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艾走上去,将旁邊接着的油桶拎了一下,嘟囔道:“原來是沒有煤油了?”
“這東西,是用煤油作爲動力嗎?”包銘看着眼前的一切,若有所思了起來。
作爲赤鳳軍建立的第一座鋼鐵廠,長安鋼鐵廠的技術自然是頂尖的,那奔馳在鐵軌之上的火車,皆是自長安鋼鐵廠中生産的。
安艾面露得色,微微昂起的下巴,顯示出他相當高興,也沒有隐藏其原理的心思,就開始解釋起來。
“沒錯。你也知曉那蒸汽機的原理,乃是将高溫沸騰的蒸汽沖入氣缸,令其産生龐大的壓力,進而讓其能夠推動車軸旋轉。”
“但是這有個問題。受制于蒸汽溫度的原因,這蒸汽機的動力提升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就無法提高,除非增加氣缸的容積外就沒有别的方法,再加上那提供動力的鍋爐,導緻蒸汽機根本無法壓縮。”
王若風眼神熱切的看着那模型,從眼前這個隻能運轉不到一個時辰的機械裝置,他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未來。
“所以你就将煤油和空氣混合,然後令其在氣缸之中燃燒,燃燒産生的高壓空氣,自然就會推動活塞,讓力杆活動起來,讓其帶動車軸運轉開來。我說的對嗎?”
一臉興奮的看着安艾,王若風越發渴望能夠勸說對方,将這東西帶回去好好研究。
他相信,隻要這玩意完成的話,那自己所研制的汽車定然可以煥然一新,綻放出嶄新的光彩。
“哦?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這玩意的原理?”
安艾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王若風,大概是爲眼前這人能夠一口道破自己想法而感到吃驚吧。
王若風頗爲驕傲的點點頭,回道:“那是當然!”
他父親曾經是在工部擔任過技術官僚,也曾經被提拔爲鐵道部侍郎官,耳濡目染之下,對機械當然也有一些認知。
“所以你到這裏來,就是想要得到這内燃機嗎?”安艾指了指那裝置,繼續問道。
王若風大方的回道:“沒錯。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出山,幫助我将這什麽……内燃機改進一下,令其能夠真正的運用到汽車之上。”
“哈。你這厮倒也真誠,不似那崇文書院的人,最會作僞了。”安艾笑了一聲,言辭中并未掩飾對崇文書院的鄙夷,末了又看了一下王若風,問道:“對了。看你樣子,也不是什麽平頭百姓,莫非是崇文書院的人?”雙眉之中,已然透着敵視,很顯然對崇文書院并沒有多少的尊重。
“這個,在下乃是真理學院出來的,并非崇文書院之人。”王若風躬身拜道。
長安之内,因爲國民兩黨的互相對視,導緻鬥争越發的白熱化,真理學院之中的學子被崇文書院之人所排斥,崇文書院之人也被真理學院之人所敵視,兩者經常因爲各種原因而争鬥不休。
這般狀況,縱然是蕭鳳有心解決,也無法徹底根除,隻能坐視一邊,防止事态持續爆發。
安艾稍感意外,念了一下:“真理學院?這是什麽?”
他離開長安超過十年,除卻了購買一些材料外就不曾離開,所以對長安的動靜并不十分清楚。
“是家師所創辦的,目的就是爲了能夠和崇文書院所對抗。安先生若是有心,也可以到真理學院來一下,學院之類人才濟濟,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王若風明銳察覺到對方心思,立時便提出了自己的邀請。
安艾有些意外,口中念叨:“難道說,我真的落伍了?”長期的閉塞,雖然讓他在個人領域造詣頗深,然而卻也導緻其性情近乎冷淡,對外界之事并不是很熟悉。
包銘也從旁勸道:“沒錯。我覺得你也應該出來了。說實話,老是呆在這裏并不好。畢竟這裏條件太差了,而且你若是到長安去看一下,就知曉這幾年變化的确很大。”
“好吧,那就且随你們去看一下。”
兩人如此懇切,安艾當即下定決心,擡起頭來對着兩人訴道:“隻不過我在這裏生活的時候,也寫了許多的書稿。這些書稿若是不好好整理一下,隻怕會遭到毀壞。所以可能要耽擱一下,可以嗎?”
