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裏錯綜複雜,更兼部門衆多,他走了好一會兒之後,立刻就感到腦子也和這彎彎繞繞的小路一樣,思維也開始扭曲、打結,全都擠在了一起,壓根就弄不清楚方向了。
焦急之中,安艾見到遠處正好走過來一位小姑娘。
那小姑娘懷中抱着一疊文件,正是蕭鳳剛剛招攬的秘書王珂,此刻腳步匆忙的她,應該是打算将手中文件送至其他官員手中。
安艾這樣想着,立刻就走上前去将其攔住,問道:“請問你知不知道鐵道部怎麽走?”
“鐵道部?”
王珂見到自己被攔住,也是感到驚訝。
自成爲蕭鳳的秘書之後,她可是很少被人如此粗暴地攔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
穿着随意、頭發淩亂,雖然看起來是剛剛洗過澡了,但還是可以聞到一股難以遮掩的臭味。
王珂不由得屏住了氣息,朝後退了一步:“你是誰?爲何來到總理府?莫不是想要尋找主公,請求幫助嗎?”
有的時候,王珂也可以見到有些窮困百姓來到這裏,說是要搞什麽上訪,也虧得蕭鳳大度,并沒有怎麽排斥,但對于王珂來說,還是不怎麽接受得了。
“總理府?那蕭景茂在嗎?”
安艾追問道,十年之前蕭景茂剛剛就任總理,這事兒他還記得。
“蕭景茂?你是說蕭主席嗎?他現在是議會主席了,早就不是總理了。”王珂搖搖頭,看着安艾的眼神之中,也帶着一些可憐,許是将其當做了什麽鄉巴佬了。
當然,就安艾之前的生活,也的确和鄉巴佬沒啥區别。
安艾嘴巴微張,滿是詫異:“什麽?他怎麽辭職了?莫不是得罪人了?”末了,又繼續問道:“那現在首相是誰?總理有是誰?”
“當然是主公啦。難道還會是别人嗎?還有,總理五年一換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皇帝,非得幹到死才行?”
王珂輕哼一聲,已經生出一些不悅來,她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可沒時間在這裏繼續耗着呢,而且對方言辭對自己偶像也多有鄙夷,這也讓她不是很舒服。
“蕭鳳?”
安艾微微一震,眸中露出一些怪異來:“她還沒稱帝?”
王珂聲音之中帶着幾分怒氣,斥責道:“稱帝?主公可是孤家寡人,又沒有子嗣繼承,稱帝對她有什麽好處?反倒是你,你若是再不告訴我你有什麽事情的話,那我可就離開了。”說着,便轉過身來,足下快步奔走,打算将眼前之人丢到一邊,好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這個,你真的能幫助我?”
安艾縱身一躍,攔在了王珂之前。
王珂柳眉梢微挑,她自恃武功底子不錯,竟然未曾察覺到安艾的動作,對方修爲當真不凡。
雖是如此,王珂自恃此地乃政務區之地,依舊硬着脖子回道:“當然。不過你再不問的話,那我可就真的要走了。”
“好吧。那你可否告訴我,你認不認識鐵道部的巴立名?”安艾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鐵道部的巴立名?巴立名我倒是認識一個,不過他不是鐵道部的。”王珂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眼中怪異之色始終未曾減少,就連找的人官職都弄錯了,眼前之人究竟是什麽來路?
安艾聽到前面的時候有些失落,但是提及後面之後,立刻就生出幾分激動來,問道:“那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他在工部擔任郎中呢。沒辦飯,那長安鋼鐵廠被一把火給毀了,隻能将他調回來,看看怎麽才能将這鋼鐵廠重新恢複。”王珂回道。
作爲蕭鳳的秘書,王珂對政務區官員的調動可以說是了若指掌。
安艾阖首敬道:“多謝。”正欲離開時候,卻又愣在原地,王珂感到不耐煩了,追問了一聲:“又怎麽了?”。
“這個,我不知道工部在哪裏?請問您,那工部怎麽走?”安艾臉上浮現出尴尬來,畢竟自己在這裏毫無門路,若是讓眼前女子跑了,那自己隻怕就走不出這裏了。
王珂歎口氣,訴道:“唉。你跟我來吧。我也正好要将資料交給楊部長,正好順路。”說着,就帶着安艾一起朝着工部所在的地方走去。
約莫走了兩刻鍾時間,兩人這才抵達了工部。
相較于以前的舊府邸,新建的工部采用了最新的工藝建造而成,兩座由混凝土、鋼筋以及磚石建成的大樓足有三十丈高,就似一對利劍一樣戳在這裏,中間則是由一根懸橋連接起來,看起來就和“H”一樣,讓人看着就感覺記憶深刻。
安艾暗暗心驚,道了一聲:“果然是群英荟萃之地,竟然能夠造出這玩意來?”
