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之後,陳子昂将衆人安排妥當之後,便離開了這布鋪,卻是徑直前往了那留府之内,打算先查看一下情況,看看能否找到進入其中的機會。
隻是他一看到那守備森嚴的士兵,便暗自歎息。
“這留夢炎當真怕死,竟然将這裏弄的這般森嚴?”
雖是知曉并無希望,但陳子昂卻依舊不死心,靜靜的躲在一邊,暗暗觀察着留府。
果不其然,等到了中午時分,那留夢炎便自府中走出,而他身邊則是跟着兩個文官,依照先前關同所描述的消息,這兩個文官正是那趙孟傳和謝昌元。
“記住了,務必要将那家夥看顧好,決不能讓他逃了,知道嗎?你們可要清楚,這個人乃是天可汗親口點名要見的,若是讓他沒了,我可饒不了你們的命。”
“尊令!”
那趙孟傳、謝昌元解釋低下頭來,一副害怕的模樣。
不怎麽清楚的話,還有這兩人這般畏懼的神色,讓陳子昂心中困惑重重:“找出來。這家夥,說的究竟是誰?”雖是滿心疑惑,眼見對方朝着這邊走來,連忙躲入了小巷之中,以免被對方發現。
等到那留夢炎重新回府之後,陳子昂方才重新出來,瞧着遠處離開的兩人,他當即決定跟随其後,看看這兩人打算前往何處。
就這樣,陳子昂跟在兩人身後,卻是一路來到了牢房之外。
“呵!這裏面究竟關的是什麽人,竟然這般森嚴?”
陳子昂隻是瞧了一眼,便爲之震驚。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完全不足以形容這裏的森嚴,便是那些獄卒手中,一個個也莫不是手拿铳槍,一副嚴正以待的的模樣來。這般樣子,更讓陳子昂好奇,究竟在那牢房之内關着什麽樣的人物?
好奇之下,當即讓他選擇偷襲了其中一個獄卒,将其衣服拔了下來,然後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大搖大擺的揍了進去。
依循着先前的記憶,陳子昂當即找到了那謝昌元、趙孟傳所在的牢房之外,借着換防的由頭,也将牢房之中的動靜聽的是一清二楚。
“我說宋瑞啊。宋朝都已經晚了,謝太後都投降了,你還堅持幹什麽?依我看,還不如投降,也省得你受這般罪孽。”
陳子昂聽的很清楚,這話乃是謝昌元的聲音,心中也對牢中之人有了大概的了解:“原來是文天祥?沒想到他竟然被擒了下來?還以爲早就死了呢。”
在蕭鳳給予他的名單之内,這文天祥乃是第一列的,更是特别标出來要求一定要找到的,所以陳子昂也相當熟悉。
眼見這麽快就發現了目标,陳子昂當即凝神靜心,開始仔細聽着牢房之内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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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放聲狂笑,文天祥雖是被鐵鏈固定在鐵柱之上,卻依舊面帶輕蔑瞧着謝昌元。
謝昌元被這笑聲笑的有點發顫,低聲咒罵:‘宋瑞,你笑什麽笑?我這可是在幫你求情呢,你竟然不識好歹?真的是枉費了我的心思,替你在天可汗之前,爲你說了那麽多的好話。”
“枉費了你的心思?呵呵!謝叔敬,你有資格這麽說嗎?”文天祥搖了搖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謝昌元心中一驚,低聲喝道:“宋瑞?你這是什麽意思?”
“哈。你莫非忘了胡镛了?他也曾經相信你,以爲能夠配合他一起剿滅元軍。結果你卻和這厮一起投入鞑子麾下,讓他慘死在馬蹄之下。你身爲他的摯友,又是如何對待他的?”文天祥張口唾罵,說及鞑子時候,更是側目瞪了趙孟傳一眼,又道:“如你這般忘恩負義之輩,還請宋某拒絕。”
被這一說,謝昌元臉色漲紅,顯然是被說中了痛點。
“我就說了,這厮乃是硬骨頭,是不會投降的。你這完全是白費口舌。”趙孟傳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哼哼!”
此刻,文天祥忽的冷笑一下,他那笑聲讓趙孟傳感到心驚,低聲喝道:“你笑什麽?”
“我笑什麽?我當然笑你愚蠢、無知,竟然認賊作父。”文天祥搖着頭,一臉歎息的看着趙孟傳,口中說道:“趙孟傳?你也是趙宋皇親,如今卻投入了鞑子麾下,難道你忘了嗎,這江山也曾經姓趙。你這行徑,和那忤逆之輩有何區别?”
“你!”
趙孟傳怒色頓生,當即罵道:“你難道忘了嗎?你現在可是在我手中!”
“那又如何?”
