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手中之事,劉秉忠正準備離開府衙,卻聞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來。
“葬春。”
陌生的名字,熟悉的聲音,讓劉秉忠稍感驚詫。
這個名字他許久未曾使用過了,也隻有曾經的摯友郝經曾經知道這個過往。
順着聲音看過去,劉秉忠就見遠處站着一個陌生又熟悉之人,不由的脫口而出:“伯常?”話音出口,卻是閉上了嘴巴,臉上透着一點黯然來,“唉。伯常不是早就死了嗎?莫非我出現了幻聽?”
“不!我的确是伯常。你沒有看錯了。”
郝經走上來,讓劉秉忠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上下打量了許久,劉秉忠這才歡笑起來,連忙走了上來,将郝經攙扶起來:“真的是伯常?可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爲何出現在了這裏?”熟悉的相貌、熟悉的聲音,雖是十年以來未曾見過,但如今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是讓劉秉忠大吃一驚,想要知曉在這段時間内,郝經究竟經曆了什麽事情,爲何直到現在才出現。
“唉。還不是那賈似道弄的?”
郝經無奈搖頭,想到自己當初遭遇,亦是心有戚戚。
那牢獄生活,他是一點都不想要在經曆了。
劉秉忠恍然大悟,訴道:“原來是這個促織丞相弄的?這貨不去禍害自己的臣子,怎麽都敢欺負到我們的頭上了?”
“唉。這事兒說來也複雜,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對了,你能否幫我一件事情?”
郝經淡然回道,這些事情終究發生過了,除了接受也沒别的用處了。
“哈哈。你乃是我一生摯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何分彼此?說吧,究竟是什麽事情?”劉秉忠朗聲笑道,如今他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知曉自己好友還活着的,相比來說其他的也不怎麽重要了。
郝經宛然一笑,感到慶幸起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狀況并不怎麽好,就算是被放出來,隻怕也活不了幾年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創造機會,讓我能夠面見陛下。”
“面見陛下?”
劉秉忠有些詫異,繼續問道:“難道你發現了什麽東西了嗎?”
“發現什麽的算不上,隻是機緣巧合之下,了解了一些事實而已,所以想要将這個事情告訴陛下。”郝經回道,先前一直他一直苟活這,便是此事了,要不然爲何要堅持到現在?
隻是經過十年之後,他尚且不知如今朝政如何,而對于阿裏不哥來說,他這個人隻怕也早已經被遺忘了,這才會轉而拜托劉秉忠,希望劉秉忠能夠幫上一點忙來。
劉秉忠點點頭回道:“當然可以。”
如今時候,元軍剛剛遭到華夏軍重創,正在休整之中,實在不宜再度發動類似的大規模行動,若是郝經帶來的消息能夠讓他們稍微降低一些損失,自然是最好的。
商談之後,劉秉忠帶着郝經回到府中,一方面讓仆人替郝經接風洗塵,一方面也書信一封,向阿裏不哥闡述現在的事情。
當得知郝經還活着的時候,阿裏不哥當然是驚詫無比,還沒等兩人起身,便親自來到了劉秉忠府中,拜望兩人。
“原來郝老當真活着?我還以爲您早就已經被那臨安朝廷給俺還了呢。”
看着郝經白發蒼蒼的樣子,阿裏不哥感到有些心疼,連忙讓身後的侍從将準備的諸如人參、雪蓮什麽的送上來,好讓郝經能夠稍微恢複一點力量。
郝經眼見阿裏不哥親自到來,當然是感動不已:“屬下被囚禁的這些年,一直都忠心耿耿,不曾忘卻有朝一日能夠報答陛下。如今陛下前來,實在是讓草民感激涕零。”
“唉。郝老哪裏能這麽說?若非是朕無能,如何讓你遭到這般待遇?”阿裏不哥走上前,将郝經攙扶了起來。
郝經雖是推辭,但也拗不住阿裏不哥的堅持,隻好讓阿裏不哥攙扶着自己坐了下來。
“陛下。”
好容易安撫激動的心情,郝經看着阿裏不哥,然後訴道:“其實,草民這一次之所以求見陛下,乃是有原因的。”
“哦?那說來聽聽?”
