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茂自書架之上取下一本書冊,看向了旁邊的張威。
“你要離開了嗎?”
“沒錯,就在今天下午。”張威回道:“因爲當初曾經得蕭主席提拔,我才有今日。所以臨行之前,特意向蕭主席道别。”
蕭景茂擺了擺手,笑道:“這倒是沒有必要。”眉目微蹙,卻是帶着幾分探究來,問道:“隻是你跟随主公這麽多天來,莫不是察覺到了什麽動靜?所以才——”話音簌然截止,雖是想要詢問,但卻難掩心中忐忑。
“這——,蕭主席,您莫非是察覺到了什麽?”
張威一時凝住,雖是想要訴說,但主公那冷硬的面龐,卻讓他爲之顫抖。
蕭景茂微微歎息,止住對方話頭:“既然你不想說的話,那就不用說了。伴君如伴虎,你的顧慮我也明白。”
“多謝了。”
張威稍微阖首,這才感到輕松了許多。
蕭景茂輕笑一聲,又道:“隻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準備到哪裏?這個,應該不算是機密之事吧。”
“這當然不是。聽主公所說的,要我前去的地方乃是均州!”張威回道。
“均州?”蕭景茂念叨一聲,随後便有所了然,訴道:“看來主公依舊是雄心勃勃,志在天下嗎?”
張威有些不明,又問:“蕭主席,這是什麽意思?”
“嘿。你也知曉,那均州距離襄陽不遠,若是沿着漢水而下,不消兩日功夫便可以抵達襄陽。正因此那宋朝一直以來都想要拿回均州!但是你也知曉,主公向來不是那委曲求全之人。當初之所以撤出川蜀,也不過是爲了避免惹來宋朝敵視罷了。雖然是自川蜀撤退,但卻并未将所有的要地還給宋朝,比如說入川的利州還有這均州,就一直駐紮着兵馬。”蕭景茂慢慢的解釋了起來。
張威聽了之後,方才有所了然,訴道:“照蕭主席你這麽說來,莫不是主公還打算動手?”
“沒錯。隻可惜時機不成,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蕭景茂解釋了起來。
說起這事,當初他還是入川之戰的總參謀,不僅僅策劃了整個對蒙古的進攻,而且包括後手之類的也有所安排,自然清楚這些安排的用意。
張威訴道:“那主公這一次安排我到均州,莫不是爲了下一次的計劃做準備?”
“應該如此。”
蕭景茂肯定道:“你也知曉主公的性情,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而若要攻下宋朝,勢必需要一隻龐大的水軍以及船隊,隻有這樣才能夠确保整個計劃的成功。要是我們如那宋朝一樣,每一次作戰都草草結束,這算是什麽事啊?”
“原來是這樣嗎?”張威有所感悟,卻是想起了蕭鳳的諸多安排。
按照這樣說來,之所以讓王路徹查下去,隻怕也是爲了打擊朝中的反對勢力,好能夠在下一輪的戰争之中保證内部不會生變!
若是這般想來,倒也可以解釋這一切。
眼見日上樹梢,張威害怕晚了時辰,也向蕭景茂辭别了,準備西安至商洛的鐵路,然後從商洛出發前往均州。
等到抵達均州之後,已經是七日之後了。
這還是因爲開通了西安至商洛的鐵路,所以才節省了一般的時間,若是換成了過去,至少也得半個月時間才有可能抵達。
“這裏,就是均州?”
踏入此地,張威看了一眼那粗陋的小城,心中頓時生出幾分失落來。
倒也不是這均州太過粗陋,事實上因爲赤鳳軍在這裏有駐軍的原因,所以這均州的城牆、望樓以及各類堡壘什麽的都不缺,但城中卻隻有寥寥幾人,給人一種沉悶、死寂的感覺,着實讓人感到不舒服。
“算了吧。還是先去拜訪此地的防禦使邵明再說吧。他在這裏也有數年功夫了,應該對這裏相當熟悉吧。”
消去心中心思,張威順着道路,一路朝着那望樓走去,沿途中還打量着這城中百姓的氣色,當然還有那些正在巡邏的士兵的神色。
自這些人臉上,張威分明感覺到所有人不知道什麽原因,全都有着一股怨氣。
一邊走一邊看,張威很快的便來到了邵明所在的住宿,門前兩位見到他到來,當即走了上來。
“你是誰?爲何靠近此地?”