他自己所建設的房子也就十丈高,而且這還得加上那巨大的風車罷了,但是眼前的樓房卻足有三十丈高,真的是刷新了自己的記憶,感覺自己出山的确是不枉此生。
隻是他心中卻也生出了一絲疑惑:“這麽高,又該如何上下?”
正思考時候,王珂卻是走到了旁邊的一個傳達室邊上,裏面正待着一個人。
王珂訴道:“請送我到九層,謝謝。”然後對着安艾招了招手,訴道:“你快進來吧,别在外面待着了。若是好奇的話,以後你有的是機會。”
“我明白了。”
安艾這才注意到在這大樓側面,正放着一個方圓約莫有六尺、高一丈的鐵箱子,這箱子被安裝在一個鋼制框架之中,箱子頂上有一根鎖鏈,鎖鏈一直延伸到樓頂之處,然後和正對面的一個鋼筒連接在一起,這鋼筒之上還纏着一圈鐵鏈呢。
等到兩人進入其中,那待在傳達室之中的人方才開始動作。
隻見他将身前的一個扳手扳下來,整個鐵筒立刻就緩緩的旋轉了起來,鎖鏈瞬間繃緊。站在鐵箱子之中的安艾也感覺腳下一震,随着鐵鏈的收縮,緩緩的提升了起來。
“是用蒸汽機來提升嗎?”
安艾若有所思,這玩意雖是簡單,但是對零部件要求極爲苛刻,需要承受相當大的力量。
能夠弄出這玩意來,可以看出來如今的華夏政府技術究竟有多麽強。
王珂也頗爲好奇的看了一眼安艾,對方平靜的神色讓她好奇,眼前這人之前明明一副鄉巴佬模樣,眼下時候卻如此平靜,好似已經習以爲常了。
随着電梯緩緩上升,兩人也很快的抵達了九層。
自電梯之中走出,王珂領着安艾很快的就來到了一個辦公桌之前,叩開門之後就見裏面正待着兩個人,一個人是工部部長楊承龍,另外一人正是巴立名。
安艾看了一下,立時叫道:“經武!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你是?”巴立名卻有些困惑,上下打量了一下安艾,随後眼前一亮,笑道:“你是輝明?”旋即産生疑惑來,問道:“隻是你怎麽找到我了呢?要知道當初你被趕出崇文書院的時候,我可是去找過你了呢,隻可惜你去意已決,自此之後可就在也沒見過你了。”話語之中,滿是唏噓來。
安艾露出幾分傷感,回道:“唉,往事不堪回首,就不要提了。”
他們兩人也惹起了楊承龍的注意,他将王珂送來的文件接下來之後,對着兩人說道:“經武,你們這個是怎麽一回事?”
至于那王珂,在将文件交給了楊承龍之後,就聰明的選擇離開了,以免摻合在這其中。
“這個,他是我曾經的校友,姓安名艾,字輝明。十年之前也曾經是風雲人物,隻可惜世事變遷,之後就失去了蹤迹。”巴立名趕緊将安艾拉了過來,對着兩人介紹了起來:“不過當年他可是相當出名,乃是推動格理實學的急先鋒。隻可惜天不假年,因爲做事太過急躁,結果被崇文書院的衆人給打壓下來,就此沉寂了下來。”
說到當年之事,巴立名不免唏噓起來。
雖說長安之内盛行實學,但是實學發展之下,不免也分出諸多門派,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經世實學和格理實學了。
經世實學不用說了,基本上就是一句話,那就是“經世緻用”。
這經世實學雖是揭露并批判往日朝廷在田制、水利、漕運、賦稅、荒政、兵制、邊防、吏治、科舉諸方面的社會弊端,并且爲此提出與實施各種旨在改革時弊的救世方案。
但是究其根本,還是自春秋諸賢衍生而來,并且将治經考史看作極其重要的基礎。
究其根本,還是來源于儒學一脈,并且認爲當以孔孟爲主,隻是不似程朱理學那般極端。
至于這格理實學,則是以探究天理循環、人物變化之理爲主,認爲應當天理爲先,主張摒棄孔孟之道,并認爲古法已然不足以解釋當世,必須重新研究出一套方案來。
這番作爲,自然惹來諸多經世實學之人的批判,認爲這乃是離經叛道之舉,當初安艾便是因爲這個緣故,就此趕出崇文書院。
“原來是你?”