阿裏不哥阖首回道,這些時間内郝經一直滞留在臨安,對臨安的了解可謂是了若指掌,若是能夠幫助自己拿下臨安,那是再好不過了。
郝經這才訴道:“陛下。其實微臣之所以能夠自臨安逃出來,并非是憑借我一人之力,乃是有他人相助。”
“誰?”
阿裏不哥提起了興緻。
郝經回道:“他便是賈似道?”
“賈似道?莫非是南朝丞相?”
阿裏不哥頗爲詫異,作爲元朝的統治者,他當然知曉自己的對手究竟是誰:“我記得你說過了,當初便是此人将你抓起來的,爲何今日卻将你放出來?”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想要和我們和解。”
郝經深吸一口氣,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和解?”
阿裏不哥冷笑一聲,訴道:“他将朕之愛臣折磨成這樣子,莫非以爲還能和解嗎?”而且阿裏不哥早就和伯顔制定了相應的作戰協議,打算以海路爲憑借徹底擊敗元朝,當然不願意在這關鍵時候和解了。
郝經卻是搖搖頭,回道:“陛下。草民以爲,不妨答應對方的條件吧。”
“答應?這是爲何?”
阿裏不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郝經,他當然不會認爲郝經已經投靠宋朝了,所以想要知曉其根本原因。
郝經回道:“陛下。臣這一路走來,早就聽聞了天下大勢。弗經襄陽失敗,我軍目前實在是沒有足夠的兵力去應對,不是嗎?”
“确實如此。”
阿裏不哥坦然承認了下來,雙手也是蓦地攥緊。
對于華夏軍以及蕭鳳,他當然是恨之入骨,然而屢次被對方重創,這種事情當然讓阿裏不哥始終記恨在心,謀求能夠解決華夏軍的機會。
郝經道:“而因爲我等入侵,宋朝朝臣對此也是紛紛揚揚。有的人力主以抗擊元軍爲上,打算和華夏軍和解,另一部分人則是以抵抗華夏軍爲主。而那賈似道,便是其中領軍人物。他在朝臣之中名聲狼藉,當然害怕那華夏軍打着清君側的名号,将自己給推翻了。”
“原來是這樣?”
阿裏不哥哂笑道。
當災難臨頭,那些大臣會做出這種舉動來并不稀奇,他也是見多了。
看着郝經,阿裏不哥說出了對方心中所想:“所以你認爲,我等應該和那賈似道達成和解,暫時停戰。好讓我軍士兵能夠稍微得到休整嗎?”
“沒錯。”
郝經阖首回道,眼見阿裏不哥身邊的侍衛似有抱怨,又道:“當然,這隻是一個暫時協議,爲我們接下來的進攻創造機會。畢竟那賈似道乃是貪權之人,爲了保全權位定然會調兵遣将,好能夠将華夏軍攔下來。到時候,他面對我朝的防線定然會出現漏洞,屆時也就方便我們來行動了。”
衆人聽了,自然是流露出贊許的神色來。
能夠以更少的兵力解決對手,對他們來說當然是好事了。
阿裏不哥笑道:“很好。那此事就交給你去辦,我也會靜待你的佳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阿裏不哥當然也深谙用人之道,讓郝經自己去籌劃此事了。
“多謝陛下。”
郝經躬身一拜,隻是他這一次卻牽連了内傷,讓他一陣咳嗽。
阿裏不哥讓人去将宮内的太醫請來之後,也就此離去,開始去籌劃别的事情來。
對于宋朝,阿裏不哥勢在必得,絕不許任何人拖延。
…………
臨安。
相較于十年時候,這一次郝經來此,卻要正式多了。
他不僅僅帶着三百侍衛保護安全,而且還是乘坐着目前元朝新進見到的鐵甲艦,這威武雄壯的氣勢,也讓郝經感受到了一點天朝上國的氣勢來。
此刻,賈似道也帶着衆臣立于長江邊上,靜靜等着郝經下來。
“賈丞相,别來無恙?”
自戰艦之上走下來,郝經凝目看着賈似道,想要自對方臉上看出一點端倪來,當然賈似道也不虧是世之奸臣,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端倪來。
“哈哈。”
賈似道宛然一笑:“伯常兄這般模樣,倒是顯得我們兩個認識好久,誰想到我兩其實才剛剛認識?”
