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趙鐵牛神色黯然的搖搖頭。
“你可知曉,自百餘年之前那章氏一族祖宗遷移至此之後,爲了能夠抵禦金朝鞑子,便開始修築了北城堡,也就是現在章氏一族所居住的地方。而在曆經數代之後,尤其是數十年前金朝覆滅時候,當時族長更是将其強化了,這才有了現在的北城堡。”
羅旻靜靜的聽着,心中暗想:“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會有這般宏偉呢。”
他來之前,曾經去那章氏一族所在的北城堡看過,其内部道路縱橫,隻需一刻鍾的時間,便可以自城中心抵達外圍,而那房舍也是呈現出放射狀的方式,最外面的房舍全數由磚石壘砌而成,可謂是相當的堅固。
整個北城堡,被建設的是相當的嚴整,定然是有人刻意而爲。
“沒錯。要不然,爲何我們始終無法奈何對方?就是因爲這北城堡實在是太堅固了,若是沒有火炮的話,如何能夠打開?”趙鐵牛無奈搖頭,眼中都是黯然。
對盤踞此地、作威作福的章豐,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但每次都被這堅固的城堡給擋了下來。
羅旻卻不罷休,繼續勸道:“雖然如此,但是我想他們也不可能是毫無缺點的話。總得和外面接觸不是嗎?”
“這個,也的确如此。每到秋季十月時候,這北城堡便會打開,讓我們将需要繳納的稅糧交上去。”
趙鐵牛雙眉蹙緊,依舊感到忐忑:“但是那個時候他們也會将族内壯年集中起來,以防生出變化。若要趁着這個時候攻下北城堡,僅憑我們的話是不可能的。”
“哈。這次我們又不是去進攻,隻是去偷東西而已,算不了什麽。而且此刻出動大批的青壯年,其内部定然空虛,卻是一個好機會。”羅旻眼中一亮,立時便生出主意來。
“不行。這風險還是太大了,而且若是失敗的話,你倒是無所謂,但是我們可就倒黴了。”
趙鐵牛還是不大敢相信,對于羅旻此人,他實在是太過陌生。
羅旻無奈,隻好自懷中取出一物來,這東西卻是一柄小劍,訴道:“你不相信我的話,那周培嶺的話總得相信吧。”
“這東西,是我送他的木劍嗎?”趙鐵牛眼中一亮,粗糙的大手接過木劍,滿是懷念的摩挲了起來。
這上面,還有他刻着的大水牛呢。
羅旻點點頭,灼熱的目光看着趙鐵牛:“沒錯。臨行前,他将此物的藏身之地告訴了我。”
“好吧。既然是小山的話,那我就相信你一次。”趙鐵牛銀牙一咬,立時下定了決心。
臉上嚴肅表情爲之一松,羅旻稍感開懷,連忙道:“那謝謝你了。隻是在行動之前,我們還需要确定那章豐究竟将這賬簿收藏在什麽地方。隻可惜我對這裏什麽都不懂,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門道?”
“這——”
趙鐵牛遲疑了起來:“也不是沒有方法,隻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
“誰?”
羅旻雙目微聚,将趙鐵牛的神色納入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溫柔,讓他産生了些許的疑惑。
“是翠花。”
趙鐵牛臉上露出一絲懷念,雙手卻是蓦地攥緊,牙齒咬住嘴唇,“隻是她卻被那章豐設計給強行納爲小妾了。”
“這。對不起,讓你想起了傷心事。”羅旻垂下雙目,以示哀傷。
趙鐵牛面容苦澀,頹然回道:“沒什麽。而且就算是沒有你這事,也許我也要去找她。畢竟,我對她虧欠的太多了——”
“好吧。那你就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的消息。”羅旻點點頭。
這事兒急不來,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貿然出手,除了給對方抓住把柄,更容易打草驚蛇。
趙鐵牛點點頭,訴道:“那好。隻是這事兒急切不來,平日裏那章豐看的嚴格,根本無法出來。不過現在也快秋天了,爲了養活那些蠶寶寶,她們每天清晨的時候都會到三裏之外的桑樹林之中,采摘合适的桑葉。這個時候,便是我們的機會了。”
