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章鑒這般模樣,王爚卻感惱怒,直接罵道:“你又不是不知曉如今我朝狀況,爲何還要在此煽風點火?制造禍亂?”
他人或許不清楚,但對于王爚來說,章鑒這行爲卻不能忍。畢竟對方可是宰相,而他這種言行分明是存着推诿的心思,一點都不想要承擔責任,這讓王爚如何能忍?
章鑒神色如常,繼續說道:“王丞相。我知曉你擔憂國朝安危,但眼下局勢已經不容我等繼續無視了。若要解決朝中危及,除此之外别無方法。”
“章丞相。真的如此嗎?”
謝道清目中透着哀求,對着章鑒問道。
章鑒狠下心,回道:“啓禀太皇太後。若要他們兩個相争,要麽投入那元軍麾下,這樣也可保我朝安危。要麽接受晉王,允她進入臨安,重新整頓朝綱。不然的話,萬事皆休。畢竟無論那伯顔還是那蕭鳳,皆非尋常相與之輩,若是不狠下心來,是無法讓他們上鈎的。”
再怎麽說兩人也是不世枭雄,再沒有得到好處時候,如何會采取行動?
章鑒這麽一解釋,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好吧。”
謝道清身子一軟,若非身下龍椅,隻怕她也已經跌倒在地,打起精神看着衆位大臣,又是問道:“各位愛卿。爾等覺得,應該如何選擇?”目光一轉,卻是再度落在了陳宜中身上。
“果然,還是逃不了啊。”
陳宜中心中一歎,隻好打起精神來,緩緩訴道:“依臣以爲,我等或可派人和那晉王聯系,詢問她的意見。若是可以的話,甚至可以以立她爲帝爲代價,襄請她入朝救駕。畢竟那晉王心心念念,都是驅逐鞑靼、興複華夏。之所以針對我等采取行動,也全是害怕那元軍覆滅我朝,對她産生莫大的壓力,這才有今日行徑。而她見到我等臣服,自然會偃甲息兵、調轉槍頭,去對付那元軍。屆時,我等自然也就幸免于難了。”
“若是這樣,也不是不行。”
衆臣聽了,皆是稍有意動,認爲此計可行。
隻是王爚卻是眉梢倒豎,一副怒目模樣,章鑒則是閉目養神,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
“不可!”
尚未等陳宜中說完,留夢炎已然跳出。
王爚見了,這才稍露露出一抹笑意來,側目看了一下章鑒那淡然模樣,怒氣又是升了上來。
這争論便是此人挑出來的,他竟然還有本事在這裏閉目養神?
謝道清也是有些詫異,問道:“留尚書,你爲何反對?”
“太皇太後。非是臣反對,實乃這陳與權心懷不軌。”
留夢炎斜眼看了一下陳宜中,繼續張口怒斥:“陳與權。你難道忘了嗎?那蕭鳳乃是異性,更爲女子身份。昔日立她爲晉王,已然是迫不得已,這才讓她在那長安之中駐紮下來,從此之後方有今日之禍。如今你竟然要颠倒陰陽,立她爲帝?這有算是什麽道理?若是讓她真的成了,隻怕我等也要全被一掃而空,隻能在鄉野之中做一農夫而已。”
“這?若是她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衆臣聽了,莫不是忐忑不安。
他們對于自己能力自然知曉,而那蕭鳳又不是孤身一人,她在長安的數十年之間,早已經培養出了一支優秀的官員。
若是蕭鳳當真入住臨安的話,爲了穩固自己的權力,定然會将他們盡數清退,将關鍵的位置汰換成自己的人,甚至還有可能追究前賬,畢生所貪污得來的資财,隻怕也要一掃而空了。
依着蕭鳳性情,這不是沒有可能。
陳宜中神色平常,朗聲回道:“那又如何?莫要忘了,晉王陛下并無子嗣,而她唯一兒子便是趙昺,也是我趙宋皇室血統。待到晉王百年之後,趙昺自然也可以上位,皆是這江山不還是我朝江山嗎?更何況她若當真要稱霸天下,隻需自己稱帝就可以了,又何必将趙昺推上帝位?足見晉王此人,依舊心懷我朝聖恩,要不然不會有這般舉動。”
陳宜中倒是舌綻蓮花,卻是将蕭鳳拉攏宋朝境内士大夫的行徑,說成了忠誠之舉,好像蕭鳳當真是如此想的。
謝道清聽了,自然是頗爲意動,有種想要“若是她的話,也許當真如此?”念及此處,卻對那趙昺更生思念:“隻是那昺兒,他被送到長安也有十來年了吧,卻不知這些年來,他過的如何?”
“哼!”
留夢炎冷笑一聲,直接嗤笑道:“那不過蕭鳳所立假象,乃是故意欺瞞我等的,你竟然相信了。遍曆曆朝曆代,你也知曉那人爲何要擁護舊帝,不過求的是一個名正言順罷了。等到時機成熟之後,自然可以将其廢除。而且以蕭鳳那性子,又豈容他人插手?等到她功成時候,隻怕趙昺便要成了廢帝,另立他人也不是不可能。”
“這也的确如此。”
被留夢炎這麽一說,衆臣心中再度動搖。
陳宜中頓感惱怒,冷聲喝道:“若依你的意思,難不成咱們要投入那元軍麾下嗎?莫要忘了,那元朝可非華夏軍,最是兇殘了。若是他們攻入臨安,少不得要做出各種惡事,皆是你我皆要成爲罪人。明白嗎?”
