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蓦地驚起,夏貴一臉憤怒的瞪着王選,喝道:“告訴我,臨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今晨時候,夏貴剛剛自睡夢中蘇醒,正準備領兵攻打萊州,爲自己的功勞簿之上再添一筆佳績。
然而正準備開拔時候,駐守臨沂的王選就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身上铠甲破破爛爛的,神色也相當的匆忙,然後他就聽到了這個令自己錯愕的消息來。
王選低着頭,整個身子也在顫抖着:“是蒙古,蒙古軍來了。”
“蒙古來了?既然蒙古來了,那你就應該在臨沂,爲何突然來到這裏?難不成那臨沂已經被蒙古所占據了。”夏貴吼道。
王選一臉羞愧,面對着衆位将士,他甚至不敢擡起頭來:“确,确實如此!”
“但是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那張弘範目前尚在濰坊,并沒有任何兵馬調動的痕迹。爲何你卻丢了臨沂?”夏貴心中生疑,繼續問道。
臨沂乃是運輸糧食的關卡,送往前鋒的糧食,多數需要從此地調集。
若是此城被蒙古所截斷的話,那自己無疑就等于被掐住了七寸,随時随地都可能被掐死。
王選兩眼帶着慌亂,卻不敢直視夏貴的眼睛,低聲回道:“是張陌!是他暗中開啓城門,放蒙古進城的。”
若非那張陌做出這般行徑,以自己的實力,如何會如此迅速的丢掉了臨沂?
“張陌?居然是他?我待他可不薄,他怎麽做出了這種事情來?”夏貴明顯露出憤怒來,張口喝道:“若是讓我逮到他,非将此人給殺了不可。”
要知道當初爲了拉攏對方,夏貴可沒少給對方允諾應該的糧草,甚至還準許對方繼續擔任臨沂的知縣。
如今時候,對方轉眼就背叛了自己。
這讓夏貴有些難以接受!
“若是這樣,那請問将軍。我們又該如何?繼續攻打萊州嗎?”吳勝張口問道。
夏貴兩眼閃過複雜的神色來,随後發出了一聲歎息來:“不了!”
“那我們接下來如何?繼續待在這裏嗎?”吳勝接着問道。
其餘将士也一起看過來,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來。
眼下臨沂被蒙古占領,等于後勤被徹底的斷絕了,他們如今時候完全就是孤立無援,極容易陷入蒙古的重重圍剿之中,到時候隻怕就是全軍覆沒了。
夏貴蓦地歎聲氣,然後說道:“前往青島吧。那裏有港口,若是和我朝水軍聯系上,應該可以從這裏撤退。畢竟,咱們已經不可能繼續戰鬥了。”
夏貴雖是貪财,但并非亡命之徒,當然明白自己的斤兩。
所以他一直都按兵不動,從來不去招惹遠比自己強的張弘範,如今時候陷入重重困境之後,自然也開始籌謀撤退之事。
至于北伐之事?
若是能夠繼續的話,那自然會爲其敲鑼打鼓、搖旗助威,但若是遇到難以逾越的障礙,就會如同那啃到了鐵制奶酪的老鼠一樣,灰溜溜的跑了!
吳勝神色一松,立時阖首回道:“啓禀将軍,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其餘将士也紛紛松了一口氣,暗自感到了慶幸。
“至于你?闖出這般禍事來,縱然不死也得重罰。等到回道臨安之後,你自己去請罪吧。”側目瞪了王選一眼,吳勝毫不客氣的就是一頓斥責。
王選無言以對,唯有素手在側,任由旁邊士兵将自己綁住,然後關入牢籠之中。
這一輩子,他算是徹底完了!
“唉!這一下,這北伐算是徹底完了。隻是不知那臨安又會如何?賈似道,若是你知曉了這消息之後,你又會如何打算?”遙望南方,夏貴心中浮想聯翩。
當這個消息傳到臨安之後,定然會惹出滔天巨浪來,這個他相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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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
踏入太子府之中,賈似道雙眸微張,就見到那趙璂正像模像樣的拿着一本書,旁邊也站着好幾個教習,正輔助他認識上面的蚊子。
略微擡起了下巴,賈似道讓自己看起來有些高傲:“太子,你在做什麽呢?”
“看書呢。”
那趙璂擡起眼來,見到賈似道來到這裏時候,立時自座椅之上站起來,正欲離席時候卻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樣,又是一臉懊惱的坐了下來。
賈似道問道:“看書?看什麽書?”
