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宜中側目一看,嗤笑道:“賈丞相,你這是怎麽了?若是以前的時候,你可别提有多威風了,爲何今日卻是這般畏首畏尾?”
“你!”
賈似道故作嗔怒,然而心中卻沒底氣,聲音都矮了三分:“陳與權,你莫要太嚣張了。”
對自己往日曾經做過的事情,賈似道自是相當了解,而他那最大的靠山趙璂也已去世,目前朝堂已然落入章鑒、王爚、陳宜中、留夢炎等人手中。
陳宜中不用說了,那留夢炎本就是趨炎附勢之輩,眼下看到賈似道失勢,早就躲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
章鑒、王爚不用說了,這兩人因爲自己朋友的關系,和賈似道可沒多少感情所在,以前之所以沒有受到打壓,隻不過是因爲他們兩個明哲保身,未曾涉入其中罷了。
如今得到了機會,縱然他們兩個不願,但在他們同僚勸說下,也定然不會留情。
對于如今狀況,陳宜中更是清楚,當即上前将賈似道攙扶起來,訴道:“賈丞相這話說的,您莫非忘了當初你執掌朝廷的時候,可曾做過什麽事情?那個時候,如你這般遭遇的人,也不在少數。當初你将他人貶低出去,可曾想過你也有今日?如今不過讓你體驗一下,莫不是也害怕了?”
賈似道身子一顫,明顯是害怕了。
“而且現在也已經到了,不如就讓我助你一趟吧。”
陳宜中面容一冷,忽将手臂抵住賈似道背後,然後猛的一推。
“你!”
賈似道正要怒聲罵道,卻敢身體飄飄欲仙,直接朝着前方沖去,雖是想要止住腳步,但那力量太大,他實在是無法站穩腳跟,“噗通”一聲直接跌在勤政殿石闆之上。
“嗯?這不是賈丞相嗎?”
衆人齊齊轉過頭來,登時看到跌倒在地上的賈似道。
被衆人這般看着,賈似道隻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隻猴子,渾身衣服都被扒光,就那麽置身于衆人的視線之内,無論如何遮掩,都擋不住那射來的帶着嘲諷目光。
衆叛親離的滋味,今日賈似道也總算是體驗到了。
“賈丞相,你終于來了?”
站在群臣之首,章鑒轉過頭來,看到賈似道如今模樣,也是感到有些悲哀。
面對着衆臣目光,賈似道緩緩爬了起來,雖是想要如同以前那樣挺直腰杆,但他卻總也無法站直,隻能低聲回道:“是啊,雖然耽擱了一些事情,但終于還是回來了。”
“耽擱一些事情?哈哈!賈丞相,你說的可真是夠輕松的。隻是你可知曉,你所耽擱的,可是我朝十三萬将士的性命啊。”王爚毫不掩飾自己的敵視,張口便是嘲諷道。
章鑒稍感詫異,插嘴道:“王丞相,我知曉你心思急切,但還請等一會兒,也讓賈丞相稍微恢複一下再說吧。再怎麽說,他也是我朝丞相,在沒有定罪之前,也不能這般怠慢。”
對于賈似道,章鑒當然也沒有多少好感,他之所以會說出這般話來,也是爲了給朝廷留一點顔面。
“哈。章丞相,你倒是會說話,和着惡人就得我一個人做?”王爚頓感不悅,側目瞪了章鑒一眼,感覺這人特别的礙事。
雖是不滿,但王爚也接受了章鑒的請求,讓人拿過一方凳子,給那賈似道坐下。
賈似道坐定之後,方才稍微恢複了一點膽氣來,訴道:“王丞相。我知曉你對我素來懷有間隙,但若是以此事誣陷我,莫不是太過了?”
“太過了?賈丞相倒是忘性大,這麽快就将先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王爚嗤笑道。
賈似道稍感緊張,低聲問道:“什麽事?”
“哈!賈丞相莫不是忘了?先前你可是帶着我朝十萬禁軍,配合廬州三萬守軍,一起對抗那南下的元軍嗎?隻可惜那元軍未曾擊退,我朝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因此葬送。至于賈似道,你現在還有臉出現在這裏?依我看,你若是還有些廉恥的話,不如直接自殺算了,也免得我等浪費口舌。”王爚怒聲喝道。
相較于章鑒,王爚性子可要剛烈許多,以前因爲畏懼賈似道的權勢所以未曾發作。
但眼下賈似道早已失去了權勢,自然是痛打落水狗,直接對着賈似道便是辱罵了起來。
賈似道頓感不忿,當即擡起頭來,反駁道:“若非爾等在朝中掣肘,我如何會落的今日處境?若是爾等能夠如先皇一般,對我信任有加,哪裏會召來這般事端來?”
