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坤并未點破,反而饒有興緻的看着巴立名,似乎爲巴立名的表情變化而感到開心。
巴立名眉頭越皺越緊,對方始終都是那一副悠閑的姿态,自己卻變得越來越焦躁,訴道:“難不成你想要我以這筆資金爲準備金開設錢莊,然後以這錢莊爲媒介,向那些工人們貸款?”
“沒錯。”
韓坤大方的點着頭,并未掩飾自己的心思。
巴立名腦子一熱,口中直接訴道:“這不可能!”
長久以來飽受儒學熏陶的巴立名,對這種以牟利爲目的的方式向來存在着戒備,本能的就感到反感。
“不可能,除了這個方法,你覺得還有别的方法嗎?”韓坤搖搖頭,繼續勸道:“你也應該知曉,就你手中的十萬貫根本無法讓鋼鐵廠起死回生,不是嗎?”
“這——”
巴立名一時語塞,但還是堅持着自己的念頭,訴道:“即使如此,也不能這樣做。要不然的話,如何對得起那些工人?要知道這筆錢可是賠償給他們的賠償金,若是被挪作他用的話,可是會出現大問題的。”
“你啊,莫不是太過愚拙了?若要讓這些工人生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工廠維持下去,若是工廠就此沒了,難道你打算講這些工人養起來嗎?就算是你願意,想必包括主公在内的其他官員也不可能答應。”韓坤循循善誘的勸導着巴立名,而他那充滿蠱惑的話語,也讓巴立名露出遲疑神色來。
雖是如此,但巴立名還是繼續堅持着自己的念頭,雙手猛的握緊,低聲問道:“但是你也見到了那陳俊生,他可不知道壞了多少人的家庭。若是咱們也這樣做,那豈不是天打雷劈?”
“你啊,當真愚昧。那陳俊生爲了能夠吞沒他人财産,利息可是高達三分以上。這麽高的利息,莫說是還錢了,就算是每個月的利息都足以将人給榨幹。但是我等開辦錢莊,卻可以将其降到一分左右,這樣的話不僅僅可以吸引到許多人來貸款,而且還能夠降低對那些商家的傷害。明白嗎?”韓坤繼續勸道。
巴立名聽着詫異,又是打量了一下韓坤,問道:“看你樣子,怎麽感覺你居然對這貸款之事如此熟悉?”
“哈。你難道忘了,我曾經是宋朝官員,雖然現在早已經抛卻了,但是當初主持青苗貸時候的經驗還是存在的。”韓坤并未掩飾自己的過去,坦然承認了下來。
巴立名略有詫異,上下看了一眼韓坤:“青苗貸?沒想到你曾經做過這類事情,難怪如此熟稔。”
這青苗貸巴立名曾經在課本之上學過,乃是當初王安石新政改革的一項措施,其目的乃是在于抑制大地主兼并并且爲國朝帶來足夠的賦稅。
當初設立時候,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爲朝廷帶來了大量的賦稅,但很快就因爲王安石的離開而人亡政息。
之後宋朝雖是屢有賢臣希望推動這項政策,但卻因爲阻撓勢力太過龐大,始終都無法順利執行下去。
而韓坤之所以被排擠并且跑到長安,也是因爲政敵的栽贓陷害吧。
“沒錯。”韓坤點點頭回道:“而且根據我所知曉的,那人前些日子可是曾經和馮高接觸過了。”
“馮高?”
巴立名心中蓦地一緊,生出警惕心來:“他找馮高是爲了什麽?”眼中露出幾分害怕,繼續說道:“難不成是爲了馮高手中百分之五的股份?”
念及此處,巴立名更是感到害怕,又道:“若是這些股份被那陳俊生得了去,那可就糟糕了。”
畢竟自謠言之中所傳播的,那陳俊生和他麾下的陳記錢莊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若是整個長安鋼鐵廠落入此人的手中,那可就當真是糟糕了。
“沒錯。所以你覺得就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要知道那陳記錢莊可不等人,等到他将魔手伸到你麾下的工人之手時候,那你這長安鋼鐵廠隻怕就真的徹底完了。這一點,你可得想清楚!”韓坤相當自信的看着巴立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雖是對那陳記錢莊感到害怕,但他卻眼前之人也并未放下警惕心,訴道:“雖是如此,但你如何保證你所設立的銀行,就能夠避免這種事情?而且本金也就這麽一點,隻有十萬貫的情況下,隻怕也無法維持這麽多人的需求,不是嗎?”
