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澤民解釋道:“那人也是我偶然之間才認識的。彼時我因爲父親淪喪,正處于悲痛欲絕的時候,本來是打算投水自盡随父親一起去的,誰想那家夥突然出現,将我救了下來,更是傳我一手劍術,這才讓我能夠和那趙孟傳、謝昌元兩人對陣。隻可惜我學藝未精,還是無法擊殺那兩人,爲父報仇!”
語及後面,胡澤民臉色一狠,目中透着戾氣,顯然對那兩人恨之入骨。
陳子昂微微一歎,又道:“若是如此,那人也算是一介奇人了,隻是他爲何未曾親自出手?我相信他若是出手的話,解決那兩人并不在話下。”
“唉。你卻不知,那人已經年近六十,雖是修爲高深莫測,但也年近天年,受困于身軀衰朽,若要繼續戰鬥,自然是不可能了。”胡澤民搖搖頭,解釋道。
“原來如此?”
陳子昂若有所思。
這個世界可不是别的世界,受困于身軀衰朽的原因,同樣的傷勢青年隻需要運功調息即可恢複,但中年人卻需仔細調養才能夠恢複健康,若是老年人的話,隻怕就隻能靜坐等死了。
那人會選擇指點胡澤民,而不是親自動手,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了。
“沒錯。”
胡澤民點點頭,回道:“而且辭别時候,他也和我叮囑過,讓我千萬不要和他人說及此事。爲的便是害怕被人發現,結果尋上門來。”
陳子昂頓陷尴尬,訴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何要和我提及此人?”作爲一位探子,他受過最多的訓練,便是守口如瓶,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會吐露半點消息,所以對胡澤民會這般毫無防備感到驚詫。
“你曾經救過我一命,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有什麽可隐瞞的?”胡澤民哈哈笑道,他四下看了一下周圍場景,眼見沒人之後,就道:“若是你想要見他一面的話,不妨讓我帶你去見一下?那人現在隐居在八元山,不如讓我帶你前去見他一面?”
“那就麻煩你了!”
陳子昂點點頭,并未拒絕。
對于那人的身份,他也是頗爲好奇,若是能夠從中得到一些消息的話,也許對接下來的行動會有助益,這也是他下定決心跟着胡澤民去探望那人的原因了。
既已下定決心,兩人當即離開此地,一起朝着那相公山奔去。
那相公山距離臨安有些距離,索性兩人皆是身負輕功之人,隻花費了半天時間,便抵達了相公山。
待到來到此地,陳子昂跟着胡澤民來到那人隐居之地,此地位于一處山坳之中,周圍皆是竹林,更是設有衆多陷阱、陣法,若是沒有人帶領的話,斷然難以進入。
傳過竹林陣法,胡澤民高聲叫道:“老先生,我來看你了。”隻是此地除卻空蕩蕩的回音之外,便沒有了半點聲響,而那小屋也沒喲半點動靜,好似荒廢了一樣。
“這個,他莫不是早已搬走了?”陳子昂問道。
畢竟就胡澤民這般性情,若是陳子昂的話,定然會爲了防止此人洩露身份,進而選擇搬離此地。
胡澤民搖搖頭,回道:“不。也許是他下山去買東西去了。”
“去買東西?他就沒有什麽仆人嗎?”陳子昂略有驚詫,一如胡澤民這種尋常官宦之人也有仆從,就憑那人的本事,别說是弄幾個仆人服侍自己,就算是入朝爲官也是可以的。
胡澤民回道:“沒有。我當初跟他學劍術的時候,并未見到有人服侍。而那劍術,也是他爲了答謝我劈柴、造飯的功勞,才交給我的。”
“原來是這樣?這般看來,那人倒是一個奇人。”陳子昂稍感訝異,僅僅以胡澤民口中所述,那人應該奶是一個平易近人、娴靜淡然之人,要不然不會選擇隐居山林之中的。
“這是自然。”
胡澤民笑了笑,眼見天色尚早,又道:“現在時日還長,若要等到他會來,還不知曉有多長時間。我們兩個一起到山下小鎮,去看看他是否在哪裏吧。”
“也是。”
陳子昂應了下來,兩人一起朝着山下走去。
兩人剛自山腰之上下來時候,卻聽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說你這個樵夫,按理說尊老愛幼,我如今都一把年紀了,隻不過是想要休息一下而已,你怎麽就不讓座呢?”
胡澤民聽了這聲音,登時笑道:“對了,那老先生就在附近。”縱身一躍,旋即就見在遠處一處山石之上出現兩人,其中站着的人頭發花白,應該就是胡澤民口中所言的那個奇人了,另外一個則是坐在那山石之上,他旁邊還放着一擔柴,應該是上山砍柴的樵夫了。
兩人互相對視,似是正在辯論。
“就是那人嗎?”
陳子昂心生疑惑,隻看那人模樣,分明隻是一個尋常老者,看不出任何玄奇來。
胡澤民點點頭回道:“沒錯,就是此人。”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先将身上衣襟整理好,然後恭恭敬敬的走了上來,訴道:“老先生,許久不見了,你可還好?”
