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妙靜側目瞪了一下呂師夔,直接喝道:“你這樣子算什麽?還不給我收起你這悲傷模樣來?若是被人看見了,非得嘲笑你不可。”
她大概覺得呂師夔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所以便和往常一樣,對着呂師夔就是一陣謾罵。
呂師夔身子一顫,雖是想要忍住心中悲傷,但那眼淚卻止也止不住,不斷地朝着下面流着:“可是母親。父親他都已經去世了,難道就連這個你都要訓斥我嗎?”
一想到父親竟然去世,呂師夔便感到心中空蕩蕩的,仿佛什麽支柱崩塌了一樣,再也不想隐藏内心的真實感受,隻想要放聲痛哭一場。
程妙靜感到氣惱,低聲喝道:“你。你這個逆子,莫非當真想要讓你父親失望?”
“母親。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讓父親失望了。若是這一次會讓父親失望,那就讓他失望好了。”呂師夔搖搖頭,雙目噙着眼淚看向了那靈位,然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如儒家所規定的那樣,三跪九叩絲毫沒有任何的打折。
淚水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他的意志。
往日種種曆曆在目,父親的諄諄教導納入耳中,然而自己每一次的行動,都令父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黯然。
是惋惜?
是後悔?
還是憤怒?
呂師夔弄不清楚,唯有知曉那曾經在前面領着自己前進的那個人走了,再也不會回道自己的身邊,自此之後他唯有一人獨行了。
“父親!”
縱然撕心裂肺,也難以挽回過往和一切。
此刻的呂師夔,隻想要沉浸在這悲傷之中。
程妙靜眼見自己孩兒如此悲傷,也不知曉自己究竟應該如何去做,隻能靜靜的看着這一切。
她看了一眼那靈位,心中暗歎:“夫君。難道你真的就這樣丢下了我們了嗎?”
雖是貪戀權位、雖是好财取利,但呂文德對她的感情卻是真的,更是和她養育了衆多孩兒,如今呂文德就此逝去,對程妙靜來說,當真是一個打擊。
“唉。”
一聲歎氣自門外傳進來,陳文斌一步踏入靈堂之中。
他搖搖頭,對着兩人躬身一拜:“公子、夫人,我也知曉崇國公剛剛薨逝,兩位正是悲痛欲絕的時候。但眼下乃是抵抗元軍攻城的關鍵時候,實在不宜繼續沉浸在傷痛之内。”
“我當然知曉。”
舉起衣袖,呂師夔擦去眼角淚水,訴道:“隻是陳先生,你莫非有什麽主意,能夠擊敗元軍?”
“擊敗元軍?”陳文斌念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目光饒有興緻的看着呂師夔,訴道:“你覺得可能嗎?”
“這倒也是。畢竟城中目前物資缺乏,莫說是擊敗元軍了,隻怕就算是向臨安求援,也是困難無比。”呂師夔自嘲的搖了搖頭,他對于自己的能力,對于襄陽守軍的勢力也是相當了解。
若是沒有外力的話,他們隻能等死。
陳文斌阖首回道:“沒錯!不可能。但是公子,你就打算就這樣固守襄陽,等到城破人亡嗎?”
“這個。若是爹爹和叔叔希望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呂師夔目中流露出一絲害怕,任誰都會害怕死亡,這一點他也無法避免。
程妙靜聽着有些不耐煩,直接問道:“你在這裏拐彎抹角,究竟是想要問什麽?若是想問的話,還是盡快問吧,莫要耽擱時間。”
“呂夫人果然是快人快語。”
陳文斌贊道:“那在下就坦誠說了,其實你們也清楚襄陽的狀況并不好,随時随地都會被那元軍攻破。既然如此,那咱們爲何還要繼續抵抗,不如直接投靠元軍如何?”
“投靠元軍?你這是說什麽胡話呢?”
呂師夔臉上浮現出幾分害怕,他的父親呂文德在世時候,雖然秉性并不算很好,但也以忠臣自居,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而作爲呂文德生前信任的謀士,陳文斌竟然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讓她們兩個驚詫。
“胡話?”
陳文斌輕笑一聲,又道:“對不起,我說的句句屬實,絕不會說謊的。“
“既然如此,那你爲何說什麽投靠元軍?你應該明白,父親生前時候最恨的便是這個了。”呂師夔張口呵斥起來。
“我當然知曉。”陳文斌不以爲意,話音蓦地一轉,又問:“隻是兩位,你們兩個可知曉崇國公是如何薨逝的?”
“父親?不是詛咒的原因嗎?難道說另有隐情?”呂師夔瞳孔蓦地縮緊,盯着陳文斌的神色也稍微變緩了下來。
陳文斌微微昂首,充滿自信的回道:“那是當然。”
“那你告訴我,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呂師夔逼問道,程妙靜也是面有不善的盯着陳文斌,大有陳文斌若是有絲毫異動,便會直接呵斥對方的模樣。
陳文斌這才回道:“你們應該知曉賈似道吧。”
“當然。”
呂師夔稍微阖首,他雖是遠在襄陽,但也對臨安有所耳聞。
沒辦法,最近這幾年逃往長安的宋朝士子越來越多,作爲中轉站的襄陽當然乃是他們的必經之地,他便是不想要知道也是相當困難。
“這就是了。”
陳文斌笑了起來,話中充滿着譏諷:“那賈似道本來不過是一個潑皮,不過是僥幸得了聖上恩寵,這才一路晉升上來,成爲了宰相。若是理宗在的話,倒也不至于太過嚣張,然而自當今官家登基以來,他便仗着聖上恩寵開始胡作非爲了。迫害朝臣、打壓異己,不過是尋常之事,昔日時候崇國公爲求權位,也沒少和他有所勾搭。”
“我問的乃是父親去世緣由,你說這個幹什麽?”呂師夔聽着有些不樂意了。
關于自己父親和賈似道的勾搭,他也知曉一二,實在是不想聽這些東西。
陳文斌回道:“當然有關。你也清楚,就在現在發生了一樁大事,那就是元軍南下了。”
“這和元軍有什麽關系?”程妙靜插嘴問道,對于陳文斌拐彎抹角的回答,她也積累了一些不悅來。
陳文斌笑道:“當然有關系。因爲那元軍南下,導緻目前襄陽的局面。爲了解除襄陽危及,崇國公不得不向賈似道懇求援軍。但是你想,那賈似道本就是靠着欺上瞞下,這才能夠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若是讓朝堂衆臣知曉了他治國無能,如何還能夠繼續幹下去?爲此,他隻有狠下毒手,暗中以毒藥鸩殺崇國公。要不然以崇國公修爲,怎會如此輕易的就去世?”
這一番話,立時讓兩人恍然大悟,心中波瀾泛起。
“原來是這樣子嗎?”
面對那賈似道,呂師夔以及程妙靜,莫不是心生憤恨,想要将對方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