“哈哈。都這個時候,你還在狡辯?”
王爚恥笑數聲,旋即對着朝臣訴道:“爲何我聽到的,卻和你說的不同?分明是你臨陣脫逃,這才導緻我軍士氣崩潰,被那元軍擊敗。便是那夏貴,也就此投入了元軍麾下,讓我等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就這些事情,你莫非還想要洗清?很好,既然你要看證據,那我就拿出來讓你看看,因爲你的惡性,究竟害了多少人。”
說罷之後,王爚拍了拍手,卻自殿外走進來幾人來。
當前一人看到賈似道坐在座位之上,當即高聲罵道:“老不死的,原來你躲在這裏?”
旁邊陳宜中趕緊插手,将那人攔下,勸道:“姜才,此地非是你報仇的地方,須得維持安靜,明白嗎?”
“好吧。”姜才胸膛起伏不定,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然後當真衆位大臣緩緩說道:“沒錯。當初正是丞相突然逃脫,這才導緻我軍徹底崩潰。若非我拼命厮殺、沖出重圍,隻怕今天還未必能夠站在這朝堂之上。”
“姜才?你竟然還活着?”
賈似道面如死灰,感到害怕。
姜才高聲罵道:“沒錯。當初若非你怯戰逃跑,我那兄弟如何會死傷慘重?今日,定要讓你粉身碎骨、萬劫難逃!”對于這導緻全軍潰敗的罪魁禍首,姜才實在是恨之入骨。
就因爲他那行徑,他那多年陪伴的兄弟,全都死了。
“這個,主要是臨陣有事,所以才選擇離開的。并不是逃跑。”
雖是面臨衆人指責,賈似道卻還是不願承認。
而在此刻,又有一人站了出來。
那人說道:“丞相,你就承認了吧。當初你之所以逃跑,便是想要重回臨安,并無其他緣由。”
“翁應龍?你竟然也背叛我了?”
乍見翁應龍也出現在此,賈似道更感恐懼,知曉此刻自己可以說是萬劫不複,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王爚笑道:“賈似道,這樣的話你還有什麽狡辯的?”
面對群臣指摘,賈似道唯有垂下雙目、不發一言。
“哼。就算是你裝死,照樣也逃不了今日審判。”王爚冷笑一聲,旋即轉過身來,對着那坐在皇座邊上的謝道清躬身一拜:“太皇太後。如今這賈似道已然伏法,還請你下達谕令,唯有将賈似道處死,方能顯示我朝公正嚴明。”
“哀家明白。”
看着這一幕發生,謝道清也有所了解,當即訴道:“隻是賈丞相勞苦功高,以前也對我朝多有庇佑,若是就這麽将他處死,是否太過了?”
王爚冷哼一聲,道:“謝太後。您身居宮内,或許并不知曉他所做惡事。但我朝内外,因爲此人胡作非爲,早已經是亂象頻生,要不然如何會招來今日禍端?依我看,對于此人應該快快處死方爲上策!”
“太後!”
賈似道眼見謝道清面有猶豫,當即高聲叫道:“你難道忘了嗎?當初先皇之所以能夠上位,全賴我一人支持。難道你忘卻了先前的事情了嗎?”
面對這唯一的生機,賈似道并不願意放棄。
謝道清聽了之後,當即歎道:“王爚。我也曉得你一片忠心,隻是他終究對先皇有恩。何不放過他,将他貶斥在外,不也可以嗎?”
“既然太後如此堅持,那微臣隻有答應了。”
章鑒當即應了下來,對他來說隻要将賈似道趕出朝廷便是,其他的沒必要分的那麽清楚。
隻是那王爚卻還有不滿,低聲罵了一句:“婦人之仁!遲早有一天,非得将我朝江山徹底敗壞。”側目看了一下那賈似道,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毒計來:“雖是如此,卻也不能讓你苟活下去。要不然,如何能夠讓我安心?”
一如謝道清所要求的那樣,賈似道也很快的就被流放出去了。
隻是負責押送賈似道的,卻被王爚換成了鄭虎臣,這鄭虎臣以前曾經被賈似道家仆欺辱過,對賈似道自然是恨之入骨。
這一路以來,孫虎臣對着賈似道也是屢犯辱罵,賈似道縱然想要反抗,無奈他早已經被廢掉功力,自身不過一介廢人,如何能夠對抗,隻能默默地承受着辱罵。
無奈之下,孫虎臣隻好另想辦法,卻在賈似道如廁之前,故意将那踏闆換成一塊爛闆。
賈似道未曾注意,登時将那踏闆踩爛,整個人跌入茅廁之中,即使他如何掙紮,卻也無法自那滿是污穢之物的糞坑之中爬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一點一滴被吞沒其中,再也沒有半點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