“戰國策。”
對着賈似道展示了一下書籍名字,趙璂一臉的懵懂。
對他來說,這本書似乎太過了艱難,以至于他一直到現在,都看不懂上面的東西來。
正在此時,站在一邊的葉夢鼎卻是訴道:“殿下。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你若是能夠看清楚其中的奧義,自然就明白其涵義。比如說這段東周策,你若是讀懂了,那也就明白眼下我宋朝憂慮。”
賈似道嘴角微翹,卻是擡頭看去,卻見那戰國策之上,分明寫着這樣的一段文字。
“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顔率。顔率曰:‘大王勿憂,臣請東借救于齊’。顔率至齊,謂齊王曰:‘夫秦之爲無道也,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畫計,與秦,不若歸之大國。夫存危國,美名也;得九鼎,厚實也。願大王圖之。’齊王大悅,發兵五萬人,使陳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罷。”
趙璂左右看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回道:“不懂!”
賈似道輕笑一聲,又道:“千年之前之事,如何能夠和今日相比?我覺得你是不是過慮了?”
“斯事已矣,不過舊事重演罷了。老臣一片忠心,隻求殿下能夠福祿安康罷了。”葉夢鼎輕輕搖頭,眼中透着無奈。
他也六十有餘,精力早已經不足,雖是有心教育趙璂,但趙璂太過驽鈍,終究無法開導。
趙璂也不明白葉夢鼎爲何如此,兩隻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那沙漏,等到其中沙子全數漏盡,方才拍着手笑道:“兩個時辰已經過了。我可以出去玩了!”說着,也不管那臉色瞬間僵硬的葉夢鼎,便趁着賈似道的衣襟,笑道:“好些天沒見到你了,我可想念你了。你能不能帶我去玩耍?”
“當然。隻要殿下想去的地方,和我知會一聲,我自然會帶領陛下前去。”
賈似道笑着回道,末了又帶着挑釁看了一眼葉夢鼎,似乎是在宣告着自己的主導權。
就算他被調走了臨安,并且也離開了近一個月,但依舊可以輕易的讓趙璂投入自己的懷中。
見到這一幕,葉夢鼎心中絕望。
“難道說,這九鼎當真要更易了嗎?”
畢竟,就趙璂這般模樣來,可算不上是什麽明君。
另一方面,賈似道也帶着趙璂走出太子府。
趙璂被困在了書房有兩個時辰,自然也歡喜得緊,跟在賈似道身後看着臨安街上的場景,不時發出一陣陣驚呼,雖然和其年齡不太相稱,透着一股幼稚來,但也可以看出來,趙璂相當的開心,在他人眼中看來,就似一對父子一樣。
隻是可惜了,若要成爲管理一個王朝的皇帝和宰相,可遠不是君相相和就能夠解決的。
兩人玩耍了好久,等到太陽落下之後方才歇息,将趙璂送回太子府之後,賈似道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誰料他剛剛踏入府邸,就聽到一陣驚呼聲。
“你今天都在哪裏?爲何我四處都找不到你!”
定眼看去,賈似道這才注意到對方乃是留夢炎,遂問道:“當然是陪同太子玩耍了。隻是你怎麽了?爲何這般匆忙?”一邊問着,還一邊好整以暇的坐下來,準備喝口茶潤潤嗓子。
這天,他可着實走了不少路。
留夢炎說道:“你還不知道嗎?夏貴自密州撤退了!”
“夏貴撤退了?”
乍聞消息之後,賈似道趕緊從座椅之上跳了起來,死死的看着留夢炎。
“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留夢炎回道:“沒錯。根據夏貴的傳信,說是因爲臨沂被蒙古占領了,不得已之下隻好撤離了密州,目前正停駐在青島之處,等着水軍支援。”
“好個貪生怕死的家夥,這個時候倒是溜的挺快的。”賈似道張口罵道。
任誰也明白,在局勢一派大好的情況下,夏貴突然做出這般舉動,明顯是打算拆台,若是被吳潛知曉了,非得被參上一本。
想到這時,賈似道又是問道:“對了。此事還有誰知曉?”
“臨安之内,除了你我之外,并無其他人。”留夢炎回道:“而且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夏将軍也沒有正式通知政事堂,而是選擇以密信的方式,傳遞給我。”
“那就好。那就好。”賈似道松了一口氣,隻要消息還被封鎖着,那他就還有希望。
留夢炎繼續問道:“但是這件事情終究無法隐藏起來。若是當真被吳潛他們知曉了,那我們又該如何?”
那吳潛雖是老邁,但可不是善茬子,若是被他直接捅到了趙昀眼前,兩人全都會卷鋪蓋回家,根本無法在朝堂上立足。
趙昀雖是無能,但這點魄力還是有的!
“如今時候,也許隻有力保趙璂,并且将他扶植成爲皇帝了。”賈似道神色猙獰,毫不掩飾自己的貪戀。
因爲他明白,唯有讓太子成爲皇帝,自己才可以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就此站穩腳跟。
而且那趙璂也不過是一介驽鈍之人,上台之後對朝政當讓也不清楚如何處理,到時候必然全權交給自己。
唯有完成這一點,方才算是真正安全。
賈似道相當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