“哦!是胡澤民啊。”
那老先生轉過頭來,似乎一點都不爲胡澤民的現身而驚訝,反而将他拉了過來,訴道:“你給我們兩個評評理,究竟誰對誰錯?”
胡澤民頓感尴尬,而那樵夫則是面帶怒氣,瞪着他:“我說你這老頭,說不過我怎麽還拉人來?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順手将那砍刀放在身側,一臉挑釁的看着胡澤民。
沒辦法,胡澤民身着華麗,和他們兩人平民相差許多,自然讓樵夫生出了敵對心思來。
“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了?”陳子昂走了上前,張口問道。
那樵夫當即訴道:“嘿。也是我倒黴,才剛從山中砍柴回來,正累的慌呢,誰想到這老頭突然出現,說是想要我将這山石讓給他坐一下。你又不是不知曉砍柴有多累,而且還背着這麽一大擔柴來,好容易才找到了這麽一塊石頭,哪能輕易讓給他啊。結果呢,這老頭子卻不依不撓,說什麽尊老愛幼,就是想讓我将這位子讓給他?你說這可氣人?”
“這個,的确有些不合理。”陳子昂面露尴尬。
那胡澤民聽着也覺好笑,但那老先生正怒氣沖沖盯着他,隻好回道:“但是他年紀大了,依照情理來說,讓給他也是合情合理吧。”
“年紀大了?”
樵夫搖着頭,回道:“你又不是不知曉,這老頭年歲的确是大了,可是他身子骨别提有多好了。那山澗足有一丈寬,我要爬過去都得小心翼翼,結果這老頭輕輕一躍就越過去了。就他這樣子,還用讓人讓座?”
“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胡澤民尴尬至極,畢竟老先生的武功的确不錯,至少在他看來,根本就是高深莫測。
若是這老先生出手,那謝昌元、趙孟傳兩人,根本就難以逃脫。
這時,那老先生卻道:“唉。我這不是跑累了嗎?要不然哪裏需要歇息?而且你不是已經歇息了一段時間了嗎?将這座位讓給我,也沒啥大不了的吧。”
“呵。就你這中氣十足的樣子,也叫累?”
那樵夫臉色紅撲撲的,額頭之上也布滿了汗水,顯然之前也沒操勞過。
再看老先生,雖是滿頭白發、額頭滿是皺紋,但是雙目炯炯有神,身子骨也硬朗無比,毫無任何疲憊之感,說是他能夠再活三十年,也沒人和問題。
“這你就不懂了吧。正所謂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萬物由生而死、抱陰而負陽。别看我表面上精神煥發,實則體内早已經是衰敗不堪,根本支撐不了多長時間。而你雖是疲憊不堪,但體内生命源源不斷,稍微休息一下,便可以恢複。兩者豈能苟同?”但那老先生還不罷休,依舊辯論起來,似乎不将那座位搶過來就不罷休。
那樵夫頓感氣餒,當即站了起來,将那柴火提起放到背上,訴道:“算了算了。就将這位子送給你吧,也免得氣壞了身子。”一邊搖着頭,一邊朝着山腳下走去,似乎是在感慨,這老先生爲何這般模樣,一直和他糾纏不休。
見到那人離去,老先生似有感歎,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虛不受補,動靜之變,怎麽這麽多人都不信啊。”當然啦,看到那山石被讓了出來,他也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去,坐在了上面,一副惬意模樣來。
“這老先生,當真古怪。”
側目看了一眼那離去的樵夫,陳子昂躬身一拜,訴道:“在下陳子昂,拜見老先生。”
“陳子昂嗎?”
老先生雙眉一皺,側目看向了胡澤民,旋即搖了搖頭:“我就說了吧,你這一去斷然不可能成功,結果不還是回來了嗎?”
“對不起,讓師尊蒙羞了。”胡澤民頓感羞愧,不由得低下頭來。
那老先生輕哼一聲,訴道:“那是自然。畢竟你劍術未曾純熟,至少得再練上五年功夫,才能夠和那兩人匹敵。你卻匆匆忙忙,就說要去報仇?不失敗才見鬼了!若非這位先生挺身而出,隻怕你現在也早就是一具死屍了吧。”
陳子昂頓感驚訝,回道:“的确如此。”
僅僅依靠短短的一些信息,便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大差不差,隻是這點能力,便足以讓人陳贊。
“至于你呢?你來這裏,又是爲了什麽?”那老先生目光微凝,死死的看着陳子昂。
陳子昂身子一緊,低聲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哈。若要找我的,要麽是爲了尋仇,要麽就是爲了尋求幫助。你既然未曾出劍,那自然是尋求幫助的。”老先生嗤之以鼻,似乎對陳子昂這般态度有些不滿。
陳子昂心中贊歎一番,當即回道:“沒錯。我之所以來這裏,便是希望你能夠出山,幫我救出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