楊承龍稍微想了一下,頓時記起一人來,訴道:“當年的時候,我還曾見到過你的演講呢。說真的,也是你的那次演講,方才堅定了我推動鐵路的決心。蒼天保佑,終于還是讓我做成了這事來。”
崇文書院建立之初,他就已經入職官府之内,對其中變化并不太了解,不過一些激烈的風波還是有些關注,對于經世實學還格理實學的争論也是有所了解,當初時候也曾經有所關注,所以對安艾有些印象。
最重要的是,因爲工部的特殊原因,其中成員多數以格理實學爲主,這讓他對安艾生出幾分好感來。
安艾苦笑一聲,搖着頭推拒道:“不敢當,不敢當。隻是當年年輕,所以有些焦躁罷了。”負有看向了巴立名,見其臉上風光無比,不免帶着幾分羨慕訴道:“不過你既然有今日成就,那可不要辜負部長的期待,知道嗎?”
“那是自然。隻是你呢?若以學術而論,你可要強過我數倍,不如和我一起進入工部,也省得在外面披風沐雨,不是嗎?”巴立名提出了自己的邀請。
因爲多年的隐居,安艾的臉龐并不算很好,表面上布滿了疤痕,就和老樹皮一樣,要知道他才三十來歲,結果看起來至少也有五十來歲。
巴立名很輕易就可以看出來,這些年内安艾過的并不好。
“沒錯。我相信以你的才華,在這裏定然能夠發揮出相當的作用。”楊承龍也是勸道。
安艾臉色一怔,搖了搖頭回道:“這個,還是算了吧。”
“爲什麽?”巴立名感到不解。
安艾解釋道:“你也知曉。我性子素來執拗,若是無法達成目的就不會罷休,而且閑雲野鶴這麽多年,估計也适應不了官場。若是進入的話,隻怕會牽連到你們。”而在心中也是訴道:“更何況那王若風親自邀請,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好吧。你既然下定決心,那我估計也說不動你。”
巴立名心知對方性子,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心中難掩好奇,問道:“隻是你這十年之内都在哪裏?居然将在弄成這樣子了。要知道我曾經到你故鄉去找你了,隻可惜也沒找到你。”
“我到終南山隐居去了,你若是能夠找到那才是稀奇。”安艾輕笑一聲訴道:“沒辦法,也隻有那個地方才能夠讓我安下心來潛心研究。”
巴立名故作嗔怒,責備道:“原來是這樣?當初時候我還以爲你遇害了呢,沒想到卻是隐居起來了?不過你今天出來,莫不是研究出來了什麽東西?既然如此,不妨跟我說一說?看看我是否能夠幫到你?”
“唉。這自然奧妙無窮,我能研究出什麽?而且此番若非他人邀請,隻怕我也不會來到這裏,更和你們見面了。”安艾笑了笑,眼眸之中露出幾分黯然來,卻是想起了自己所搜集的那些資料,若是自己能夠再潛心研究個幾年的話,也許就能夠研究出來一些東西來。
但就憑眼下狀況,隻怕是無法持續下去了。
“也許,我應該找個人講這些手稿傳下去?”
這心思一産生,就開始在安艾心中蔓延開來。
巴立名有些詫異,又是問道:“哦?沒想到你是被人邀請出來的?可否告訴我,那人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夠邀請你出山。”
“那人叫做王若風,聽說起父親王震也曾經是工部郎中,也許還是你的上司呢。”安艾哈哈一笑,調笑了一下巴立名。
“原來是王震之子?隻不過我和那王震雖是同僚,但是一個負責的是城市建設,一個負責的是鋼鐵生産,并非是一個體系,實在是抱歉了。”巴立名搖搖頭,言辭之中帶着詫異來:“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将你邀請了出來?”
“沒錯。難道此人有問題嗎?”安艾心中微緊,繼續問道。
巴立名回道:“倒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周培嶺。要知道這周培嶺可是因爲一些事情而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也一直以來都前後奔走想要将其救出來。”想到那周培嶺未來的遭遇,不免透着幾分唏噓來,訴道:“唉。這樣可惜這麽一個人才,就這樣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