除卻糧食之外,淳化此地的産物還有蠶繭,并且在附近種植有千畝桑樹,作爲蠶繭的食物來源。
而每到這個時候,北城堡之中諸多織女便會走出來,前去桑樹林去采摘新鮮的桑葉。
要不然,讓那些蠶寶寶餓了的話,可是會影響到收入的。
因爲長安紡織業的發展,這蠶繭已經成了章氏一族最大的收入。
彼此一對眼,羅旻和趙鐵牛相互結伴,一起跑到了那桑樹林之中。這桑樹林面積足有一千餘畝,可謂是相當繁茂,周圍也沒有人戒備,事實上因爲面積太大的原因,北城堡也騰不出多少的人手來戒備。
過了一宿,等到清晨的陽光撒落下來的時候,就見遠處走來了近百位女子。
這些女子之中,有五十來歲的老婦,也有十來歲的女童,最多的就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女子,這些女子乃是中立軍,數量多達六十多人。
遠遠看去,也可以這些織女衣着穿戴看出來,她們也是分階級的,其中以最中間的一位老婦人最爲尊貴,外面套着一件大紅色絲綢衣衫,腰上挂着玉佩,頭頂上也是插着一根玉簪子,旁邊圍着的人最多,足足有二十來個。
除此之外,尚且還有十來個姿色不錯的女子。
這些女子雖是不至于穿金戴玉,卻也個個都穿着細密的棉衣,周圍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丫鬟陪伴着,多得有七八個,少的隻有三四個。
至于那些丫鬟,所穿的當然也就是尋常的麻布衣衫,衣服老舊也就不說了,能夠打着補丁就算是可以了,畢竟有的女子,直接就穿着破布衣衫,好掩住自己的身體。
“最中間的那個女子,乃是章豐的正妻,是附近文家莊莊主的女兒,其餘的幾個則是章豐的妾室。”
指着這幾人,趙鐵牛介紹到,這些女子雖是巧笑嫣然,但是他卻面色焦急,在這些女子之中搜尋着,似乎要找到自己口中所說的那個翠花。
羅旻眉梢微挑,低聲問道:“主公不是已經頒布命令,禁止納妾。這章豐竟然還有這般膽色?”
“誰不知道呢。但是他乃是議員,手眼通天着呢,自然也沒有人敢追查。要不然,翠花怎麽可能被對方奪去?”趙鐵牛張口罵道。
“唉。看樣子,你也是苦命人。”
羅旻暗暗歎息,将身子努力的藏在樹冠之中,以免被這些織女發現,又問:“對了。你說的那個翠花長什麽樣子?跟我說道說道?”
趙鐵牛眼神一亮,旋即指着一人,訴道:“就是她了!”
“是她?你這眼光,倒也是獨特。”
羅旻扯了扯嘴角,在這之前他還遐想着那翠花究竟長啥樣子,讓趙鐵牛如此魂牽夢萦呢。
然而一見面,羅旻就感到失望,粗壯的腰身還有那曬得黝黑的臉龐,着實不符合他的審美觀,但是那周正的五官,放在這鄉野之中,卻也足夠吸引人了。
村花什麽的,終究隻是遐想罷了。
兩人說話時候,遠處也似乎出現了什麽變故,那翠花雙膝跪在地上,不斷的朝着那章文氏磕頭着呢,似乎是在道歉着呢,但是那章文氏卻不肯罷休,反而取出一根荊條來,不斷的朝着翠花的背部打着。
翠花身子雖是健碩,卻也忍不住這般毆打,衣衫也被打爛了,露出布滿血痕的背部。
“這賊婆娘,竟然這樣對待翠花。”
趙鐵牛難以忍耐,雙目開始噴火來,想要沖出去。
羅旻連忙拉住,低聲勸道:“安靜一下,你難道忘了咱們兩個的目的嗎?”
空氣中,隐隐傳來對方的罵聲,仔細一聽大多數是什麽“騷蹄子”、“浪蕩貨”之類的侮辱人的話,便是他們聽了也感到難受,更别說當事人了。
約莫過了一段時間,那章文氏方才罷休,讓所有的丫鬟以及那些妾室一起行動,去采摘桑葉來,唯有她一個人待在陰涼地開始休息起來。
這采摘桑葉的事兒可是體力活,就憑章文氏如今六十來歲的身子,自然無法繼續幹下去,隻能在這裏監視對方了。
見到所有織女各自散開,趙鐵牛、羅旻兩人心中一喜,羅旻正在困然如何将那翠花叫來,卻見到趙鐵牛雙手捂住嘴巴,卻是發出如同布谷鳥的叫聲來。
這裏本來就靠近森林,些許鳥聲自然也不意外。
但是那翠花聽了之後,明顯是露出一絲歡喜來,隻是一掃周圍之人,便趕緊收斂起來,然後偷偷摸摸的避開衆人,七拐八拐的來到了兩人藏身之地。
“是趙鐵牛嗎?”
