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及此人,陳子昂頓時覺得此人身子一震,似是有所驚醒。
他當下說道:“沒錯,正是文天祥。當那元軍抵達臨安時候,他曾被那陳宜中、留夢炎等人所逼迫,被迫前往元軍之内,和那伯顔媾和。自此之後,文天祥便被元軍囚禁,如今正打算押往大都。我等心憂其安危,故而打算半路攔截,救出文天祥。”
“原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嗎?”
老先生一時茫然,不知道是不是陳子昂的錯覺,他竟然看到了一些後悔之色來。
胡澤民也是在旁請求道:“沒錯。若是讓他們将文天祥押到大都,屆時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對于文天祥的義舉,胡澤民也是有所耳聞,也因爲聽說陳子昂打算營救此人,這才相信他并且将其帶來此地。
“唉。”
老先生漠然長歎,又道:“隻是就憑你們兩個嗎?我看這事兒,玄!”
“但總不能坐以待斃,不是嗎?”陳子昂逼問道:“而且先生既有大才,爲何不出山一助。我想以你的實力,若要解決那謝昌元、趙孟傳兩人,應該也是輕而易舉。”
“但也隻是他們兩人而已。莫要忘了,那臨安之内尚有阿術、伯顔、張弘範等人坐鎮。若是他們出手的話,又該如何?”老先生搖搖頭,直接拒絕道:“我雖是已入丹鼎境,但這三人皆是地仙水準的人物。若要擊敗這三人,除非那晉王出手,否則就沒有别人了!你覺得晉王會爲了這種事情,親自出馬嗎?”
“這!隻怕不行!”
兩人聽了之後,皆是陷入沉默之中。
對于地仙厲害,他們也是有所耳聞,陳子昂身爲華夏軍一員,更曾經親身體驗過地仙實力,自然知曉他們那毀天滅地一般的實力究竟是如何強大。
“沒錯。不行!”
老先生肯定道:“既然如此,那你們還要堅持嗎?”目光一轉,卻是看向了那胡澤民,訴道:“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隻需你将我教你的功法、劍訣修煉純熟,自然能夠報仇雪恨,何必爲了這些事情,抛卻自己的性命。”
“這,我當然知曉。”
胡澤民咬着嘴唇,兀自咬出血絲來:“但是那兩人依舊在爲虎作伥,我若是坐視不理,還不知曉會死多少人?五年?我等不了五年了!”
老先生搖着頭,回道:“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個道理,你怎麽就不懂呢?我曉得你想要報仇,也教給你方法了,然而就連五年都忍耐不住,你如何能夠成大事?”
“對不起師尊。徒弟不想成大事,隻想報仇雪恨,阻止那奸臣繼續爲惡。”胡澤民搖着頭,态度始終堅決。
老先生頓感無奈,搖着頭回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有此心思,那我也不阻你。你且去吧,隻是我已經老邁,實在不想牽涉到這些事情了。”語氣之中,透着一股看破紅塵的淡然。
陳子昂問道:“老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嗎?”
“你看我這身子,像是能打架的樣子嗎?”老先生展開雙手,露出他那并不健碩的身子,搖着頭回道。
“師尊!”
胡澤民雙膝蓦地一矮,卻是央求道:“可是那元軍肆掠,莫說是我那父親便是因此被害,這偌大江山之中,因此妻離子散者不在少數,你難道就忍心坐視不理嗎?”
想到自己先前遭遇,他早已經明白自己難以戰勝對手,若要複仇成功的話,也許隻有依靠眼前這位了。
陳子昂也是勸道:“而且那三人雖是強大,但自有李庭芝、江萬裏等人鉗制,也不可能親自去押送文天祥。既然如此,先生又有什麽可顧慮的?”
根據所調查的消息,那文天祥被押往大都隻在近期,他們實在沒有時間去忍耐五年,隻爲了追求所謂的複仇。
然而回答兩人的,卻隻是堅定的搖頭。
“好吧,我明白了。”
陳子昂見對方态度堅決,隻好放棄了勸說。
胡澤民亦是站了起來,回道:“對不起師尊,讓你失望了!就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始終忘了不了父親慘死的模樣。而且那鞑子尚在爲禍蒼生,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隐藏起來,任由他們被那鞑子淩虐。所以,抱歉了!”
“但是,你會死!”
老先生訴道。
胡澤民回道:“雖死,無悔。”
“我明白了。”老先生長歎一聲,眼看着兩人打算離開,卻是叫道:“我雖是無法幫助你們,但不代表就沒有人能夠幫助你們。”
“誰?”
