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衆人目光,賈似道緩步走到了勤政殿。
趙璂見到賈似道來此,連忙道:“相父,你也聽到了廬州之事了吧。還不知相父打算如何解決廬州之危?”
“啓奏陛下,微臣今日來此,也正是爲了此事。”
賈似道稍微躬身,目光自周遭群臣掃過,左側将官之内便是他的兩位親信夏貴、韓震,右側文官之内則是以王爚、章鑒、陳宜中三人爲首,這三人也是他親手提拔,自然以他爲首。
如此陣勢,自然讓賈似道胸有成竹,以爲也會和往常一樣,順利解決。
隻是賈似道目光微動,卻是落在趙璂身側來,心中頓生疑惑:“這裏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一個簾子?裏面的,究竟是誰?”
就在距離龍椅三丈之外,正放着一個椅子,那椅子周圍被帷幕遮着,讓人難以看清楚裏面人兒模樣,而這個簾子自然也吸引了朝中衆臣的目光來。
“陛下!”
深吸一口氣,賈似道正欲訴說時候,自那簾子之内卻是傳出一個聲音來。
“賈丞相莫要擔憂,哀家此來也是爲了了解國事。畢竟那元軍來勢洶洶,我朝已是迫在眉睫,哀家雖是久居宮中,也深知這一點。若是有什麽得罪的,還請賈丞相莫要怪罪。”
聽到這聲音之後,賈似道當即被駭住了。
他連忙躬身一拜,訴道:“原來是謝太後,微臣這廂有禮了。”
面對趙璂,賈似道或許還可以依仗着各種手段欺瞞對方,令其無法拜托自己的控制,但對于謝道清來說,他的那些手段卻毫無用處。
畢竟謝道清非是常人,乃是先帝宋理宗之皇後,更是當今官家趙璂名義之上的母親,即使賈似道如何厲害,也斷然無法和謝道清對抗,若是惹的對方發怒,直接來一個垂簾聽政,那賈似道可就全完了。
“無礙!”
謝道清回道:“隻是賈丞相,關于那廬州之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這個嘛。”
賈似道沉吟片刻,又道:“自然是派兵援救。畢竟這廬州乃是我朝門戶,若是讓那元軍奪去了,那他們便可以徑直攻向臨安,到時候我朝可就真的危險了。”
趙璂當即拍手笑道:“母後,我就說了賈似道定然有辦法,你看他不是提出了方案來了嗎?”
“孟啓!莫要如此失态,且記住你可是官家,須得有官家該有的儀态,知道嗎?”謝道清稍微露出一點愠色,讓趙璂頓時吓住了,連忙收起模樣來,安安靜靜的坐在皇位之上。
若說這皇宮之内,除卻了賈似道之外,趙璂也就隻聽謝道清一人。
沒辦法,當初趙璂之所以能夠出生,也全是因爲謝道清仁慈,而且自過繼到趙昀膝下之後,也多是謝道清照料,自然情感也要更深一點。
看着這一幕,賈似道眼皮直跳,心中有些慌張。
“今日是怎麽了?爲何謝太後也出現在這裏了?”
眼見趙璂安分下來,謝道清又道:“賈丞相說的也是有理。但是你也清楚,如今我朝入不敷出,雖是号稱百萬大軍,但可用之兵不足十萬。那華夏軍盤踞在襄陽一帶,對我們也是虎視眈眈。卻不知你所說的兵,又該從何處調配?”
“這個!”
被謝道清這麽一問,賈似道頓陷困頓之内。
整個勤政殿靜悄悄的,衆臣全都靜默下來,隻是站在後面,看着賈似道的動作。
此刻,賈似道感覺這殿中聲音盡數消失,隻剩下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撲通撲通”的不斷跳動着,讓他倍感難受,縱然想要拒絕回答,然而他更知曉謝道清終究不是趙璂,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思量好久,賈似道方才回道:“正所謂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内,必有俊士。所以我打算向國中之人招賢納士,想必他們哀及朝廷安危,定然願意出手相助。”
“确實,此法倒也有些可行之處。”
謝道清沉吟道,賈似道稍感書舒心,以爲終于糊弄過去了。
然而謝道清轉念一說:“隻是賈丞相,你覺得又有多少人願意加入?隻是這一點倒也罷了,關鍵是那些參與的義士也未曾經過訓練,隻怕不是那久經戰陣的元軍對手。若是貿然将他們送上去,豈不是等于送死嗎?而且那元軍迫在眉睫,若要指望此法,終究還是太過渺茫了。”
話音落定,賈似道隻感到絕望無比,心中哀嚎起來。
“這謝太後,怎的如此刁鑽?竟然會問出這些問題來?”
那趙璂乃是腦癱兒,智商和兒童無疑,往日時候賈似道隻需要稍微威脅外加一點恩賜之後,便可以将其騙的團團轉,縱然有其他大臣質疑,他也可以拿出丞相的身份威逼對方,讓對方被迫屈服,亦或者采取其他手段,将其排擠出朝堂之外。
往日時候,這些手段可謂是無往不利。
然而今日,賈似道面對謝道清的時候,這些手段卻是全然無用了。
“唉!”
