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高心中一緊,低聲問道。
陳俊生回道:“沒什麽。隻是你不覺得你們鋼鐵廠太過迂腐,隻是生産一些軍火和蒸汽機,除此之外别的根本就不碰,這不是可惜了嗎?”
“嗯?你是說,生産其他的東西?”馮高心中一緊,追問道。
陳俊生阖首回道:“沒錯。你爲鋼鐵廠之人,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長安城之中,除卻了你這樣的大型鋼鐵廠之外,尚且存着許多的小作坊。他們生産的那些鋤頭、菜刀、斧頭什麽的,在宋朝之中可是暢銷品,賣的可火了。”
“雖是如此,但是這也并非我一人能夠決定的,還請抱歉。”馮高回道。
經曆了之前的諸多事情,他早已經清楚,無論是那所謂的蘇瀾、王權斌,亦或者眼前的這陳俊生,都不是自己所能對抗的。
面對這些人,唯有保持謹慎的心思才行。
陳俊生端起茶杯樶了一口,自信滿滿的說道:“當然可以。”
“那我就此告别了。”
站起身來,馮高對着陳俊生躬身一拜,日後若要發展鋼鐵廠,還少不得需要對方的力量,現在時候并非惹怒對方的時候。
“告辭!”
看着馮高推開門離開此地,陳俊生面色蓦地變得冷峻起來,臉色露出幾分不悅:“本以爲這家夥會上套,沒想到卻隻是虛晃一槍?倒是讓人惱怒啊!”
随侍一邊的掌櫃停了,立時欠着身子問道:“陳東家,既然他不肯答應,那不如讓我——”
“你傻了嗎?現在正是大選時候,你這個時候惹事,是嫌死的不夠快?”陳俊生罵了一聲,但臉上卻露出和餓狼一樣的眼神來,“隻可惜這麽一塊肥肉了,竟然無法吞入口中,實在是讓人可惜了。”
任誰都知曉,這鋼鐵廠日後收益定然不錯,實在是一個不錯的财源。
隻可惜這鋼鐵廠耗資巨大,非是尋常之人能夠建成,也就隻有當初榜上了赤鳳軍的楊蘇兩家,方才建成如此龐大的鋼鐵廠。
年産鋼鐵百萬噸,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支撐的。
難以忍受心頭欲念,陳俊生感到焦躁。
這時,外面的夥計又是走入裏間,訴道:“陳東家,章議員今日到訪,不知您?”
“章末嗎?”
陳俊生神色一喜,連忙自座位之上站了起來,口中連忙說道:“那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接見?”
那章末乃是介紹他進入民黨之人,也是舉薦他成爲議員的貴人,自然不敢有所懈怠。
很快的,章末便來到這裏間之中,看了一下牆壁之上挂着的畫卷,立時笑了:“素問陳先生才能非凡,沒想到竟然弄到了張擇端的真迹來。”
“也是僥幸得了一卷。隻可惜他那清明上河圖實在罕見,未曾入手。實在是太可惜了。”陳俊生回道。
爲了能夠展現出自己的素雅,消去人眼中暴發戶的印象,他特意搜羅了許多的畫卷,并且挂在自己的起居之中,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才結實了章豐。
章末說:“的确是可惜了。”自那畫卷掃過時候,整個人卻是呆住了。
“章議員,您怎麽了?”陳俊生問道。
章末雙眉微皺,卻是指着其中一卷畫,問道:“你這副可是西湖争标圖?”
“沒錯。”陳俊生點點頭,微眯的目光掃過對方臉色,透着幾分竊喜來。
“唉!”章末長歎一聲,卻是露出了一副懊惱樣子來,口中則是充滿無奈的神色說道:“其實這幅畫,我也曾經收羅過一副。隻可惜後來卻被證實爲僞作,實在是可惱可恨啊。”
“哦?既然如此,那先生不如就手下這卷畫作如何?”陳俊生笑道。
章末臉色頓時綻放開來,目光自那畫卷掃來,問道:“當真如此?”
