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立于江邊,汪立信目光死死盯着遠處行來的戰艦,心中不免忐忑。
“希望這一次,能夠順利。”
此刻已是料峭三月,吹來的春風之中尚且帶着幾分寒氣,但汪立信額頭之上依舊布滿汗水,畢竟遠處所來之人身份、實力皆是非比尋常,他實在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對方。
守衛在他身邊的士兵一起凝目望去,不免咋舌起來。
“那華夏軍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造了這麽大的戰艦?”
“而且還全是鋼鐵所造。他們有這麽多錢嗎?”
此刻戰艦距離衆人也隻有不到數裏之地,自然能夠讓他們看的清清楚楚。
和宋朝戰艦截然相反的戰艦,不僅僅沒有了那龐大的明輪,而且也沒有了那碩大的桅杆,純粹依靠着蒸汽機的動力航行在長江之上,很明顯這是一種全新的戰艦,全身鋼闆閃爍着銀亮的光芒,着實刺眼的很。
看到這東西,汪立信一顆心直接墜入深淵。
“難道我們宋朝,真的是沒希望了?”
關于以蒸汽機以及鋼鐵造船,他也不是沒有了解過,隻可惜因爲消耗資金以及成本問題,并非尋常之人所能投資的。便是他們官府想要研制,也囿于如今的狀況,根本就拿不出類似的戰艦。
眼下,宋朝的确有着最強大的水軍。
隻可惜在這些水軍之中,所裝備的戰船皆以淘汰,其戰法依舊囿于往常形式,并不适合新的戰鬥方式,若要真的和華夏軍對抗的話,隻怕很難。
正想着的時候,那龐大的戰艦也緩緩停靠在岸邊。
“嘩嘩嘩……”
浪濤拍打着戰艦,泛起來的浪花在堅韌的鋼闆之上砸的粉碎。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觀察着這龐大的戰艦,更令汪立信心緒繁雜,不免生出後悔來。
若是當時不邀請的話,如何會面臨這般局面?
“敢問閣下便是汪立信?”
這時,自戰艦之上,一個少女緩步走出,對着汪立信詢問道。
汪立信連忙躬身行禮訴道:“在下正是汪立信,若是晉王殿下已經來了,可否下船一叙?”随後擡起頭來,就見在那少女之後,他所期待的那人也緩步走出,一如傳說之中的那樣,一身赤色長袍透着威武之氣來。
“當然可以。”
尚未等汪立信看清楚,他便感覺眼前一晃,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我倒是好奇,你爲何要邀請我?隻可惜我可沒心思和你演一場單刀赴會的戲碼。”嘴角頭屑戲谑,蕭鳳話鋒直指,戳破了汪立信心中所想。
汪立信頓感尴尬,苦笑道:“晉王莫要埋汰我。我不過一個耄耋老者,如何能夠行這等事情?今日之所以邀請晉王來此,不過是爲了這天下百姓罷了。”
“這倒也是。”
蕭鳳笑了一聲之後,便閉上了嘴。
白發蒼蒼、皺紋滿布,身材雖是高大,但背部卻開始微微彎曲,眼前之人分明乃是一個行将衰朽的老者。
看着之人,王牧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信念,讓這人能夠站在主公面前。”
“隻可惜城中物資缺乏,隻得這麽幾個人,若是什麽地方未曾照料好,還請晉王莫要怪罪。”汪立信稍感詫異,目光自身側不足十來人的侍衛撇過之後,便躬下身來緻歉道。
以蕭鳳的身份,無論是什麽對待都是應該的。
蕭鳳卻是擺擺手,訴道:“無妨。如今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應該一切從簡。隻要先生莫要讓咱們餓肚子,就可以了。”末了又自嘲了一聲:“隻可惜我似乎太過正式了,若是吓到了全城百姓,還得先生莫要怪罪。可以嗎?”
“哈哈。晉王倒是體恤百姓,在下這廂替全程百姓謝過了。”汪立信笑了一聲,旋即轉過身來,邀請道:“既然如此,那還請晉王随我入城一叙,如何?”
雖是年邁不已,但汪立信卻還是挺着佝偻身子,甚至還将旁邊想要攙扶他的士兵摒退,領着蕭鳳朝着城中走去。
蕭鳳訴道:“當然。”正當離開時候,卻見那戰艦之中走出來近百位士兵來,想要跟着她一起進城,便揮手斥退:“此番汪先生誠意邀請,你們就莫要跟着來了,還是先在這裏安頓好再說吧。”說着,卻是隻帶着王牧一人,跟在了汪立信身後。
汪立信回首看了一下,心中贊道:“好個晉王。這般氣度,當真非凡。”
而在遠處,那江陵府也是城門大開,上百來人一字而排開,将自己辛苦勞作的蔬菜、瓜果以及豬肉什麽的運到城中,好掙取足以讓自己活下去的金錢。
蕭鳳目光一轉,看到了這番場景,嘴角頓時咧開,笑了一聲。
“晉王,您這是怎麽了?”