“這家夥,當真無恥。”
郝經瞠目結舌,感歎加斯到的無恥,當即他也未曾宣之于口,而是訴道:“賈丞相客氣了。我這一次來非是入侵,乃是挾着好意而來的,卻不知賈丞相是否願意接見?”說着,便越過了賈似道,看着賈似道身後的衆臣。
因爲兩人的對話,衆多大臣也是心中疑惑,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很顯然,他們也對郝經的突然到訪而感到詫異,畢竟在這之前他們可是和宋朝打的難解難分,甚至導緻了襄陽也被華夏軍給奪了。
“當然。畢竟郝先生身負促進兩朝和諧的使命,在下又豈會拒絕?”
賈似道躬身一拜,走上前來抓住郝經的手,領着郝經朝着勤政殿走去。
他的臉色相當和藹,毫無當初折磨郝經的狠辣。
郝經被賈似道牽着,也不免感到滲人,有種想要逃離的沖動,不過考慮到他此番前來此地的重則,也隻能硬着頭皮跟着賈似道來到了勤政殿之内。
而在這勤政殿之内,也早已經聚集了宋朝衆臣。
他們面帶不善的看着郝經,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來,畢竟在先前戰鬥之中,他們手下的将士可是損失慘重,對于這所謂的元朝使者,當真沒有什麽好臉色。
“在下郝經,拜過諸位。”
郝經躬身一拜,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隻有少數人應和,大多數人還是面色冷淡。
不管如何,郝經終究乃是元朝之人,自然不會被宋朝之人所善待。
賈似道面色微怒,訴道:“不管如何,郝先生終究是帶着善意來的,你們就是這麽對待他的嗎?”再怎麽說,他也是宋朝丞相,眼見自己的部下這般不配合,當然會感到惱怒。
“我等拜見郝先生。”
眼見賈似道發怒了,衆臣這才淅淅瀝瀝的回道。
賈似道稍感高興,訴道:“這就對了。畢竟我們也是天朝上國,豈能讓元朝看輕了?”随後便讓郝經坐下來,開始洽談關于合議的事情來。
等到洽談結束後,郝經也滿意的回去了,賈似道也爲解決了元朝之事而感到高興,接下來便開始着手策劃關于華夏軍的事情。自占據襄陽之後,這華夏軍動作頻頻,不僅僅經常派遣使者去接見附近官員,更是屢屢做出各種動作來,試探着宋朝的底線。
甚至就連四川一帶,也基本上脫離了宋朝掌控,順利歸入了華夏軍麾下。
面對這種事情,賈似道當然膽戰心驚,雖然是連連派出使者想要接見晉王,但無奈全被擋住了,以至于他對華夏軍的動向一無所知,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便是調兵遣将,将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到長江流域之上,企圖擋住華夏軍的進攻。
隻是千人千面,賈似道雖是擔憂這事兒,然而另外一批人卻并不如此。
這不,如今在軍器監之中擔任監軍的文天祥這就開始活動起來了,并且暗中聯絡了李庭芝、江萬裏等人,想要和其商量事情。
“你們也看到了,那賈似道倒行逆施,竟然和元朝媾和,這算什麽事兒?”眼見衆人來到,文天祥當即破口大罵了起來。
李庭芝卻是搖搖頭,訴道:“雖是如此,但終究免去了一場劫難,不是嗎?”
“宋瑞啊。你莫非當真以爲那元朝會和咱們議和嗎?他不過是爲了争取時間罷了,等到時機一到,定然會揮師南下。”陳宜中說道。
“你說的,我當然知曉。”
李庭芝、江萬裏兩人聽了之後,也紛紛沉默了下來。
他們一直以來都和元朝戰鬥,自然知曉以元朝那好戰性格,自然不可能放棄戰争,他們的本性就是戰争,如何可能放棄,之所以派出郝經和賈似道議和,不過是因爲襄陽之戰折損了兵力,所以想要争取足夠的時間罷了。
“隻是就現在狀況,我們又能如何?”
雙手一攤,李庭芝、江萬裏表示出自己的無奈,因爲武将的身份,他們兩個一直都被排擠在宋朝核心之外,根本說不上話來,唯一能夠做到的,也許就隻有竭盡全力抵抗鞑子了。1
文天祥稍有不忿,訴道:“雖是如此,但我們難道就坐以待斃?若是讓這賈似道繼續恣意妄爲下去,我朝定然會被元軍所覆滅。這一點,你們應該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