“當真如此。”
陳俊生揮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掌櫃心領神會,立時将那西湖争标圖卷成一起,然後放在了一方檀香木匣子之中,外面也包着絲綢編制成的袋子,送到了章豐手中。
得了這東西,章末更是歡喜,眼光無比癡迷的掃過匣子,雙手也是撫摸着上面的紋路,笑道:“哈。你這人當真有本事,看來我的确沒有看錯你。”
“那是當然。隻是不知章議員今日來此,究竟所爲何事?”陳俊生繼續問道。
他也非傻子,對方突然來訪,定然存有蹊跷,至于究竟是什麽事情,那就另當别論了。
章末神色一冷,張口罵道:“還不是那兩個人?一直以來糾纏不放,當真是讓人厭惡至極。”
“哦?不知道究竟是誰?”
陳俊生生出一些興趣,章末乃是議員,看似權力很大的時候,其實能夠做到的事情并不多,若是行将踏錯,當初青雲幫一事也不會惹得整個議會震蕩不安。
正是因此,章末方才跑到這裏來,并且和陳俊生如此友好。
章末無奈道:“還不是王若風和羅旻這兩個人?本來可以定罪了,結果被他們兩人一鬧,案件直到現在都沒于完結。”
“王若風和羅旻?你是說淳化農民死亡案嗎?”陳俊生有些了然。
章末此人出生于淳化章氏一族,而那周培嶺也是出自淳化的,按道理來說,他們兩人乃是同鄉,應該彼此締結友好關系,然而章末卻始終力推周培嶺負權責,很顯然彼此之間存在着相當的矛盾。
章末點點頭,回道:“沒錯。那何賽和周培嶺蓄意挑釁,以機械之物害了我族中之人,我如何能夠罷休,自然要讓這罪魁禍首受到懲治。結果他那兩位同學,卻屢次插手,說什麽事有疑點,這才導緻案件長期以來未曾結束。你說這算什麽事兒?”
“他們乃是同窗摯友,會有這般舉動,也是應該的吧。”
陳俊生不以爲然,瞧見章末看來的充滿敵意的眼神,連忙改口:“當然,若是以此爲借口,幹涉司法之事,自然也不是應該之舉。”
“沒錯。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下忙,讓這兩人别老是插手這件事情,可以嗎?”章末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陳俊生神色微頓,語氣有些遲疑:“這個,隻怕不行。”
“哼!就連那鋼鐵廠都被你給解決了,難道說取取兩個小家夥,你都搞不定?”章末恥笑道。
陳俊生苦笑道:“哈。那鋼鐵廠事出有因,而且内部隐患重重,這才給了我操控的機會。但是他們兩個可不一樣,皆是良民百姓,尤其是那王若風,他的父親雖然辭職了,但是也曾經在工部擔任過一段時間侍郎。而且他們也是真理學院出生的,我又豈敢對他們下手?”
若是丁義珍、老丁頭這等尋常人物,陳俊生自然是手到擒來,但面對王若風這種本身就有一定實力的人,他的那些手段可就無法奏效了。
“我不管。”
章末嗔怒道:“我就要看到這兩個家夥滾蛋,而那周培嶺也被關在監獄之中,不見天日。”
陳俊生還想要辯解,但章末卻是失了耐心。
他威脅道:“還是說你不想要成爲議員嗎?莫要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全都知曉,若是這些被捅出去,你以爲你能夠成功嗎?”
