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此地也就隻剩下了那躺在地上的三人。星稀月黑,除卻了冷冽寒風,便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卻是傳來一陣呻吟之聲來,驚破了此地的甯靜,原來這三人還沒有死,隻因爲傷勢沉重,所以直到現在方才稍微恢複了一點。
勉強撐起身子,李德隆好容易才讓自己站起來,他擦了一下沾血的嘴角,低聲罵道:“這幫混蛋,沒想到竟然勾結在一起了?這樣的話,難不成咱們的房子真的就要被奪走了?”稍微一邁步,頓感錐心之痛鑽入肺腑,口中不免發出一陣低沉的呻吟聲來。
好容易走到旁邊一人來,李德隆推了推然後問道:“老弟快醒醒,别繼續躺在這裏了。要不然,咱們倆隻怕會被凍死在這裏。”
寒冬雖是過去,但眼下不過初春時候,夜間的時候依舊冰涼,若是呆太長時間的話,隻怕會被凍壞身子,更何況他們兩人負傷沉重,若是不找個休息的地方,那就糟糕了。
“好吧。不過你确定他們已經走遠了嗎?”
聽到李德隆聲音,李德盛這才翻身起來,目光暗淡許多。
李德隆訴道:“沒錯。距離他們離開已經過去了至少半個時辰,不可能回來的。”
爲了避免被那些混蛋發覺動靜,先前時候兩人躺在地上裝死,一直到沒聽到動靜之後,這才敢起來。
“隻可恨那城管局太過惡劣,竟然什麽都不核實,就将咱們的房子強占了,這算什麽道理?”坐定之後,李德盛一想到先前發生的事情,一張臉立刻猙獰起來,破口大罵了起來。
他們本是襄陽居民,先前時候因爲鞑子屢次侵犯而選擇避禍前往臨安,後來因爲聽到了襄陽平定下來,因爲選擇重新回到襄陽。
隻是這一次,他們似乎并沒有上次那般幸運,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家的房子就被判定爲無主之地,被強行占了去了。
爲了争取自己的房産,三人便上前和對方理論,結果卻被一陣毒打,這才造成了先前時候鄭士龐所見到的場景。
“呵呵。那又如何?說白了,咱們也不過是平頭老百姓,能夠僥幸活下來就算不錯了,還想要重新拿回曾經的祖房?”李德隆無奈道。
先前時候,他們兩個可是被好一陣暴揍,也是虧的年輕力壯,這才能夠堅持下去,若是換個人的話,隻怕就會被生生打死了。
“唉。還是先看看爹爹的情況吧。一直到現在都沒聽到爹爹的動靜,莫不是出現了問題?”
稍微休息一下,兩人好容易才恢複了一點力氣,便撐着身子,朝着遠處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走去。
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他們的父親。
如今沒見到父親動靜,李德盛自是擔憂其安危。
“父親。快醒醒,莫要繼續睡了。”
李德隆蹲下身子,推了推那中年男子,口中連忙催促道,然而無論他如何詢問,眼前的人兒始終不曾回應,這讓李德隆心中生出一絲擔憂來,立時将父親翻過身來,然後将手摁在心髒爲之。
李德盛看到李德隆身子一僵,連忙問道:“父親怎麽了?”
“父親他!他——”
欲言又止的話,讓李德盛更感急切。
“父親他究竟怎麽了?”
“他去世了。”
平淡的一句話,澆滅了希望,兩人瞬間沉默下來,隻剩下徹底的寂靜。
“該死的混蛋,我非要滅了他們。”
蓦地一聲怒吼,李德盛張口便是罵道,更是轉過身來,似是要追殺那些混蛋。
李德隆一把手扯住李德盛,臉上透着苦楚:“滅了他們?就憑咱們兩個,可能嗎?”
“但是父親的仇就這麽算了?”李德盛難以接受,繼續罵道。
李德隆回道:“不然呢?你也聽到了,那鄭士龐身爲城建局局長,眼見我等被這般對待都無動于衷,又豈會理會我等的冤屈?”
先前時候,他還聽到鄭士龐出現,還以爲遇到了什麽清官,豈料那鄭士龐被肖波一番勸說之後,竟然直接偃旗息鼓,直接從此地離開了,也因爲這事所以他對華夏軍也并無多少好感。
“我知道。但是我就不甘心!隻是想要拿回咱們的房産罷了,爲何咱們就要受這樣的欺辱?甚至就連父親都沒了。”
李德盛還在咒罵,他的聲音在街道之上傳蕩了,淹沒在黑暗之中,什麽波瀾也沒掀起。
李德隆無奈道:“我明白。但是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莫要忘了,咱們現在就連房子都沒了。若要繼續活下去,隻怕都難。”
“那怎麽辦?”