“你!”
留夢炎頓感惱怒,直接罵道:“陳與權,我不過是提出反對意見而已,你爲何要以爲我要投靠元軍?”
此刻元軍正在逼近臨安,乃是首要大敵,他即使再有反心,也斷然不敢在這廟堂之上堂皇說出。
陳宜中瞧出對方心虛,繼續追擊:“既然如此,那你爲何要反對?”
“哈哈。就你這樣子,也好意思罵我?”留夢炎尴尬一笑,話音一轉,卻是沖着那陳宜中罵道:“倒是你的心思讓人費解,竟然提出投降華夏軍?莫非以爲那晉王當真如謝太後一般,能讓你在這裏猖狂?竟然提出向敵人投降?也不知曉你究竟是怎麽想的,竟然提出了這種建議!”
謝道清臉色一紅,顯然也是感到羞愧。
因爲陳宜中曾經的行徑,她的确是對其多有倚重,如今被點破,自然是感到尴尬。
謝道清隻好張口勸道:“兩位愛卿皆是國中棟梁,就别在這裏争吵了,也免得被他人笑話。明白嗎?”側目看向了旁邊的章鑒,又道:“如今哀家也有些不适,不如就這樣解散吧。”因爲兩人争吵,讓她頗爲難受,隻好就此撤下,也免得那陳宜中和留夢炎繼續争吵下去。
“微臣明白。”
章鑒躬身一拜,其餘朝臣聽了,也隻好轉過身來,兩兩三三自勤政殿離開。
當然,他們離開的時候,彼此之間也在交頭接耳,談論着這些事情。
“說真的。若非那晉王乃是女子,也許我當真投入麾下,也省得在這裏徒耗青春。”
“沒錯,縱然身爲女子,竟然能夠于草莽之中帶出華夏軍這般軍隊,當真讓人驚歎。”
“既然如此,那還留在這裏幹什麽,不如直接離開此地,投入華夏軍吧。”
“……”
這是那憤憤不平,以爲自己才華被埋沒的人在談論,如今又見了兩人争論相貌,對朝廷自然是更感失望,當即便選擇離開臨安,打算投奔那華夏軍之内。
他們相信,在華夏軍之内,或許還能成就另外一番事業。
更有人心生異心,低聲交談着。
“說真的,那元軍其實也不錯。雖然殘暴了一點,但也隻是對那些賤民而已。”
“沒錯。你看那些投入元軍之中的,不都身居高官嗎?既然如此,那何不投入元軍?”
“正有此意。”
雙眼一對,自是達成了協議,打算回去之後尋找機會,投奔那元軍之中,更有人開始幻想,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勢帶來更大的财富。
“唉。大廈将傾,這些人也是樹倒猢狲散了。看樣子,是真的不行了。”
縱然衆人如何遮掩,但他們的一舉一動如何逃得了章鑒目光,自然被全數收入耳中,隻是他早已經看淡了一切,對于這些也沒有什麽在意的,心中更是想着:“也許,我也應該逃走?總好過留在這裏,什麽都沒留下來。”
“章公秉!”
蓦地一聲話,将章鑒叫住。
章鑒回首一看,頓感驚訝:“原來是王丞相。你找我幹什麽?”
“哼。我當然要找你!”王爚卻将章鑒攔住,低聲喝道:“你知不知你在幹什麽?你竟然放任那陳宜中和留夢炎争吵?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唉——”
長歎一聲,章鑒臉上透着疲憊,他回道:“你以爲時候,還能和以前那樣嗎?就算我當真阻止了,又能挽回什麽?别忘了,今天上朝之人,算起來也就三四十人,要比先前少了至少十來人。你明白嗎?”
“那又如何?我等即爲宋臣,那就應該爲朝盡忠。你這般作爲,如何算是丞相應有行徑?”王爚張口痛斥。
也許就廉潔方面,章鑒的确出衆,隻可惜身爲丞相,所需要的可不隻是道德方面的,還得要有鎮住一方的氣勢,而這一點正是章鑒所欠缺的。
章鑒搖搖頭,回道:“都已經這樣了,又能做什麽呢?至于這丞相之位,你若想要的話你就拿去吧,反正我是不想要了。”堅持到現在,他早已經是疲憊不堪,隻想要尋找一個地方,好好歇息下來。
其他的,就看命運吧。
轉過身來,章鑒并未理會王爚,一步一搖朝着遠處走去,混入人群之中,
王爚目送章鑒離開更感惱怒,心中蓦地下了一個決心:“既然你這樣,那就别怪我狠心了。”若是讓章鑒這般無視下去,臨安還不知曉會亂成什麽樣子,也許隻有他親自出手,方能挽回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