汪立信稍感詫異,順着蕭鳳的目光落在遠處城門口,不過是尋常場景,他是在弄不清楚爲何蕭鳳會有興緻來。
“沒什麽。我隻是好奇,既然這城門這麽阻礙衆人行動,爲何不将其拆了?”蕭鳳笑了笑,直接問道。
“拆了?”汪立信頓感詫異,搖着頭回道:“晉王,這怎麽說?”
“你也看到了。那些商販都被那城門阻在城門,若是沒有半個時辰,隻怕是難以通過城門口。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城中百姓要等上更多的時間?”蕭鳳笑道。
汪立信搖着頭回道:“但是這樣豈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出了?”
“的确如此。但相較于百姓來說,這不是更便利嗎?我覺得吧,這城牆還不如拆了呢。”蕭鳳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出來的人也是夠吓人的。
“拆?拆了?”
汪立信被吓了一跳,連忙辯解道:“晉王殿下。不是我說,若是隻爲了百姓便利,沒必要将城牆給拆了。而且城牆乃是重要的防禦措施,豈能輕易拆了?這樣的話,實在是太不妥了。太不妥了!”說到後面,他不斷地點着頭,似是在堅定着自己的信念。
“哈哈。汪制置使說笑了,你覺得就憑這城牆,當真能夠擋住元軍嗎?”
蕭鳳哂笑道:“若是人心合一,何須城牆來保護安全?若是人心消散,總有百丈城牆,又能抵擋多長時間?”
“但總能拖延一些時間呗。”汪立信嘴角嗫嚅,感覺底氣有些不足。
就如今戰況來說,他實在不覺得自己能夠在蕭鳳身前立足。
蕭鳳冷笑一聲,訴道:“拖延?就爲了這個,所以讓百姓被其困擾,甚至就連入城求援都不行嗎?”眉梢微挑,卻道:“依我看,你這城牆說是爲了保護百姓,但若是大敵臨頭的時候,直接将城門關了。那敵人的确是被擋在外面,但外面的百姓也一樣被擋住了,不是嗎?”
“這個,我想他們應該會接受吧。”
汪立信感到背後冷汗淋漓,深深的後悔爲何要邀請蕭鳳來這裏。
蕭鳳搖着頭回道:“接受?你覺得可能嗎?”目光微聚又見那把守侍衛似乎正将一些東西朝着自己兜中裝去,便是說道:“而且你也見了,若要進入城内的話,便需要繳納入城稅,這是不是不合理?畢竟那些商販也是爲了生存,若是還要繳納這些稅賦,豈不是太重了?”
“這也是爲了城中安危考慮。爲了确保安全,總得養軍隊吧。而且就現在狀況,鞑子随時随都可能來到,若是不征稅的話,如何蓄養龐大的軍隊?”
汪立信感到困惑,他并不清楚爲何蕭鳳會說起這些事情來。
蕭鳳嘴角含笑,卻道:“雖是如此,但這樣的話難道就不會造成城中百姓生活困頓?畢竟入城要來這麽一道,爲了能夠養家糊口,這些商販隻怕會将價格往上擡一擡,不是嗎?這樣的話,城中百姓定然要付出更多的金錢去購買這些東西,不是嗎?”自那偌大城牆掃了一下,她又是訴道:“依我看,這城牆就應該拆了,好讓百姓能夠順利進入城中。”
“唉。還不是被逼的?若是往常時候,我當然也知曉不收這入城稅,可這不是形勢所逼嗎?”汪立信無奈道。
江陵府雖是位于長江以南,并沒有遭到元軍打擊,但因爲常年的戰争原因,其城内的物價也不斷上升,百姓自然也是叫苦不疊,對官府多有怨言。
這些情況,汪立信全都明白。
蕭鳳神色微冷,若有所指的問道:“形勢所逼?”
“沒錯。要不然,爲何我要采取這些措施?”汪立信苦笑道:“但眼下這般狀況,也隻能勉勵支撐了。”他又何妨不知自己所采取的措施乃是飲鸩止渴,隻會将宋朝的壽命進一步縮短。
然而就眼下狀況,他也隻有采取這些措施了。
“勉勵支撐?我倒是好奇,這種狀況能夠支撐多長時間?”蕭鳳重新笑了起來,當然她的問題還是那般犀利。
汪立信一時無聲,良久之後方才回道:“這個,看情況吧。”
跟在兩人身後,王牧卻是有些困惑,弄不清楚兩人究竟在打着什麽啞謎,弄的這般複雜。
但她曉得,主公之所以這樣做定然有自己的用意,她自然也跟在後面仔細的學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