什麽都無法做到。
或許,這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吧!
“唉。”
想着這一切,伯顔更感頭疼:“若是這天下,沒有了你蕭鳳的話,也許我朝早已經擊敗宋朝、一統華夏了。又何必僵持到現在,甚至還有失敗的可能?呵呵。亦或者,這便是既生瑜何生亮?”
更何況,那元朝新上任的可汗阿裏不哥,也斷然不會允許伯顔不戰而逃,将耗盡衆多士兵心血的戰果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