“這事兒,你也不用擔心。你也應該知曉,既然是錢莊,那自然也肩負着幫他們保管錢财的任務。以前的時候,若是保管錢财的話是需要繳納管理費的。但咱們若是以五厘爲基準,讓那些殷實之人将錢财交給咱們保管,當然就有足夠的資金了。不是嗎?”韓坤繼續訴道。
“讓他們将錢保管在我們這裏,這可能嗎?”
巴立名開始懷疑起來,對于這韓坤所說的話,他雖是有些激動,但也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妥之處。
韓坤還是充滿自信的說道:“當然會啦。且不論衆人都有的貪财心理,而且對比那些尋常家庭,咱們也可以聘請衆多高手保護錢莊,甚至還可以利用這裏的各種機械打造一個專門的倉庫,足以确保資金的安全。我想那些人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雖然如此,但若是這些儲戶大規模兌換的話,我們又該如何?他們既然将錢存在這裏,那自然是爲了确保安全,若是咱們因爲一些原因沒有足夠的準備金,那可就糟糕了。”巴立名繼續說道
對于這錢莊的财源問題,巴立名倒是沒有絲毫的意外,以低貸吸引資金,然後以高出兩三倍的代價将這些錢拿去貸款,這一來一回的就足夠錢莊來掙錢得了。
韓坤笑道:“這個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幫你介紹一個人。若是他在的話,定然不會出現問題的。”
“這個,也許你說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可否容許我回去想一下?畢竟這麽大的資金,若是不跟上司商量一下的話,隻怕會出問題的。”巴立名稍作思考了一下,就腳步匆匆的從此地離開,關于這件事情,以巴立名的職位是無法做主,必須要禀報楊承龍并且得到主公的許可,要不然自己私自動用這些錢财的時候,是會直接被抓起來的。
巴立名可不想要在這個時候的鬧出事情來,讓自己成爲了衆矢之的,然後對着韓坤欠了一下身子,訴道:“當然,關于你的方案我也會詳細說明的,至于接下來會如何,也得主公允許之後才能實行。你說不是嗎?”
“當然。希望你能夠一路順風。”韓坤阖首回敬道。
辭别韓坤之後,巴立名和安艾走在道路之上,這一路上巴立名始終都是沉默不語,仿佛變成了木雕一樣。
安艾歎聲氣,蓦地開口問道:“你是害怕這事兒會有陷阱嗎?”
“嗯!”
沒表情的點點頭,巴立名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态度面臨這種事情。
“但你也看到了,那韓坤提出的方案的确不錯。不是嗎?”安艾繼續說道:“畢竟國庫也沒多少錢了,不采取這種方法的話,隻怕是無法維持下去,不是嗎?”
安艾并未插嘴之前兩人的對話,所以看的是相當通透,知曉這其中的利弊。
“沒錯!”
一樣的點着頭,巴立名還是沒有表情。
安艾笑道:“但是你也害怕,害怕這錢莊若是出事的話,自己無法收拾。對嗎?”
“沒錯。就是這樣!”巴立名眼中總算露出了忐忑不安來,口中也是繼續說道:“畢竟這麽多錢,若是出現了一個意外的話,那還得了?”眉梢更是緊緊皺起,解釋道:“而且這錢莊一旦成立的話,定然會有許多人前來存錢。若是錢莊倒閉的話,那這些人又該如何處置?”
雖然這錢莊還沒有開始辦理,但巴立名卻靠着自己自書籍之上所得到的消息,清楚這錢莊若是崩盤的話,究竟會帶來多少的問題來,以至于他的身體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你啊,還是這般的杞人憂天。豈不知,你現在的任務乃是修複鋼鐵廠,若是鋼鐵廠無法修複的話,到時候你如何向楊部長交代?”安艾卻是感到好笑,不過巴立名就是這樣子,總是喜歡将事情往壞處想,這讓他處理事情的時候能夠很好的把握整個局面,但卻總是不免陷入規矩之中,顯得有些遲鈍。
“這倒也是。”
巴立名口中念了一下,旋即下定了決心,訴道:“不管如何,這事情總的解決不是嗎?要不然,如何确保五年計劃繼續下去?”