若是之前倒也罷了,但在知曉周培嶺曾經的身份之後,章末就開始害怕起來,自家家族可是曾經逼死過對方的父親。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周培嶺沒道理放下仇恨,之所以未曾動手,不過是暫時實力不夠罷了,所以章末才要趁着對方這個時候,将其徹底打壓下來,以免威脅到自己的前途。
“這——”
陳俊生被吓住了,眼中露出一些掙紮來,最終隻好屈服下來,訴道:“好吧,那我就盡力一試吧。”
章末嘴角微翹,笑容相當猙獰:“很好。我相信隻要你一出手,定然能夠辦成此事。”
“這個自然。”
陳俊生雖是應了下來,但卻并不怎麽願意,眼中還是存着擔憂。
爲了能夠競選議員,他可是将許多的東西都給抛棄了,敲詐、勒索、下套、威脅……,這些混混慣用的手段,陳俊生在自己年少的時候沒少用過,那個時候時局動蕩,給了他發展的機會。
但随着時間發展,長安城漸趨穩定,和平以及發展才是主流,自己往日的生意自然也就不行了。
所以陳俊生才孤注一擲,拿出自己一身的積蓄,開辦了這個陳記錢莊,并且打算以此爲跳闆,就此擺脫以前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好将自己洗白白的,甚至可以一躍而起,成爲人人敬仰的議員。
然而,章末卻要自己繼續往日的生活,這自然讓陳俊生感到不悅。
不過一想到日後安穩的生活,陳俊生還是生出一些希望來,也許自此之後,他當真可以成爲議員呢?
“秦掌櫃,你去幫我調查一下這個人。記住了,三天之後,我要得到對方全部的資料。
”抱着這樣的想法,章末便召來了以往的部下,讓他們去調查王若風的情況,好确定針對對方的計劃。
什麽都沒準備,就貿然展開行動,這不是陳俊生的習慣。
那秦掌櫃倒也不愧是專業人士,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就将整理好的資料送到了陳俊生的手上。
“哦?沒想到這王若風倒是有些才華,竟然弄出了這種東西來?”
看着手中資料,陳俊生也是驚訝無比,複又哀歎一聲:“隻可惜這東西太大了,若是能夠縮小到馬車的程度,也許就可以代替馬車呢。”
“沒錯。爲了能歐建造出這玩意來,那王若風和他的同學們前後可是投入了五千貫,這才弄出了這麽幾台來。”秦掌櫃訴道。
陳俊生眉梢微動,問道:“五千貫?就他們,能有這麽多錢嗎?”
王若風家事也不差,但他父親乃是清官一個,并沒有多少的錢财,能夠掏出一千貫就已經了不得了,其餘的資金都是其他的學生,外加真理學院投資,這才湊齊了這麽多錢來。
“當然不可能有。所以他們就想要将這馬路攤鋪機賣給政府,這樣的話便可以掙取大量的資金了。”秦掌櫃搖搖頭回道。
陳俊生笑道:“哈。若是這攤鋪機當真有這效果,我想政府定然會大量采購。隻可惜卻鬧出了這種事情來,那秦直道什麽時候複工都遙遙無期,更勿論大量采購了。”
陳俊生這般說辭,确實切入王若風的痛點。
那王若風當初之所以弄出這機械來,也是存着以此賺錢的心思,畢竟鐵路建設在前,可是養活了好幾個鋼鐵廠,更是直接弄出了蘇氏、楊氏一族這般的權貴。
自己若是能夠介入馬路建設之中,定然也可以成爲下一個如同蘇氏一族的存在。
“那依照陳東家的意思,莫不是找上門來,貸款給他嗎?”秦掌櫃問道。
既然得到了對方的情報,那下一步的動作,自然是針對對方展開行動了。
陳俊生笑道:“哈。這些年來,你倒是跟着我學了不少的手段。”這長安乃是首善之地,自然不可能尋釁滋事,要不然惹來了王路的調查,莫說是成爲議員,隻怕自己也會直接被投入牢房之中。
陳俊生深知其中危機,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找上門來,說是願意貸款給他,知道嗎?”陳俊生吩咐道。
秦掌櫃問道:“這時當然。隻是第一次貸款,應該多少錢?”
“嗯。就兩千貫吧!我想這些錢,應該能夠讓他們支撐一段時間。”陳俊生稍作思考之後,然後說道。
這貸款也是有學問的,無論是款項還是期限,都是存着許多的道道來。
款項不能太多,若是太多了,對方是否願意接受之外,還會給對方更多的時間來周旋;款項若是太少的話,也無法讓對方生活下來,到時候對方破罐破摔,反而很容易行程虧空。
陳俊生這次出手,當然不是爲了養活對方,最好将其維持着将死不死的狀态,才能夠給他掙得更多的利益來。
得了指示,秦掌櫃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