眼見賈似道沉默下來,謝道清話音一轉,又道:“若是賈丞相沒有辦法,也許哀家也隻能寄予他人。畢竟江山爲重,我等總不能将這江山拱手讓人,不是嗎?”
“太後!”
賈似道聽出其中威脅之意,當即擡高聲音來,目光稍微露出一點不滿,看着那珠簾:“微臣也清楚太後心念江山,但此事牽系太大,并非一日之功。若是想要短時間内就能起效,隻怕就算是微臣,也難以辦到。”
對于謝道清數度逼問,他也是厭煩了,當即反駁道。
趙璂也是勸道:“母親,你也看到了賈似道一片苦心,爲了能夠維護這個江山,他也是費勁了心思。母親,您就信他一次吧。”
“孟啓。哀家正在詢問賈丞相呢,您莫要插嘴。知道嗎?”
依舊是平淡的話語,但其中透着的堅定的意志,卻讓趙璂縮了縮腦袋,透露出一點害怕來。
話音一轉,謝道清再度逼問道:“賈似道。你也說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内必有俊士。你若是沒有辦法解決的話,不如就換另外一人上來。我相信我朝養士百年,應該也不缺忠誠仁信之輩。”
“這——”
賈似道爲之駭然,依着謝道清的意思,明顯是要讓他下台。
他目光一轉,卻是落在了那陳宜中身上,目中透着懇求,然而此刻那陳宜中卻是不坐如鍾,并沒有任何的反應。
“太後!”
此刻,留夢炎卻是忍耐不住,徑直站了出來,訴道:“您久居深宮之内,也許不清楚,但是我等爲官時候,卻相當了解。賈丞相勞苦功高,若非他這些年操勞,隻怕我朝也斷然支撐不到這個時候。若是就這麽讓賈丞相就此離開,隻怕會讓朝中衆臣寒心啊。”
賈似道稍感安心,贊道:“還是留夢炎好,願意在這個時候出來幫我。”
“唉。哀家這不是擔心祖宗江山嗎?若非賈丞相也沒有給出方法,哀家何苦要尋找别人?”謝道清無奈回道,她那透着凄婉的聲音,也讓在場衆臣皆感哀傷。
留夢炎又道:“可是賈丞相不是已經提出了方案了嗎?”
“那隻能算是建議,若說要解決廬州危及,卻也有所欠缺。不是嗎?”謝道清又道。
眼見謝道清如此堅持,韓震也是有些焦急,連忙上前訴道:“啓禀太後,其實我朝之内也并非沒有兵力,畢竟在這裏臨安之内,還有着十萬禁軍。若是将這十萬禁軍派出去,應該足以解決那廬州危及。隻是這樣一來,隻怕臨安之内就沒有了防護了。畢竟這臨安可不必那金陵,四面皆是狂野,更無法依仗山勢防守。也因此,曆代先皇方才收天下财賦于京都,好蓄養一支龐大的軍隊,确保朝城安全。”
這也是宋朝的老毛病了,爲了便于經濟發展,總是将都城建立在諸如汴京、臨安這種四通八達的地方,結果弄的因爲沒有天險防守,被迫在都城之内蓄養一支龐大的禁軍,好确保城池安危,其數量更是超過了十萬人,可比長安僅有三萬的中央衛戊軍龐大的多。
而這禁軍,自然也成了宋朝的心病,也是吞噬财政的一顆肉瘤。
“可是若是這樣,那臨安安危呢?”
賈似道提出了意見,他并不怎麽願意上陣,畢竟那戰争太過危險,随時随地都有殒命可能。
謝道清長歎一聲,回道:“唉。當年太祖之所以定鼎江山,便是爲了讓這天下百姓安然,給華夏一個和平。我等若是坐視那廬州覆滅,到時候臨安又豈能幸免?自然應該支援,要不然當年靖康之恥,隻怕會再度發生。”
“若是這樣,在下願意親自出征。”韓震一馬當先,連忙回道。
他雖是賈似道同夥,但也是将門出身,對軍陣韬略也是有些了解,要不然如何會被任命爲殿前司指揮使,擔負守衛皇宮的職責?
“唉。韓将軍心意,哀家心領了。隻是我聽聞此番進軍,乃是元朝宰相伯顔,僅僅是你的話,如何能夠對抗?”謝道清搖搖頭拒絕道:“而且廬州之内麻煩太多,以你的身份隻怕難以壓服衆人。”
賈似道身子一僵,感覺一股火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燒的他坐立不安。
“依我看,這一次不如就由賈丞相禦駕親征吧,如何?”
話音一出,那趙璂連忙拍手笑道:“相父。這一次就麻煩你了!”對他來說,仿佛這一次還和以前一樣,能夠很快解決掉,并且重新回到臨安之内。
眼見趙璂也是如此,賈似道再也無從拒絕,隻能屈身拜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