文天祥依舊高昂的仰着頭,始終是那樣的桀骜不馴。
“很好。既然你想體驗一下,那就讓你嘗嘗酷刑的滋味。”
趙孟傳頓感惱怒,對于此事他也心知肚明,尤其忌諱他人提及,如今被文天祥一語點中,哪裏能夠接受,當即便讓旁邊獄卒遞過辮子來,打算教訓文天祥。
數下之後,文天祥身上自是添了幾條疤痕,但他始終咬緊牙關,并未有任何開口的現象。
文天祥這樣子,反而激起了趙孟傳的怒火,手中動作未曾停滞,反而越來越狠,數十鞭下去之後,縱然文天祥鐵骨铮铮,也被打的雙目失神,更沒有喘息的氣息來。
見到文天祥這般樣子,謝昌元連忙勸道:“莫要再打了。若是将他打死了,待會兒咱們怎麽辦?别忘了,那天可汗可是親口說了,要召見此人。”
“好吧。姑且就留你一命。”
趙孟傳這才罷休,讓那獄卒将鞭子拿下之後,便随着謝昌元一起離開了牢房。
待到走出牢房之後,那謝昌元轉過頭來,卻對着陳子昂訴道:“記住了,待會兒給他喂點米水,别讓他餓死了,知道了嗎?”
“小的明白。”
陳子昂躬身拜道,然後就去端來了米粥,走入了那牢房之中。
此刻,那文天祥也蘇醒過來,他見到陳子昂走了進來,還以爲乃是先前那兩人,當即喝道:“還來幹什麽?難道你們忘了嗎?我是斷然不會投降的。”
“唉!”
陳子昂歎口氣,将手上的米粥放下來之後,然後将文天祥自那鐵柱之上解了下來,攙扶着令其躺在那鋪滿稻草的床鋪之上:“大人。就算你再怎麽堅持,但始終被困在這裏,豈不是浪費時間嗎?”又将那米粥端來,見文天祥露出些許抵觸心思,又道:“依我看,你還不如先養好身體比較好。
“你是?”
文天祥稍感詫異,側目看了一下陳子昂,眼中透着困惑來。
對于此間的獄卒,他早就熟悉無比,一個個莫不是殘酷暴戾、貪财無比,如同陳子昂這般會出手幫忙的,實在是太罕見了。
“哈。我也隻是一個尋常之人罷了,算不了什麽。隻是覺得,上蒼有好生之德,他讓我們生存在這裏,也定然是存在着某種意義的。若是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可惜了?”陳子昂笑了笑。
文天祥頓露悲傷,苦笑道:“那又如何?臨安被元軍占領了,太後都投降了,都已經這樣子了,還有什麽希望?如今時候,我隻希望就這麽死了算了,也好過被那些人侮辱。”
當初時候,他曾經代表宋朝打沉到元軍之中求和,而這一去就等同進入了末日之中,整個人都被囚禁了,并且一直被關到現在。
而在這牢房之中,他通過那獄卒瑣碎的言談之中,也得知了外界發生的事情,臨安被占、太後投降,一系列的事情早就将文天祥打擊的遍體鱗傷,更不曉得自己又該如何堅持下去,如同留夢炎那般投入元軍帳下,更不是他所願意的,也隻能被關在這牢房之中,繼續堅持自己那渺小而又脆弱的信念。
“唉、但是天無絕人之路,也許堅持下去,還可以看到希望,不是嗎?”
陳子昂鼓勵道,目光微撇卻見門外那獄卒有些不耐煩,甚至準備走入牢房之中查看動靜,當即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你在裏面幹什麽呢?待了那麽長時間?”那人問道。
陳子昂回道:“沒什麽,也就那文天祥受傷嚴重了一點,所以多費了一些時間。畢竟大人都說了,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不是嗎?”
“好吧,隻是你以後可要注意了,别和那家夥接觸太長時間,知道了嗎?”那人警告道。
陳子昂笑着回道:“放心吧,我會注意到。”随後自懷中掏出一塊玉佩,訴道:“對了,我剛剛從那家夥身上弄到了這個東西,看起來還挺值錢的,不如把他換了去買酒,如何?”
“嘿。沒想到你這家夥還有這麽一手?什麽時候教我一下?”那人目露精光,連忙笑道。
位于牢房之中,文天祥聽着外面聲音,也注意到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不翼而飛。
他頓露苦笑,腦中卻想起那人的面孔,頓感疑惑:“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來頭?他又爲何要接近我?”完全的出于本能,文天祥覺得那人身上藏着一些秘密,要不然不會突然和他說那些不着調的話來,畢竟自他被關在這裏之後,可是許久沒有見過這麽一位人了。
要知道,和他一樣被關起來的那些士大夫,也全都在那威逼利誘之下屈服,隻剩下了他一人,還在這牢房之中堅持。
“也許,我應該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堅持下去,這樣的話也許會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