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莊警告了一聲,然後便帶着黃震重新來到隊伍之前。
先前的争吵似乎是一場微風,稍微惹來了一絲漣漪之後,便重新歸于平靜,還排隊的人民也并不知曉兩人的到來。
當然,爲了能夠進入榷場,劉克莊也以十兩銀子自别人手中購買了兩張證明,以免惹來了别的人的懷疑來,導緻整個任務失敗。
等到進入榷場之内,劉克莊掃了一下裏面的場景,便感到奇怪:“這榷場,怎麽商鋪這麽少?”
并非他有此疑惑,實在是因爲這榷場實在是有辱其名,明明應該是商人流轉之地,但卻并沒有多少商鋪,大多數進入的人全都湧到另外一處出口去了。
看起樣子,那邊應該是屬于華夏軍所管轄的關卡了。
“請問老闆,他們這是幹什麽呢?”劉克莊心中存疑,卻是走到了一處商鋪之前,對着裏面的老闆問道。
商鋪的老闆有些歲數了,頭發花白無比,身子也相當幹癟,就那麽坐在座椅之前,便是有人前來詢問價格也不曾起身。
眼見對方這般态度,劉克莊無奈之下,隻好在對方眼前放下一錠銀子。
那老闆這才說道:“他們啊,當然是打算移民喽。”
“移民?是爲了逃避戰亂嗎?”劉克莊若有所思,而黃震也學乖了,沒有如同之前那般暴躁。
那老闆點點頭回道:“沒錯。畢竟蒙古要來了,不趁着這個時候逃走,難道還留在這裏面等死?”
“這倒也是。但是這襄陽不是有崇國公坐鎮嗎?你們大可以向崇國公求援,何必長途跋涉前往長安?畢竟那長安距離此地也有千裏之遙,縱然到了長安,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夠生存下去?”劉克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是說害民公?就那呂文德,沒要咱們的命就算可以的了,還要他保護咱們?當真可笑!”那老闆輕哼一聲,話語之中卻是透着輕蔑。
劉克莊一時驚訝,身邊的黃震也是滿心疑惑,眼中透露着“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的意思。
深吸一口氣,劉克莊繼續問道:“這是爲何?”
“你不是本地人吧。”那人輕哼一聲,見劉克莊點點頭,這才說道:“要不然不會不知曉這害民公的名聲。”
“害民公,此話何解?”劉克莊兀自緊張起來,覺得自己似乎觸及到一些無法知曉的事實。
依着稱号來看,很顯然這害民公指的便是崇國公呂文德,而作爲一方将領的呂文德會被這般稱呼,實在是讓人感到奇怪。
那人道:“以軍用之名,強奪小民之地,如何不能稱之爲害民?”
“這!竟然有這事?”
黃震嘴角微顫,臉上明顯變得震驚了起來。
劉克莊雙眉微皺,低聲問道:“是公田法?”
“沒錯!若非是這該死的公田法,我那三百畝地如何會丢了?”那人張口就是一陣謾罵:“就是不知曉這害民公什麽時候去死,如此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唉。若非那賈似道,如何讓這公田法禍亂人世?早就這些慘劇?”
劉克莊爲之歎息,當初公田法一出,不知道惹來了多少事情來,最後也是鬧的群臣洶湧,賈似道這才作罷,但種下的根起豈會如此輕易就鏟去?
它依舊根植在人們的心中,并且頑強的生長着。
“可是這公田法不是停了嗎?難道你的那些土地沒歸還?”劉克莊繼續問道。
那人道:“歸還個屁。先前聽到廢棄的時候還好一陣高興,然而一會去之後,才發現我那土地不知什麽時候成了那呂氏一族的産業了。”
“你就沒告官嗎?”黃震插嘴道。
“告官?那呂文煥就是襄陽府府尹,你是讓我去告他自己嗎?這不是傻了嗎?”那人回道:“索性在這裏還有一些産業,也隻能靠着這鋪子聊以過日。不過就現在的狀況,也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
劉克莊心中雖是無奈,縱然想要解決,但也無能爲力。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許隻是搜集證據,好将那呂文德扳倒吧。
那人冷笑一聲,訴道:“哼。還不是那呂六災弄的。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竟然要将咱們四成收入全都拿去,說是要用來整修軍隊?哼!軍艦沒見多出幾艘來,倒是酒樓裏面的消費暴漲了十倍有餘!這不,就在昨天的時候,對面那家賣瓷碗的老闆就自殺了。留下了他的兒子跑到了均州去了!”
“這麽殘忍?”
黃震倒吸一口氣,實在想象不出來竟然會有這事兒發生。
劉克莊微微搖頭,卻是爲黃震開始擔憂起來,要知道在江南一帶稅賦之重可要比這更高,足足達到了一半以上,甚至還有六四、七三分成的呢。
隻因爲江南一帶一年兩熟,縱然七三分成也能夠維持生活,這才勉強沒有起來造反。
“既然如此,那你爲何不去均州?”
先前時候,他可着實看到了許多人移民均州的意願,所以才有次一問。
“不去?沒錢呗!要是有五貫錢,我也跑去均州,哪裏還留在這受罪?”那人輕哼一聲,話語之中充滿着懊惱。
劉克莊有所恍悟,想起自己之前從别人手中買到的那兩張證明,問道:“五貫錢?是之前的證明嗎?”
因爲物價上漲,現在一兩銀子等同于三貫錢,三十貫貫錢買了兩個證明,卻是買貴了。
“沒錯。這證明也是那呂六災弄出來的。他眼見無法控制住人口流動,無奈之下就弄出了這個政策來。說是隻有買了這個東西,才能夠移民到均州,要不然的話一律視作叛徒,若是被抓住的話就會直接處死。無奈之下,大家也隻有一起湊錢,以免被處死。不是嗎?”說到此處,那人也是面露哀傷,顯然也被這種種政策給壓迫的夠嗆。
好死不如苟活。
不管如何,隻要能夠活下去,至少還有一線希望,若是真的死了,那就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聽到對方的埋怨,黃震和劉克莊也是面有戚戚,更不知曉自己究竟什麽時候回到襄陽,這一幕實在是太驚人了,讓他們意識到若是在不采取行動,隻怕整個大宋便有可能就此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