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夏貴來到這座城市之後,這裏的百姓似乎變得比以前要好多了。
若是他們餓了,會有宋軍送來糧食,若是他們冷了,會有宋軍送來布匹,若是他們出現了什麽問題,也會有宋軍過來幫忙解決。
總之,這裏是一片和諧!
但是,光與暗總是并行。
這不,在那縣衙之内,那張陌剛剛推開房門準備休息的時候,眼見前方出現的人兒,便感到無比的緊張,兩個小腿也開始顫抖起來。
因爲他清楚,隻要自己有任何的動作,眼前之人就會迅速取走自己的性命。
“敢問劉将軍,您今日怎麽突然來了?”
欠着身子,張陌低聲下去的問道。
“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不錯啊。”掃了一眼房間,劉國傑打了一個呼哨,然後問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從宋軍那裏,都得了多少好處?”
“噗通”一聲,張陌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央求道:“将軍啊。您可别亂猜,我對可汗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絕無半點問題。”
“呵!不過是吓唬吓唬你一下,你莫非就當真了?不過你若是繼續下去,隻怕自己也将自己當成了宋臣了。這般說來,倒也有點好處。”劉國傑笑道,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張陌的床上,軟和的棉被讓他發出一陣快活的聲音:“不過這宋朝好東西果然很多,若是換了我的話,隻怕也無法抵抗!”
“劉将軍說的是,下官日後定然改正,絕不會再犯。”
張陌這時才敢站直身子,但雙腿還是稍微彎着,絕不敢挺直腰杆,然後低聲問道:“隻是将軍,今日您來這裏,究竟是所爲何事?”
說真的,若非是劉國傑的突然出現,張陌隻怕也想不起來自己還是一個屬于蒙古的漢臣。
這些日子以來,他過得太滋潤,對很多事情也懈怠了。
“嘿。被你這一弄,我倒是差點忘了該辦的事情了。”劉國傑拍了一下腦袋,這才記了起來:“你也知曉。最近我軍中糧草消耗甚多,所以令你準備好三千石糧草,知道了嗎?”
“三千石?這麽多?”張陌吃驚的回道。
劉國傑神色一凜,然後喝道:“才三千石,這也算多嗎?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從宋軍那裏得到的糧食,可不止這麽一點。”
“這,還請劉将軍原諒則個。畢竟我一家老小,可都等着下飯呢。”張陌露出一抹暈紅,尴尬的回道。
劉國傑恥笑道:“一個月就能吃三千石?你家一口子,飯量可真大啊!廢話少說,在三日之内準備好三千石糧食!若是約定時間沒完成,我随時随地都會取走你的腦袋,明白嗎?”
雖是同爲漢臣,但劉國傑對于張陌這種貪官污吏,也是沒有多少的尊敬。
若非還依靠着對方傳遞情報,隻怕他一開始就會摘下對方腦袋,也不會說這麽長的時間了。
等到劉國傑走了之後,張陌方才松了一口氣,愁容上了臉蛋:“唉。好容易才從宋朝之中弄了那麽一點糧食,沒想到轉眼就又沒了。唉,也是可惜了!”
雖是有心拒絕,但他實力也不強,自然也隻有忍氣吞聲接受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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濰坊。
曆經數日之後,苗道一、嶽存兩人,也一起押着蒲壽庚來到了此地。
罕見的是,那蒲壽庚一開始還不斷的掙紮,說着什麽自己是無辜的,但是等到靠近濰坊,并且很有可能和張弘範見面的時候,他卻安心了下來,甚至還和衆人有說有笑的,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心思。
至于那苗道一,也是眉梢緊鎖,暗暗思索着對策。
那張弘範可不是解汝這般貨色,莫說是對抗了,隻是如何逃脫,便是一個難題。
帶着心事,苗道一踏入張弘範所在的府邸,對着上面坐着的那人打了一個稽首:“貧道苗道一,見過将軍。”
他的徒兒邢真,因爲身份低微,所以就沒有帶在身邊,而是讓其待在驿站之中歇息。
“素聞閣下道法高深,今日一見果然不錯。還請上座。”張弘範指了一下早已經準備好的凳子,臉上也帶着贊缪:“關于登州之事,幸虧有道長出手,不然的話隻怕我軍可就損失慘重了。”
他之修爲,自然要比苗道一高出許多,但地仙本就相當稀少,能修到苗道一這般程度,已經算得上是萬中無一了。
正是因此,所以張弘範方才對苗道一執敬禮!
“将軍過謙了。我輩不過是仗義出手罷了,哪裏算得上是有德之人?倒是将軍!若非有将軍出手,穩定這中原地域,不被那宋朝入侵,有哪裏有這般的安甯?”苗道一朗聲回道。
張弘範連連擺手,帶着幾分自謙的說道:“唉。我也不過一介粗人,哪裏有這般實力?全耐着可汗指點,這才能夠創下這般業績來。隻是我聽道長乃是全真教人士,不知可有出世的打算?”
