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之前馮高尚需确定一件事情,看着召集過來的衆多工友,他問道:“告訴我,你們可知那老丁頭,爲啥要做這種事情?”對于這老丁頭,馮高也是熟悉,知曉此人雖是性情孤僻,但卻并非貪财之人,突然做出這種私吞銀兩的事情,實在是讓人驚訝。
“這個,莫不是因爲他最近剛剛收留的一個義子?”
“義子?這是怎麽一回事?”馮高追問道。
那人道:“也許你們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的時候,那老丁頭來了一個侄兒。他那侄兒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老是追着老丁頭之後讨要錢财。也許,他就是因爲這樣子,所以就铤而走險,做出了這種傻事來了。”話音之中唏噓無比,對老丁頭雖是并無多少憤怒,但對那侄兒,明顯是透着惱怒。
若非此人作祟,如何會召來這種事情?
馮高心中一喜,連忙道:“那你知曉他侄兒現在在哪裏?”
“就在北城青衣巷!”
“竟然在青衣巷?”
馮高眉間閃過一絲愠怒,那青衣巷他可是相當清楚,以前的時候乃是青樓所在的地方,向來都是人來人往的,然而自蕭鳳入主之後,這青衣巷的青樓便遭到了打壓,生意清淡了許多不說了,便是其中的妓女也跑了不少。
有才華的,直接便進入了華夏女子學院之中當教習;有渴望仕途的,也跑到軍隊之中,成爲了一位軍醫;便是那肯吃苦耐勞的,也多數進入了紡織廠之中,成爲了一位織女。
這些工作固然艱難,但是總比之前那近乎奴役的日子要好得多。
沒了這些人之後,那些高層次的士子、豪紳也舍棄了這裏,重新跑到了别出去了,這般狀況更是牽連着其他人,導緻剩下的衆多的妓女也紛紛出走另尋出路,唯有一些姿色隻能說中等的妓女留在此地,靠着出租房子聊以度日。
因爲對人員也沒有甄别,所以這裏向來魚龍混雜,聚集着太多的閑雜人等。
既然确定了那人的位置,馮高在吩咐了基本的事情之後,就徹底挑了兩個身材健碩的人,陪同自己一起來到了青衣巷。
踏入這青衣巷,馮高立時嗅到一股惡臭味,連忙掩住鼻子。
“真沒想到,這裏竟然堕落成這樣子了。”
雙眼微聚,馮高掃過眼前之景,頓時生出時光幻變的感覺。
“紅燈高照,煙花似星,燭照一片繁華盛景。”
曾經在衆人口中傳聞的優美盛景,如今卻變成這般樣子,着實讓人倍感吃驚。
偌大的街道之上,雖是還有殘存的磚石,但是這些磚石都被青草頂起,顯得淩亂許多,路邊偶然可以見一堆堆糞便,散發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更是無人清理。
不過自寬大的街道,還有兩側林立的足有三丈高的酒樓來看,還是依稀可見曾經的繁華盛景。
盡管,對于日新月異的長安城來說,這純以木頭搭建的酒樓太過老舊,咯吱作響的聲音總是無法讓人安睡,而且每到狂風暴雨的時候,就會有風水侵入其中,遠沒有磚瓦房來的結實。
也許,這就是這些青樓之所以被遺棄的原因吧。
依着情報,馮高來到一處酒樓之處,看了看門匾之上挂着的“逸軒樓”,便走上去扣了一下大門。
“咯吱”一聲,大門被打開,走出了一位身材變樣的大媽。
“你要租房嗎?”
雖然臉上打了許多粉底,但依舊難以遮掩皮膚之下的黑斑,這讓馮高露出幾分排斥來,不免朝後退了一步。
這大媽心中一急,極其熟練的伸出手臂,直接拉住馮高,口中嬌滴滴的說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到裏面做一下。不是嗎?”這話兒若是換成二八妙齡的少女,定然讓人骨頭都變得酥軟下來,但換成了眼前的大媽,卻不免讓人感到腹中一陣翻騰。
“不,不了。”
馮高頓感焦躁,連忙用力卻也擺脫對方糾纏,隻好側目看了一身身後,跟在馮高身後的兩位工人立時走了出來,然後咳嗽了一聲。
那大媽見到三人走來,這才不情不願的放開了馮高,露出幾分失望:“既然不是來租房的,那到這裏幹什麽?你們還是請回吧。”說着,就打算将門關起來。
馮高有些焦急,連忙伸手抵住大門,低聲下氣的央求道:“不是,你能不能聽我說一下話?”爲了能夠吸引住對方目光,他還刻意拉開衣袖,露出裏面銀條。
見到這銀條,那大媽方才放棄,将門打開。
“既然不是來租房的,那你們來是幹什麽?”