“我是張威,乃是新進任職的知州。”
取出任職令,張威遞了上去:“今日特來此地,乃是爲了了解這均州的情況,不知邵防禦使是否在這裏?”
“原來是張知州?邵大人就在裏面,還請往裏面走!”
兩人仔細一看,立時便将門扉推開,讓張威踏入堂内。
張威踏入其中,頓時就聞到了一股酒氣來,順着酒氣望去,卻見一個七尺大漢正坦胸露乳躺在地上,胡須之上沾滿了汁水,旁邊還放着好幾壇烈酒呢。
見到這厮這般模樣,張威不由的皺緊眉梢來。
“大人,快醒醒。知州來了。”
那兩位士兵頓時緊張,連忙走上前來推搡了一下。
這漢子也沒反應,雖是自地上做了起來,眼睛也沒有睜開,兩隻手還在地上摸索,摸到了一壇酒來就朝着自己口中灌去:“什麽知州?咱們這均州,哪裏來的知州?你們兩個閃一邊去,别礙着我喝酒。”
一壇酒喝罷之後,他将其丢到一邊,見遠處還有一壇,就打算伸手去抓。
然而,一雙腳卻擋在眼前,讓邵明感到有些不耐煩。
“誰啊,竟敢擋在我面前?莫不是找死不成?”
擡起頭來,邵明立時就打算訓斥對方,然而剛一擡頭,他就見到一雙銳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邵防禦使。你莫不是忘了主公的命令了嗎?此時正是午時,你卻在這裏飲酒作樂?你這算是什麽樣子?”張威輕哼一聲,直接罵道。
他跟在蕭鳳身後也有一段日子,氣度本就不凡,如今這一說,立時讓邵明爲之一顫,露出幾分害怕來。
“你是誰?”
“張威!”
“張威?莫不是新來的知州?”
邵明爲之一驚,之前的酒勁全數驅散,“蹭”的一聲自地上站起來,然後對着張威恭敬一拜。
這張威他可聽說了,乃是主公身邊的秘書,若是得罪了對方,隻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張威面露譏诮,喝道:“原來還記得啊!隻是你告訴我,你這樣子是準備幹什麽?靠着喝酒來壯膽嗎?還是以爲,僅憑這種手段就能夠讓敵人害怕?”
“這,末将不是——,隻是那個——”
被這一訓,邵明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張威稍微收斂一點氣勢,又是問道:“我又不是什麽豺狼虎豹,還能吃了你不成?你慢慢說,我當然會聽的。當然,若是你不給我一個理由,那我隻怕會寫信給長安,讓他們換一個人來。你也不想就這麽狼狽的回去吧!”
“這個,還不是和襄陽有關?”
“襄陽?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張威生出幾分好奇來,繼續追問道。
“唉!還不是那呂文德搞的鬼?那厮爲了能夠奪回均州,數度發起挑釁。我雖然想要抵抗,但無奈城中兵力不足,隻有五千兵馬,如何能夠和對方的對抗?”邵明露出幾分不甘來。
“确實!那襄陽城兵力足有五萬,并非你能抵抗的。但是你也應該知曉,這均州對我等的重要性,又豈能如此怠慢?而且那呂文德縱然嚣張,但他也應該知曉,此城歸我等所有,若是貿然進攻的話,隻會憑空招惹事端,甚至還會引起戰争。他難道就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張威問道。
“沒錯。那呂文德的确沒有派兵進攻,但是他卻暗中指使水賊進攻均州,甚至還以金錢誘惑當地官僚。許多官吏以及知州都落入對方手中,譬如上任知州,便是因此投入對方麾下。當時候若非我及時發現,隻怕這均州也早已經落入對方手中了。”
邵明将之前的事情一一說明,言辭之中都是惱怒。
但他自己實力低微,這裏兵力也略顯不足,自然無法和呂文德對抗。
赤鳳軍雖然有戰勝蒙古卻薛軍的戰績,但那也隻屬于各路有編号的中央軍,如邵明手下的地方軍自然就弱了許多。
張威聽了,心中暗暗驚詫:“那你就沒有派人去長安報信嗎?”
“派了!”
