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此地,苗道一卻是微微皺眉,隻因爲在那海岸邊上,數百條船隻已經被抛卻了,上面的漁夫也不知何故,沒了蹤迹。
“師傅?你怎麽了?”邢真略有詫異。
自崇明觀離開之後,兩人便一路朝着東邊走來。
他也不知道師尊此行目的,隻當作日常修行,倒也能夠自得其樂,但卻時常見到苗道一面容愁苦,不知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
苗道一囑咐道:“你且在這裏待着,我去看看情況。”話音落下,身形一躍已然出現在那漁船邊上。
邢真雖是不解,卻也縱身奔去,速度雖是差了點,但也能夠勉強跟上。
兩人很快的,便來到了海灘邊上。
隻是兩人來到此地,頓時就感到不妙,海灘上滿是淩亂的腳步聲,有的礁石上還有殘留的痕迹,顯然發生也沒有多長時間,要不然這些蹤迹都會被漲起的浪潮所抹去。
“唉。希望能有生還者。”
掃過那些漁船,苗道一心中挂念無比。
縱身一躍落在最近的一艘漁船之上,他登時聞到了一股腥臭味,掀開垂下了來的簾子,朝着裏面看去,就見到裏面的鍋碗瓢盆散落一地,船艙也被海水浸滿,打獵得來的魚兒漂浮在水中,散發着一股惡臭味。
當然,裏面也是什麽人影都沒有!
“唉。看來我還是來遲了一步。”
微微歎息,苗道一走出漁艙,神色有些苦悶。
這一路走來,他可沒少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因爲宋軍北伐,這齊魯大地可是亂糟糟的,如今蒙古更是頒布了内遷海禁條例,更是給了那些官匪機會,衆多百姓平白無故蒙受損失,實在是令人難受。
想着這些,苗道一就感覺心中沉甸甸的。
“師傅!你來看!”
邢真叫了起來。
苗道一走上前,問道:“真兒,你發現了什麽?”
邢真指着地上的馬蹄印訴道:“師傅,這個應該是那些兇手留下來的。”微昂的臉上帶着幾分害怕,訴道:“我們要追嗎?”
年幼的他飽受劫難,縱然學得一身本領,但對于那些官兵、悍匪卻還是心有餘悸,不敢和其對陣。
苗道一回道:“自然!”
說罷,兩人立時沿着馬蹄印一路尋去,半刻鍾之後就見到正有一隊打着漢附軍旗号的騎兵,這些騎兵也不多,大概也就一百多人而已,而在他們中央之處,卻足足有上千人。
這些人衣衫褴褛、手無寸鐵,顯然應該是被征召的百姓。
此時此刻,這些騎兵正趕着前面的百姓朝前走去,應該是正在執行蒙古内遷政策。
“果然是他們?看來若要救下浙西百姓,需要費一些功夫了。”心思凝重,苗道一已然下定決心。
那邢真了然于胸,卻是問道:“師傅,那要不要我借機混進去?”
“你,可以嗎?”苗道一有些疑惑。
邢真拍着胸膛回道:“當然可以。”用手将身上道袍撕碎,然後就在地上滾了滾,臉上也被弄了許多灰塵,臉上也帶着得意:“師傅,你看像不像?”
“好吧。不過你要注意一下安全,明白嗎?”苗道一囑咐道。
邢真猛力的點着頭,然後就朝着遠處的隊伍奔去。
雖是躲在山岩背後,苗道一心中無比擔憂,一對眼睛死死的看着遠處的邢真,生怕其遇到危險,更打算若是出現了什麽變故,便是拼卻暴露行蹤,也要出手相救。
邢真距離那些騎兵也越來越近,等到了約莫一百丈時候,苗道一心髒也提到了嗓子眼之處了,這個距離最容易被發現,而且還會受到對方的攻擊。
握緊背後長劍,苗道一已然做好戰鬥準備。
但是這時,邢真卻蓦地停下腳步,反而轉過身來又是朝回奔來。
苗道一心中疑惑:“這小子,究竟是怎麽打算的?難道是害怕了?”正思索時候,遠處那些騎兵也發現邢真蹤迹,當即就有十多人拍馬而來,手中弓箭也瞄向邢真。
雖是知曉這弓箭奈何不了邢真,但苗道一還是分外擔心。
那邢真也不知何故,腳下一軟直接跌倒在地,然後被那些騎兵帶回隊伍之中。
“這小子,倒是有些機智,卻是想出了這種方式來混進去。”
苗道一這才放下心來,然後開始調養生息、固本培元,今日時候隻怕會有一場大戰,他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隊伍之中,那邢真也被帶到了解汝之前。
解汝上下打量了一下邢真,輕哼道:“你這小家夥,竟然還有點本事。居然能夠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邢,邢真!”