“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
“丁義珍!”
馮高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在不确定對方的身份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拉攏這裏的地頭蛇了,而根據之前的動作,眼前的大媽估計以前也是一個妓女,這才有這般熟練的動作。
她既然能夠在這裏生活二十餘載,其手段想必也不弱。
那老鸨輕笑一聲,充滿鄙夷的:“丁義珍?原來是丁三害啊,你找他幹什麽?”
“丁三害?這是怎麽一回事?”馮高心中慶幸,暗暗高興自己總算是找到了目标了,但心中疑惑更甚。
老鸨笑道:“害父母、害兄弟、害子孫,全家老小都被他給害慘了,如何稱不上丁三害?當然,若非他得罪了自己家中之人,如何會跑到我這裏來?還跟我說在這裏有一樁大生意呢!對了,你們若是他的朋友的話,可否将他這半年的月租給結了?”
“半年的月租?多少錢?”
馮高嘴角微撇,心中卻是感到懊惱,若非要追尋老丁頭死訊,他可不願意跑到這裏來。
而且自對方神色也可以看出來,自己若是不交的話,隻怕是無法得到消息。
老鸨比劃了兩個手指,訴道:“四千貫錢。折算成銀子的話,也就是三塊銀元。”
“這就是了。現在你能告訴我,他們究竟在哪裏了?”馮高自袖中掏出四枚銀元,遞給了對方。
臨行之前,馮高取出了自己的那一份,換成了三十枚銀元,也就是三十兩銀子。
那銀子可是被融化了,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樣子,隻有兌換成銀元的樣子,才能夠進入流通之中。
看着上面鳳凰翺翔的精美畫面,老鸨露出一些竊喜來,連忙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
馮高臉上怒氣一閃而過,身後兩位工人也适時走了上來,身上因爲幹久了力氣活的肌肉也一陣抖動,明顯是存着威脅的意思。
那老鸨身子一顫,連忙解釋道:“這個,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離開,我又不是他老婆,哪裏知道他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不過你們放心,他每天晚上都會回來的。”
“你确定?”
馮高威脅道。
三塊銀元可不是小數目,若是什麽都得不到,那可無法接受。
老鸨自那健碩的人身上掃過,連忙應道:“當然,我哪裏敢騙你?”
“好吧,那我就在這裏等,等到那個人出現爲止。”
大步走入房中,馮高挑了一個座位,直接坐了下來,兩個工人也緊随其後,讓老鸨心中害怕,不敢阻攔。
相較于門外的蕭索,這樓中倒是雅緻了許多,不僅僅地上的青草被修整的如同地毯一樣,便是那地面,也鋪着一層磚石,防止下雨天浸濕鞋襪。
就連這堂中,也依舊維持往常模樣,梨花木打造的太師椅雖是陳舊,卻也勝在堅韌,牆壁上也沒有蛛網之類的東西,但也禁不住歲月摧折,顯得有些泛黃,兩側镂空的台子之上也少了許多東西。
從這些東西之上,可以猜測出來在全盛時候,這裏會是如何繁盛。
見到兩人坐定,那老鸨眼珠子亂轉,似是慌了神:“這個,幾位是不是口渴了?這樣吧,我到裏屋去給你們準備一壺茶吧。”說着,便走入了裏屋之中,過了好半會兒,方才端出一壺茶來,取出茶盅熟練的倒入其中,然後端到三人之前。
馮高也感口渴,端起了嘬一口:“竟然是碧螺春?你這裏,竟然有這種好茶?”
龍團勝雪他是沒喝過,不過尋常人能夠品嘗的茶葉之中,馮高也是有所涉及,倒也爲眼前的老鸨驚訝。
依着外面的樣子,他一開始還以爲這裏什麽都沒有呢。
老鸨讪笑道:“這個不過是以前存貨,隻求能夠讓幾位開心而已?當然——”話音之中透着害怕,她壓低了聲音,帶着幾分恐懼來:“若是見到了那丁三害,可否手下留情,給我留一個容身之地?”