李德盛一時黯然,縱然心中百般不願,卻也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乃是活下去,而且就憑他們兩個,也根本就無法完成複仇。
“去唐店村吧。不管如何,咱爸當初也是從唐店村走出來的,若是投靠他們的話,應該會接受吧。”李德盛回道。
“唐店村?”李德隆問道:“是以前父親曾經生活的地方嗎?”
在記憶之中,他曾經聽過父親說過這個地方,隻因爲他們兩個一直都在臨安生活,所以也未曾前往那個地方,如今聽來之後便感到陌生無比。
李德盛阖首回道:“沒錯。不管如何,父親也曾經是這村中一員,總有人會認得他的,不是嗎?”
“好吧!”
雖是無奈,想要拒絕,然而此刻唯有此法。
李德盛隻能帶着滿腔怨恨,和着李德隆一起将父親的屍體抱起來,兩人彼此攙扶着朝着唐店村行去。
那裏乃是他們的家鄉,若是在哪裏的話,應該會有人幫忙吧。
就這樣,走了約莫半宿,等到遠處夕陽升起之後,兩人方才走到了唐店村村口之前。
此刻,村中村民也自睡夢之中蘇醒過來,正準備前往農田開始勞作,當即就注意到兩人的身形,于是便走上前來詢問道:“你們是何人,爲何出現在這裏?”
因爲先前李勳事件,村中之人對外來之人相當警惕,生怕對方乃是呂梁派來的探子。
李德盛回道:“我等乃是李德盛、李德隆,因爲父親遺願的原因,所以特地攜他的屍體回鄉,想要将其葬在村中。不知列位可否讓我等入村?”
安土重遷,素來爲中華習慣,在這個時期,想要讓老人重歸故土,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隻是那人左右看了看兩人,便問道:“李德盛、李德隆?你們父親是誰?”對于兩人,他們并不熟悉,自然要追根溯源,詢問對方的來曆。
“我父親乃是李珣,我們乃是父親在臨安定居臨安時候所生的,因爲修學原因,所以也未曾回來。如今因爲聽了戰事方了,所以便回來此地了。”李德盛說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李珣?莫不是村長他弟弟,那個曾經高中秀才的李珣?”
衆人聽了,莫不是驚詫無比,顯然對于這李珣并不陌生。
李德盛連忙阖首,訴道:“沒錯。當初父親高中秀才之後,便前往臨安趕考,我等也是在那之後,方才出生的。”對于父親的事迹,兩人相當清楚,而當初李珣也是因爲高中狀元,這才被當時的襄陽知府接見,而他們口中的那間房子,也是因爲父親秀才之名而被贈予的。
其後因爲襄陽被蒙古所侵犯,當然這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李珣便自襄陽遷離,他們的房子也一直空置。
隻是後來因爲臨安局勢動蕩,爲了避免被卷入其中,李勳這才下定決心,帶着兩個孩子重新回到襄陽,打算在這裏定局下來。
誰料這一來,卻是天人永隔。
聽聞李珣之子重新回來了,村中之人莫不是震驚無比,連忙将兩人一起接入村中,并且将此事告訴了村長李老。
“你們兩個,是李珣的兒子嗎?”
李老在李辰、李星兩人攙扶下,來到了那屍體之前,估計是因爲太過害怕,他的身子還在顫抖。
李德隆訴道:“是的。父親曾經和我們說過大伯您,隻是他因爲一直忙于手中之事,所以也沒機會回來。”
“原來是這樣嗎?”
李老稍感黯然,又問:“那,他現在在那裏?”
“父親他——”
兩人頓時沉默下來,然後讓開了身子,将盛方着父親屍體的靈柩讓出來,訴道:“父親他因爲要拿回祖房,結果被那城建局給—給—”
話音之中充滿委屈,竟然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李老一時恍然,低聲訴道:“死,死了?”眼前蓦地一黑,竟然是直接暈厥過去,幸虧身後有李辰扶着,這才沒有倒在地上。
好容易蘇醒過來,李老扶着床上的李勳,一邊嚎着一邊訴說着曾經的事迹。。
自他那斷斷續續的話語之中,衆人也稍微了解了一些曾經發生的事情。
原來在兩人年輕的時候,因爲李勳一直都醉心于學問之中,而李老則是囿于資質問題,始終沒有進步,于是族中之人便決定将所有的資源投入到李勳身上,讓其能夠順利考上秀才之名。
在考上秀才之後,李勳也沒讓衆人失望,也是讓村中輝煌了許多。
隻是後來因爲戰争原因,兩人産生了矛盾,李勳直接遷往臨安,李老也被迫肩負村長之責,兩家人就此斷絕了聯系,直到現在才重新有了聯絡。
然而現在,一個已經是白發蒼蒼,另一個卻在陰間之内,當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即使是想要一訴衷腸,也是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