眼下時候,自然以完成五年計劃爲主,至于其他的事情也隻能稍微放在一邊不予理會了。
安艾拍了拍巴立名的肩膀,鼓勵道:“沒錯。你完全可以放輕松一些,而且主公也并非那昏庸無道之人,她自然也會有所提防的。不是嗎?”
“那謝謝你了。”巴立名心思稍定,對安艾投了感謝之色來。
他擡起頭來看了一下天空,此刻天色開始變得暗淡起來,天邊的太陽搖搖欲墜,橘紅色的光芒灑落街道,許多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今日你剛來長安,定然還沒有找到住處吧,不如且和我回家,一起叙叙舊吧。”
拉着安艾的手,巴立名就帶着自己的好友,朝着家中走去。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可是有着許多事情要和自己的好友訴說。
舊友訴說不用廢話,多數都是那些諸如“身體好不好”、“寫了什麽東西”、“未來的打算如何”之類的俗話,當然也沒必要細細闡述,總之等到兩人睡下去之後,已經是三更半夜了。
巴立名曉得自己明日還有事情,隻好就此安歇下去。
待到第二日的時候,他帶着準備好的資料來到了工部,并且找到了楊承龍。
“你是說,你打算以這筆準備金成立錢莊?然後以錢莊爲媒介,收集能夠恢複鋼鐵廠的資金嗎?”擡起頭來,楊承龍雙眉皺緊,死死的看着巴立名,問道:“告訴我,這方法是誰告訴你的?”
“實不相瞞,這方案乃是韓坤告訴我的。”
巴立名并未隐瞞,事實上昨天他和韓坤見面的一事,也有很多人知曉,根本無法隐藏。
楊承龍雙眼微眯,訴道:“原來是韓坤?”
“沒錯。隻是不知楊部長,您覺得這方案如何?”巴立名心思忐忑的看着楊承龍,說實在的若非這錢莊後遺症太大,他當真打算就按照韓坤的建議來弄。
楊承龍點點頭,笑道:“若以可行性來說,這的确是一樁幸事。”臉色負有變得嚴峻起來,訴道:“但是你可知曉,在這近期内,這韓坤可是打算競選議會主席啊。對于他爲何找你,你不覺得好奇嗎?”
“什麽?他打算競選主席?”
巴立名爲之一驚,直接叫了起來。
誰不知曉,這長安之中以國黨、民黨獨大,若是沒有兩黨支撐,根本就無法在議會之中立足,更勿論争奪主席之位了,而這韓坤竟然這般膽大,打算跟這兩黨展開競争。
楊承龍神色嚴肅的回道:“沒錯。他打算競選主席。至于爲何找到你,應該是爲了向主公投誠吧。畢竟若是能夠幫助我們修複鋼鐵廠的話,他的名聲定然會增加,而且也可以争取到主公的認可。”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他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巴立名若有所思。
當初見到那人,他還以爲乃是偶遇呢,但今日看來,應該是早就有所準備了。
楊承龍阖首回道:“沒錯。隻是我很好奇,他作爲曾經的宋臣,爲何要競選主席?這倒是讓我有些不解。”手指一點一點的戳着桌面,楊承龍陷入困惑之中。
巴立名将昨天見面的場景回憶了一下,也是搖搖頭回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心中也是想着:“也許下一次見面的話,應該和他談一下?”見楊承龍還是那種愁眉苦臉的樣子,追問道:“隻是楊部長,關于這錢莊的事情,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嗯?若是你覺得沒問題的話,當然可以。”
楊承龍點點頭,然後在那文件之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囑咐道:“隻是你要注意保管好那些保證金,不能和上次一樣出現事故,明白嗎?”
楊承龍說的,自然是導緻鋼鐵廠縱火案發生的行竊事故。
若是沒有這事故,如何會招來這種事情?
“這是自然。”巴立名狠狠點着頭,對于保存保證金的金庫,他已經有了一些腹案,隻等着楊承龍答應下來,就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