邵明一臉惱怒,張口回道:“但是你也知曉,商州至均州的鐵路根本未通,等到消息傳遞到商州之後,對方也早已經逃走了。這樣子,你讓我們怎麽辦?”
“原來是這樣嗎?”
張威聽着這些消息,陷入了沉思之中:“看來這裏的情況的确糟糕,怪不得主公會讓我來這裏,原來是爲了解決這些事情嗎?”複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你應該打擊這些水匪,不是嗎?爲何坐視他們禍害百姓?”
“我倒是想啊,但是不可能!”邵明蓦地擡高聲音,回道。
張威頓感好奇,問道:“不可能?這是怎麽一回事?”
“唉!還不是那些官吏弄的?那些官吏自祖輩以來,就是擔任城中官吏。也因此,掌握了很多的資料。而他們,竟然和那呂文德勾結,數度将我們的計劃透露給對方,着草導緻水賊縷縷逃走。你說這讓我怎麽辦?”邵明雙手一攤,全然一副無力模樣。
張威輕哼一聲,又是罵道:“雖是如此,但你也不應該好酒貪杯。若是因此被對方所趁,那又該如何?這一次下不爲例,若是有下一次的話,定然不饒!”
“我明白了!”
邵明神色一緊,連忙回道。
自眼前之人身上,他卻是感受到了一股别樣的氣勢來,也許對方當真能夠改變這裏的狀況。
張威卻是想着:“雖是如此,但是若要改變這一切,卻并非容易的。也許我應該寫信發往長安,看看能不能要來幾個人才?若是能夠得到一些人才的話,也許就能夠更好的開展工作。”
正當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呐喊聲。
聽到這聲音,邵明立時便皺緊眉頭來,張威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是水匪!”邵明咬牙切齒,透着一股子憤恨來。
張威訝然:“水匪?這幫家夥怎麽這麽嚣張?”他卻是在長安城之中生活的太久了,早已經習慣了平和的生活,卻未曾想到在這均州之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來。
“唉!你是不知道,這群水匪仗着有那呂文德支持,一直以來都在這汗水之上興風作浪。我也曾經想要将其剿滅,無奈麾下兵力不足,而且也對漢水并不熟悉,所以數度都沒有将其剿滅,反而折損了不少的士兵。”邵明開始訴苦了起來。
“經此之後,那些水匪就越發的嚣張起來,經常嘯聚在一起打家劫舍,若是見到了我們出擊,便會直接往襄陽府一躲。我們雖是有心剿滅,無奈那裏畢竟是宋朝統轄之地,爲了避免惹來矛盾,自然不可能越境出擊,反而讓他們越發嚣張了起來。”
聽到這些情況之後,張威一臉詫異,又道:“看這樣子,若是不将他們鏟除,是不可能重振均州了?”
“沒錯!”邵明回道。
張威輕哼一聲,直接吩咐道:“那就走吧。讓我去會會那些水匪,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敢硬闖均州城?”說着,就帶着邵明離開了望樓,來到了均州城城頭之上。
站在城頭,分明可以見到那些水匪正自小舟之上跳上岸來,朝着均州城奔來。
見到這些人模樣,張威卻是笑了起來,輕蔑道:“就這些人?”也無怪乎他會這般輕蔑,實在是對方武器太過簡陋了,除卻了幾隻铳槍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武器了,就連攻城炮都沒有。
城頭之上的士兵似乎也早已經熟悉了,紛紛取出槍炮對準這些人便是一陣猛轟。
那些水匪被這一弄,立時就被吓了一跳,又是自岸邊跳上小舟,一眨眼的功夫又是消失的無隐無蹤的,讓人弄不清楚他們之前究竟藏在什麽地方。
張威見到這一幕,心中頓感惱怒:“這棒子混蛋,純粹是惡心人的嗎?”
說是攻城也不是,說不是攻城也不是,總之若是遇到了稍微強一點的打擊,立刻就撤退,當真是頗具流匪的特性。
“沒錯。”
邵明點點頭,叫苦了起來:“若是就這樣倒也罷了,關鍵是這群家夥總是來騷擾,弄的我們實在是撐不住了。若是這樣下去,還怎麽生活?”
他們畢竟不可能總是躲在城中,自然也要出城去種莊稼、購置一應器械什麽的,但城外這麽多的水匪,根本就不可能進行正常的生産,實在是讓人頭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