“當然!”
兩人應了下來,旋即就見安艾将那辦公台之上放着的一卷書拿起來,帶着這卷書走出此地,卻是來到了旁邊的書房之内。
和之前工作室那毫無窗戶,内部近乎封閉并無空氣流通的樣式不一樣,這書房卻是開闊無比,而且還在南北兩側開有窗戶,足可讓天上的月華照入房中,東西之處則是被書櫥取代,書櫥之上放滿了各類書籍,應該是這些年内安艾研究所寫成的書稿了。
眼中透着懷念,安艾走到書櫥之前,從上面取過一卷書稿,這書稿之上寫着他的積年累月的心血。
“唉。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我不在這的這段時間内,你們就先好好的呆在這裏,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回來的話,定然将你們整理妥當,好讓你們重見天日。”
口中說着,安艾眉梢也是緊緊皺起,側眼掃過了兩人,訴道:“你們兩個,幫我将這些書稿搬到閣樓之上吧。畢竟隻有那裏,才能夠完好無損的保管好這些書稿。”
“我們知道了。”
王若風和包銘不敢怠慢,連忙走上前來,将這些書稿搬起來,依着安艾的吩咐,将這些書稿運到了這石屋頂部的閣樓之中。
這閣樓位于那風車之中,四面都是以磚石壘砌而成,可謂是風水不侵,而且地方隐秘很少有人會找到,最是适合收藏珍貴東西的地方了。
三人忙了一晚上,這才将這些書稿收藏好。
等到弄好之後,三人也感到疲憊,先是在這裏歇息了一天之後方才離開,等到回到長安之後,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這裏,就是長安?”
安艾凝神望去,感到有些陌生。
來回的人群、川行的馬車,還有整潔的地面,都令他生出一種與世隔絕的錯覺。
尤其是遠處呼嘯而過的火車,更是讓他生出一些好奇心來,想要知曉這火車究竟是如何運轉的,隻因爲這火車太過迅速,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追上,隻好作罷。
王若風點點頭回道:“沒錯。就是這裏。隻是安先生,若是您在這裏沒有住處的話,不如先到我那裏居住一宿。如何?”
此刻,包銘因爲家中有事早就離開了,隻留下兩個人在這火車站等車。
“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安艾卻是搖搖頭訴道:“先告訴我政務區在哪裏,我準備去見一個老友?”
“老友?”
王若風有些詫異,之前他看到安艾隐居模樣,還以爲此人沒有朋友呢。
安艾點點頭,話音之中帶着幾分遲疑來:“沒錯。我和他曾經是好朋友,隻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曉他最近狀況如何?”