“當然!”
馮高内心一歎,知曉了對方的目的。
依着自己之前的表現,對方隻怕将自己當成了什麽黑道人物了吧。
當然,自己領到了鋼鐵廠罷工一事,的确是算是黑道人物,然而面對那王權斌、趙方的時候,依舊是感到分外無力,更勿論諸如蘇瀾、蘇權這般人物了。
他知曉,這一次對方也許消停下來,但下一次可不會這麽輕松,必須要抓住機會,爲自己争取足夠的騰挪空間。
老鸨見幾人沉默不語,心中依舊忐忑,一想到接下來的會面,更是感到害怕,立時便鑽入了裏屋之中,生怕惹上了什麽禍端。
時間流走,照入房中的陽光也越來越長,直到天邊的一抹彩霞散去,整個房舍方才陷入黑暗之中。
雖是置身于黑暗之中,馮高卻似早已經習慣了,繼續坐在了原地,靜靜的看着那敞開的大門。
迎着月光,一個黑影很快的出現在了門口。
那人似乎沒察覺到這裏的動靜,尚未踏入門中,便嚷嚷了起來:“翠花。你今日是怎麽?咋沒有給我點燈呢?害得我踩到了好幾泡狗屎了!你說,這是不是說我即将走狗屎運了?”
很明顯,他口中的翠花,指的就是白日招待馮高的那位老鸨了。
嚷嚷了幾句,那人始終未曾見到翠花,不免有些着急:“喂,若是還不點燈的話,那我可就要自己點了。”說着,就取出了懷中的火折子,将門前的兩盞煤油燈給點亮。
這煤油燈,自然是冶煉焦炭的副産品,因爲燃燒時間長,所以就被制作成了煤油燈,取代了以前的蠟燭,成爲了嶄新的照明設備。
微弱的光線亮了起來,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你就是丁義珍嗎?”
突然而來的聲音,立刻讓這人吓了一跳,轉過身方才見到身後的馮高,他連連拍着胸膛,好容易方才恢複了平靜。
“你們是誰啊!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裏裝什麽鬼?莫不是以爲這樣子,就能吓住我?”
“當然不是。”
馮高驚訝于對方的鎮靜,大約也估計出來,對方正是那丁老頭的侄兒丁義珍了。
借着微弱的燭光,馮高可以看出來,丁義珍是一個瘦子,就和一個竹竿一樣,顴骨深陷進入,鼻子下面有兩條胡須,和漢奸一個模樣,而且看起來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雖是如此,但他手上還是提着一壺酒以及一些酒菜,顯然是打算在這裏好好的慶祝一番。
這樣子,讓馮高感到疑惑,追問道:“隻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爲什麽要接觸老丁頭?”
“老丁頭?他是誰?”丁義珍有些糊塗。
“他?哼!”馮高輕哼一聲,喝道:“莫非你就連自己的叔叔都不認得了?那老丁頭爲了你,可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然而你?竟然還在這裏醉生夢死?”嗅到那濃烈的酒氣,馮高就感到來氣。
丁義珍心中一緊,口中變得慌亂起來:“你們是長安鋼鐵廠的人?”說着就一個轉身,竟然是打算從這裏逃走。
“哼。你以爲你能逃走嗎?”馮高輕哼一聲,自兩側直接撲來兩人。
這兩人乃是長安鋼鐵廠身手最好的,對付丁義珍這種毫無武功的瘦子,自然是手到擒來,直接就将其摁在了地上。
“你,你要幹什麽?别忘了,我可是有居住證的,是長安的住戶。你若是傷了我,我可是會告訴警察的。”
丁義珍開始害怕起來,嘴巴雖是不住的發出威脅,但卻帶着一陣陣的哭腔來,生怕自己遭到了什麽嚴苛的打擊。
馮高冷笑道:“哼!我若是什麽都害怕,還敢發動鋼鐵廠罷工運動?告訴我,你究竟是存着什麽目的?爲何蠱惑老丁頭偷盜錢财?”
對于這一點,他向來存有疑惑,如今時候隻想要知曉眼前這家夥,究竟是如何得到這一切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