“蹭”的一聲,趙鐵牛自樹上跳下來,落在翠花之前。
“是我,我來找你了。”
翠花眉間一喜,旋即感到害怕,四下看看沒有人之後方才緩了一口氣,埋怨道:“你怎麽跑這裏來了?難道你就不知道,老爺可是一直在追查你,若是被他發現你在這裏,你根本逃不出去。”
“我當然知曉。”
趙鐵牛點點頭,雙目之中的渴望難以抑制,不由得攀上了翠花的手,訴道:“但是我想你了。”
“你啊,究竟是怎麽了?竟然鐵樹開花,都會說這甜蜜的話了?”
翠花身子一顫,臉上表情融化了許多,趙鐵牛心髒撲通撲通的跳着,難以壓制自己的沖動,連忙将翠花抱在懷中。
隻是他稍微一用力,翠花立刻叫了一身,額頭之上流出許多冷汗來。
趙鐵牛記起之前場景,立時将翠花外套脫下,隻留下一個肚兜圍住胸口,而在那黑黝黝的背部之上,幾個新鮮的血痕正滲着血漬,除此之外還有着十來條舊傷疤,就和那兇殘的虬龍一樣,趴在翠花的背部,貪婪的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這!告訴我,那賊婆娘究竟怎麽對你了?”
趙鐵牛聲音蓦地擡高,旋即又是壓了下來,生怕将遠處之人給驚醒。
翠花面容苦楚,不斷的搖着頭:“鐵牛,算了吧。”然而趙鐵牛決心依舊,翠花隻好勸道:“聽我一句勸,你還是離開這裏,快點離開這裏,可以嗎?”說到後面,已經是帶着哭腔了。
“我不。你不跟我說原因,我就不走。”
趙鐵牛梗着脖子,并不打算妥協。
若是翠花得到正常的對待,他或許也就算了,但是翠花卻飽受摧殘,這讓趙鐵牛如何接受?
翠花嘴角嗫嚅,充滿着悲傷:“這個,還不是因爲老爺嗎?而她可是老爺的正妻,你讓我如何?”
章文氏乃是善妒之人,若是見到了丫鬟和章豐太過接近,自然是好一頓毒打,并且将其美其名曰家法,然而翠花當初便是被章豐強納入門,如何能夠避免章豐的欺辱?
“沒錯。你還是告訴我們原因,這樣的話我們也好給你出主意,不是嗎?”這時,羅旻也是走了出來。
翠花明顯一愣,見羅旻氣态超然,不免生出疑惑來:“趙鐵牛,他是誰?”
“小山你知道嗎?他是小山派來的,說是要幫我們打倒那鐵印章。”趙鐵牛看起來相當的開心。
翠花也是充滿不可置信,上下打量了一下羅旻,問道:“你真的小山派來的嗎?”
“當然。隻是你們兩人,今日一見就隻是爲了一訴衷情嗎?”
羅旻點點頭,旋即看向了趙鐵牛,似是意有所指。
趙鐵牛心中微緊,卻是怔住了,很顯然羅旻是要他提出之前兩人商量的要求,隻是那樣的話,翠花不免要和那章豐接觸,這樣的話,隻怕又會遭到章文氏毒打。
這樣的話,他實在是無法接受。
翠花察覺到兩人變化,立時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
“這個——”
趙鐵牛有些害怕,他微微擡起頭來,仔細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然後說道:“這個,你也知曉那鐵印章一直以來都爲禍鄉野,咱們是敢怒而不敢言。所以說,我——”未曾說盡的話,全數堵在嘴中,卻不敢當真告訴眼前女子。
趙鐵牛實在害怕,若是翠花有個萬一的話,那自己又該如何。
“說吧,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事。”
翠花宛然一笑,燦爛的笑容充滿了溫度,讓趙鐵牛因爲夜宿而感到寒冷的身子重新充滿了溫暖。
“這個,那我就說了?”趙鐵牛有些忐忑,但面對自己的摯愛,他也無法瞞騙,便将計劃一一告知。
翠花聽了,也是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嗎?”
“沒錯。隻要取到賬簿,我定然會将此事禀報聖母娘娘的,以聖母娘娘的脾性,定然會讓章豐付出代價。”羅旻訴道。
他知曉,蕭鳳在民間的威望向來很高,若是借助蕭鳳的名頭,自然能讓兩人信服。
翠花俯下身子,盈盈一拜:“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