“好吧,那你就随我去一趟吧。正好,我也想要見一個人。”王若風雖是驚詫,但是一想自己離開長安也有些時日了,又因爲安艾的緣故勾起了自己的記憶,于是就想要去了解一些周培嶺案件進展如何。
審判案件的乃是法院,而那法院也正好在政務區,可以說是正好順路。
領着安艾坐上一個馬車之上,王若風就陷入沉思之中,暗暗緊張起來:“唉。希望那案件,能夠順利結束。要不然這麽拖着,可不好啊。”
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兩人一共換了三輛馬車,方才抵達了政務區。
相較于三十年前,這長安城爲了容納進城的百姓,可是擴建了數倍有餘,縱然有所準備,但是道路依舊壅塞,所以馬車的行駛速度也下降了不少。
自馬車之上下來之後,王若風見安艾一副茫然模樣,料定對方隻怕也不知道如何尋找自己的好友,繼續追問道:“對了,你要找的那位好友是誰?若是我認識的話,可以幫你找一下。”其父親曾經是政府官員,所以他也對一些官員甚是熟稔,所以覺得自己能夠幫助安艾。
“嗯。他姓巴,名立名,字經武。十年之前,他曾經和我說過,說是要讓天下人都知曉鐵路的用途,若是我所料沒錯的話,他應該是進入了鐵道部了。”安艾有些緊張,當初誓言未曾忘卻,但時間素來喜好愚弄人,若是這其中出現了變故的話,也許巴立名并不會出現在這裏。
王若風口中念叨了一句,随後搖了搖頭,無奈道:“這個,我隻怕是幫不到你了。”
政務區官員太多,至少也有上千位,王若風充其量也就認識一些諸如蕭景茂、楊承龍這一類的有知名度的官員,亦或者是諸如中央警察局院長王路、長安府州級人民法院鄭隆這一類需要直接接觸的人,其他的那就愛莫能助了。
安艾眼神一暗,有些失落的回道:“不管如何,還是多謝你了。而且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去做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接下來的,我自己會做。”
“好吧,那你可要小心一點,明白嗎?”王若風警告了一下,然後就離開了這裏,徑直朝着長安府州級人民法院奔去。
爲了方便審理案件,蕭鳳将整個法院分爲國級、州級、縣級三個等級。
國級基本上不負責具體案件審核,隻負責針對法律條文進行解釋,州級和縣級則是負責具體案件管理,但是因爲職能不同,所以州級一般隻負責牽涉到官員一類的案件,而縣級法院則是負責民間案件審查,再加上每年都會排到各處的巡回法院,共同組成了整個法院體系。
周培嶺案件發生之前,曾經爲官身,自然歸爲長安府州級人民法院管理。
一路來到法院之前,王若風就見到自己所聘請的律師錢淩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快步走了上去将其攔下,問道:“案件審判的如何?”
“唉。還是那樣子。那些證人一口咬定,乃是周培嶺所指使的,我也沒辦法。”錢淩搖搖頭,無奈道。
王若風一時驚呆,厲聲問道:“這樣的話,那我兄弟豈不是會死?”
誰不知曉,蕭鳳自入住長安以來,對法律的制定相當嚴苛,若是被判了刑的,基本上就沒有翻案的可能,縱然是當朝官員也是如此。
“這個,我也是盡力了。”錢淩臉上也帶着虧欠,畢竟自己收了對方的錢卻并未辦成事,這讓他也擡不起頭來。
“那就沒别的辦法嗎?”王若風并不甘心,繼續追問道。
錢淩搖搖頭,回道:“沒辦法,對手乃是那個宋恩。以他的手段,我是決計無法對抗的。”見王若風依舊是焦急無比,又道:“不過你也不是沒有辦法。按照程序來說,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内,你還有一次申訴的機會。若是向法院申訴的話,應該還能夠争取到一些時間。”
“真的嗎?”王若風眼中泛起一些光彩。
錢淩阖首回道:“沒錯。畢竟主公也說了,爲了避免有冤假錯案發生,被告方有兩次申訴的機會,讓法院重新審判。當然,若是兩次申訴的機會用完的話,那就真的完了。畢竟,法院也不可能就爲你一個人而開辦,不是嗎?”
“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嗎?”
王若風稍微安心,立時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給我準備申訴。知道嗎?”
“這個,當然可以。隻是這花銷?”錢淩搓動着食指和拇指。
王若風露出一些厭惡,自懷中取出一塊銀元,丢給對方:“這些錢夠了嗎?”
“當然夠了。”錢淩眼中一亮,立時調轉身來,重新走入了法院之中。
王若風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心中也是想起遠在淳化的羅旻,暗道:“希望你們,能夠盡早的找到證據,要不然咱們可就真的全完了。”
能夠拖到現在也沒有審判,他也是竭盡全力了,接下來的那當真隻有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