“出世?”
苗道一暗道一聲不妙,開始警惕了起來。
明爲出世,暗爲試探,很顯然自己已經被對方所懷疑了。
張弘範又是問道:“沒錯。出世!畢竟先生有這般才華,若是始終蜷縮在深山野林之中,豈不是可惜了?若是閣下有出世打算,我定然會代你向可汗禀明。相信可汗聽了,也是欣喜無比。到時候,複興全真教,也是指掌之中!”
“複興全真教嗎?将軍說笑了!全真教如今有我師兄張志遷執掌,雖不能說是多麽興盛,卻也勝在穩固,不似往常一樣,風雨飄搖。這般場景,全賴師兄一人之功,我又怎麽敢有所置喙?”
苗道一搖着頭,矢口否認道。
“而且我早已經習慣了這閑雲野鶴的生活。若非偶然遇到了那種事情,要不然我也不會出手的。”
“好吧。既然先生有志于此,那卻是可惜了。”
張弘範也沒繼續逼迫,反倒是有些好奇,又是問道:“隻是道長,卻不知道你打算在這裏停留多久?”
“也許三五日吧。等到這裏的事情終結了,我打算去一趟宿州!”苗道一訴道。
張弘範奇道:“宿州?爲何是那裏?”
“說來也是一樁傷心事。我那徒兒邢真,他本是宿州人士,因爲感念家鄉,所以就央求我帶他回家一趟,看看情況如何!”苗道一說道。
張弘範笑道:“原來是這樣嗎?那就預祝先生一路順風了。卻不知道道長是否有所空缺,若是可以的話,不如讓我替道長制備一些行禮?”
“貧道閑雲野鶴慣了,這些身外之物也不許太多。”苗道一宛然謝道,随後便躬身告辭。
等到苗道一離開之後,張弘範卻是露出幾分狐疑來,嘴中念叨着:“你這厮,究竟藏着多少的秘密?不管如何,遲早有一天,我會揪出來的。”對于苗道一,他早就有所懷疑了,但一直苦于沒有證據,對方也因爲積善行德而積累了不少的名聲,所以一直都沒有動作。
“李庭。你去将蒲壽庚叫來,我有事問他。”吩咐了一句,張弘範又讓李庭将那蒲壽庚叫來。
李庭依照吩咐,也很快的就将蒲壽庚找了過來。
“你便是解汝口中的蒲壽庚嗎?今日一見,倒是讓我聽吃驚的。”看着對方迥異的相貌,張弘範若有所思的說道。
蒲壽庚輕哼一聲,将扣着鐵鏈的雙手舉起來,喝道:“哦?看你樣子,似乎并不打算定我的罪?既然如此,那可否将我松綁?”
“當然可以。”張弘範揮揮手,那鐵鏈應聲解開。
蒲壽庚揉揉手腕,隻感到酸脹無比:“很好。那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爲何要将我抓到這裏來?”
“哈。你倒是直接。”
張弘範笑了笑,繞有興緻的看着對方,繼續問道:“隻是我很好奇。你爲何會笃定,我會放了你?畢竟,你可是殺了我的部下。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殺了你,爲我的部下報仇!”
“對不起。你說錯了兩件事情!第一,你的部下不是我殺的;第二,我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爲我本就打算和你聯合,而不是因爲你想要見我。因爲就憑我的實力,你的那幾個部下,是不可能困住我的。”
蒲壽庚臉上浮現出一絲愠怒,身上也泛起一道道光芒。
“哦?看樣子,你似乎也隐藏了許多的東西啊。”
張弘範看着驚訝,隻因爲從對方身上,他感覺到了絕不亞于苗道一的實力,很顯然對方此行也是存心不良,要不然早就憑着自己的實力逃出生天了。
蒲壽庚這才收起力量,回道:“沒辦法。這世道太過兇險,我若是不做好準備,隻怕随時随地都會被人給吞了。事實證明,這的确是正确的選擇。”
“很好。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麽東西能夠給我的?”張弘範收起笑容來,落在對方的臉上明顯嚴肅多了。
對于這些色目人,張弘範也是見過不少。
因爲地域文化不同,這些色目人從來不會諱言利益結合以及談判背叛之類的事情,而對方之所以來到這裏,隻怕也是存着什麽目的,這才借此機會出現在了對面。
蒲壽庚取出一件信函,笑道:“我給你的都在這上面。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夠滿足我的要求。明白嗎?”
雖是實力要遜色于張弘範,但蒲壽庚依舊充滿信心,認爲自己有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