故作畏懼姿态,邢真低聲回道。
解汝念叨了一下,繼續問道:“邢真?這倒是一個好名字?告訴我,你爲何要逃走?”
“我,我怕!”
“怕?我沒殺你父親、也沒殺你母親,你害怕什麽?”
解汝感到好奇,若是平常的小鬼,被他一看莫不是吓尿褲子了,就連話都不敢說,但眼前家夥卻還留有這般力氣,當真是聰明伶俐。
邢真身子一縮,低頭回道:“我當然害怕了。畢竟,那南朝現在正在北伐,邯鄲城的起義軍也一直蠢蠢欲動。這一路上路途遙遠,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呢。”
“哦?沒想到你知道的事情,還挺多的?”解汝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乃是中古世界,并沒有廣播、無線電之類的東西,傳遞消息全靠口口相傳,能夠知曉方圓百裏的事情就已經算得上是書生了,如同邢真這般知曉天下之事的人兒,可是稀奇了許多。
邢真一臉膽怯,繼續問道:“那你打算如何對我?”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相反的是,若是你願意的話,還可以成爲我的義子!”解汝笑道。
“義子?”
“沒錯。”
解汝回道:“若是你願意的話,可否拜我爲義子?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在這一路上保護你,讓你不至于遭逢危險。明白嗎?”
亂世之中,解汝這般行徑也是尋常。
畢竟在這世道之中,就算是貴爲皇帝的趙昀,照樣會有嬰兒夭折,如解汝這般凡人自然也無法避免,就算是娶妻生子了,也免不了無法生育後代。
所以如果遇到了什麽合适的孤兒,他們都會将其納入麾下,将其視作自己的義子。
如此以來,也算是傳承了自己的衣缽。
邢真連忙撲倒在地,口中稱道:“那謝過義父了。”
解汝自然開懷無比,将邢真攬入懷中,連連稱呼爲兒子,眼見天色已晚、衆人也疲憊不堪,便下令衆人就此歇息,等待第二日再繼續執行任務。
一行人就此駐紮下來,開始起竈做飯。
待到日上三更時候,一行人也陷入睡夢之中,正是刺殺的最好時候。
踏入軍營之中,苗道一腳步無聲,背後利劍隐隐攝動,似是想要出鞘,一蕩天地正氣。
但是正當他動手時候,那邢真卻已然醒了過來。
“師傅,你可否住手?”
“爲何?”
苗道一有些困惑,畢竟這裏的人摧毀他人船隻,更将漁民盡數擄走,可以用罪不容誅來形容了。
邢真訴道:“師傅。殺了那些人固然簡單,但是那些漁民又該怎麽辦?咱們雖說是行俠仗義,但是總得有始有終吧。若是讓這些漁民就這麽呆在這,過不了多長時間,隻怕又會被抓住。”
“确是此理。隻是你打算怎麽做?難不成繼續和他們厮混在一起嗎?莫要忘了,這些人不過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苗道一暗暗歎息,眼前的小家夥雖是稚嫩,但這番見解卻着實非凡。
若是讓邢真置身于這作孽多端的漢附軍之中,他是着實不忍,生怕其純真的性格,被徹底玷污了。
邢真回道:“當然不可能。隻是我想要随他們走一下,看看他們打算如何安置這些漁民的。若是能夠借此機會混入軍中,也許便能夠獲得更多的情報。這樣的話,想必師尊也會歡喜吧。”
他雖是不知苗道一爲何對漢附軍如此在意,甚至一直都在打探着漢附軍以及張弘範的行徑,但卻也明白這些事情對師尊必然有着相當的意義,所以就生出這個想法,企圖混入對方軍中,進而能夠近距離的得到對方的情報。
苗道一搖着頭,卻道:“你啊,莫要這般沖動。等到處理完這次的事情之後,你立刻随我離開,明白嗎?”
“可是師尊,那漢附軍呢?”邢真問道。
“漢附軍之事,我自然有途徑。隻是你如今尚且年幼,最重要的乃是修行練功、夯實基礎。莫要因爲外事,耽擱了自己的修行。明白嗎?”苗道一囑咐道:“等到這次旅途結束之後,你就待在崇明觀之中吧!”
見對方如此行徑,苗道一開始後悔起來,自己當初讓邢真跟在身邊。
若是邢真遇到了什麽危險,他可不知道自己又該如何,才能向九泉之下的好友訴說。
邢真無奈,隻好點頭接受。
苗道一也覺得自己之前想法太過驽鈍,遂放棄了刺殺,隻是遠遠的吊着,靜靜等候該來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