陳子昂連忙問道,他們現在位于臨安,和那華夏軍相距勝遠,實在是無法找來援軍,要不然他也不會随着陳子昂跑到這裏來。
老先生自腰間摘下一枚玉佩,遞給了兩人,然後說道:“姜才!此人乃是骁勇之輩,雖是曆經廬州、鎮江府之戰,卻也僥幸保存性命,其實力自是不差。而他現在已然投入李庭芝麾下,幫助李庭芝重振義軍。你們兩個若是找上此人,然後将這玉佩交給他,應該可以說服他,讓他順利救出文天祥了。”
“多謝。”
陳子昂爲之一喜,連忙躬身拜道。
雖是沒有出手相助,但能夠給他們指出這個法子,可見眼前之人還是尚存一點良知的。
接過玉佩,陳子昂、胡澤民辭别老先生之後,當即連夜趕會了臨安。那胡澤民擔心手下仆人安危,自行離去不說,陳子昂也重新回到了布鋪之中,将手下全都召集起來,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你是說,你打算攔截那元軍押往大都的囚船嗎?”
聽罷之後,衆人皆感震驚,看着陳子昂。
陳子昂回道:“沒錯。根據我先前到監獄之中所探聽到的消息,那留夢炎打算三天之後,将看押的衆位大臣押往大都,其中不僅僅有那文天祥之外,還有謝太後、呂師孟等人。若是我等出手,自然能夠斷絕元朝徹底吞沒元朝的野心。”
沒錯,陳子昂的确是的打算劫持囚車,但不僅僅是爲了文天祥,更是爲了随同其一起北上的謝道清、呂師孟等人。
若是能夠将這些宋臣救了下來,他就可以以護送其安全爲由,将其送到長安。
到時候,蕭鳳得到了這些人之後,便可以借着這些人的由頭,讓那些義軍投入華夏軍麾下。
若非是有着這樣的利益在其中,陳子昂可不會做出這般送死的事情呢。
“雖是如此,但别忘了那負責押送的可是軍隊。就憑咱們幾個人,不亞于送死。”關同勸道。
陳子昂點點頭,回道:“我當然知曉。所以我打算去聯絡那姜才,他乃是李庭芝麾下之人,若是能夠說服他們出軍。不,隻需要将消息洩露出去,他們定然會主動出擊,到時候自然也就給我們創造機會了,救出我們需要的人了。”
“若是如此,也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關同笑道。
陳子昂回道:“那是自然。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可能冒險的。”謹慎行事,向來是他刻入骨子裏面的烙印,這次若非得了那老先生的指點,他也不會想到利用義軍的力量,進而能夠創造實現的可能。
“隻是咱們這次的主要目标,究竟是誰?”
關同又是問道。
陳子昂果斷回道:“自然是謝道清了。”
和他當初和胡澤民說的不一樣,并不是那文天祥,這文天祥雖是名氣挺大的,更被衆多義軍所追捧,但對華夏軍來說,更像是一把雙刃刀,稍不注意就可能傷到自己。
而謝道清就不同了。
身爲曾經的太皇太後,謝道清所代表的皇權,自然也被衆多士大夫所追捧,而且她乃是女子,更沒有多少主見,很容易被控制住,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對象。
關于這一點,陳子昂的确是說謊了!
“太皇太後?”
關同頓感驚訝,畢竟那謝道清太過出名,就算他乃是平民,也知曉此人的名頭。
而在臨安之内,衆多百姓也因爲她的一番話,才從元軍手中活下來,所以也對太皇太後多有尊崇。
陳子昂回道:“沒錯。此人乃是宋朝曾經的最高統治者,若是将她救下,主公定然欣喜無比。屆時,那些義軍也不會和以前一樣,繼續執着于所謂的君臣大義,轉而投入我軍麾下了。”
“好吧,我們明白了。”
聽了這個瘋狂的計劃,衆人雖感荒唐,但卻也感到興奮。
若是能夠完成這個任務,那随之而來的各種功勳就别說了,甚至還可能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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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冷,一道身影悄然現身,出現在午門之處。
而在午門之上,數道屍體懸在梁上,随着風一蕩一蕩,更感凄涼。
“張叔、王叔……,實在是對不住了,我又回來了。”跪在地上,胡澤民對着這幾具屍體拜了一拜,這些侍從自他幼時起,便一直跟随父親左右。
等到父親被害之後,他們又是跟着自己,隻爲了幫助自己報仇雪恨。
隻可惜胡澤民判斷錯誤,反而導緻幾人死亡,隻剩下他自己一人苟活,更讓他心腸絞痛,可謂是痛不欲生,隻可恨那奸臣未滅,卻不能就此死去。
站了起來,胡澤民信手一揮,“哧”的一聲數道劍氣淩空射出,将那繩索隔斷,幾人自午門之上一起跌落下來。
胡澤民縱身一躍,将屍體抱住,然後落了下來,将這些屍體放到旁邊早就準備好的馬車之中,他說道:“讓你們被吊了這麽久,實在是抱歉了。我這就将你們下葬下去,也免得讓你們暴屍荒野。”
馬車攆着石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就此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