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勤政殿離開之後,趙昀便毫無目的的在後花園之中遊走,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趙昀苦笑道:“不然呢?你也知曉,我那侄兒太不争氣了,若隻是驽鈍倒也罷了,但他竟然做出這種舉動?這讓我如何能夠接受?”之所以答應此事,一者也是見到了大臣們的壓力,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了趙璂的問題所在。
就眼下宋朝風雨飄搖的狀況,若是讓趙璂上位了,隻怕也是一個亡國之君吧。
對這一點,趙昀相當清楚。
“唉。陛下也是努力了,隻是可惜了太子了。”董宋臣惋惜道。
趙昀釋然一笑:“也許,讓他安心度過一生,才是最好的吧。”如今時候自己想來,也感覺趙璂并不适合當君王,既然如此那順水推舟接受了也不算什麽壞事。
這皇位,其實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那陛下打算接下來到哪裏去?讓某家替您安排?”
董宋臣将這一幕暗暗記在心中,腦海裏卻是翻湧無比。
“唉,那賈似道怎麽還沒到?若是這般下去,隻怕咱們全都要完蛋了。”
趙昀卻是搖搖頭,回道:“不了。今日我哪裏都不想去,就在這裏好好的休息一下吧。”如今時候,他已然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衰竭,所以也沒了那尋花問柳的心思。
沉重的國事,還有當初爲祖龍沖擊所造成的餘傷,以及那些女子的癡纏,都在不斷的消磨着趙昀的身體,令他感到越來越疲倦了,雖是迫切的想要看到北伐成功的一刻,但他卻感覺自己似乎走不到那一步。
所以現在,趙昀已經開始打算趁着還活着的時候,将一切都處理好,好讓後來人不至于受這些罪。
走了約莫一兩個時辰了,趙昀也感到有些疲倦:“唉,看來我也是老了,竟然就連這麽一點距離,都走不動了。”
“那不如讓在下攙扶陛下?”董宋臣當即走上前來,将趙昀攙扶起來。
“沒事。我還不至于就連這點體力都沒有。”
趙昀擺擺手,将董宋臣推開,目光落在遠處的坤甯宮之處,心中有些飄忽。
董宋臣若有所思,低聲問道:“陛下,難道你想要去見一下皇後嗎?”
“自然。畢竟這麽久夫妻了。若是這個時候都還那麽生分,又像什麽樣子?畢竟死後,也隻有她會陪伴我一生吧。”趙昀的聲音有些缥缈,對着董宋臣擺擺手,訴道:“你就此退下吧,讓我和皇後好好的呆一會吧。”
“某家明白,某家這就離開。”
董宋臣依言退下。
趙昀則是邁步走向了坤甯宮,恍惚中眼前浮現出往日場景,苦笑道:“唉。這麽多年,也是苦了你了。隻希望現在,你能夠原諒我。”踏步門前,他将手摁在了那宮門之前,雖是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用力将其推開。
緩緩打開的門,似是象征着冰消怨解的開始。
另一邊,那董宋臣自離開趙昀之後,立時就見一位小太監拿着一張紙給他。
“是賈似道?沒想到他竟然現在才趕來?”
看完紙條,董宋臣有些着急,連忙找了一個理由自皇宮離開,然後來到了紙條所在的天目山落日亭之處。
這落日亭乃是位于一處山頂之處,四周圍雲氣缭繞,若在淩晨時分,更會見到萬千晨光落下,令其宛如火燒一樣,故此被稱之爲落日亭。
見到那坐在熟悉之人,董宋臣埋怨道:“唉。我不是十天前就給你發消息了嗎?你怎麽現在才來?”
距離衆臣彈劾賈似道也有些時日,之後太子之事也是風波未平,而這些事情賈似道竟然全都不在,這自然讓董宋臣大爲震怒。
要知道這些事情若是處理不好,他們全都會沒命。
賈似道輕哼一聲,臉色冷峻如常,回道:“其實我早就回來了。”
“你早就回來了?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不現身?”董宋臣埋怨道。
賈似道回駁道:“現身?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我若是現身的話,隻會成爲被他們攻讦的對象。明白嗎?”
“因爲北伐嗎?”董宋臣問道。
“沒錯。此刻乃是關鍵時候,若是被陛下發現,我在這個時候貿然離開,你認爲陛下會怎麽做?而那些人,當然也會抓住這個機會做文章。我若是在這個時候現身,那就會成爲他們的靶子。明白嗎?”賈似道冷笑道,對于這一切他心知肚明,隻是礙于眼下情況,所以始終不曾露面。
董宋臣開始擔心了起來:“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又該如何?”
趙昀已經應允下來,同意罷黜太子,并且開始遴選人選。
而儲君的對象,也被趙希泊所把持。那厮選擇太子人選,自然也不會按什麽好心,隻會選一個傾向于自己的人。而且若是趙希泊有野心的話,隻怕就會和那史彌遠一樣,直接來一個權傾朝野。
到時候,賈似道、董宋臣以及他們的屬下,肯定會被清洗一空。
“哼哼。那些人雖是針對太子,但其實乃是針對我們的。”賈似道一臉猙獰,又道:“所以現在的關鍵便是太子了。隻要能夠穩定太子,那我們自然也就不用擔心了。但若是太子有危險了,那我們兩個都會倒黴。”
董宋臣回道:“我當然知道。但你也知道,官家已經答應廢黜太子了,雖然現在還沒有宣布。但是若當真成功了?那又該如何?”
“那你告訴我,他們爲何要廢黜太子?不管做什麽事情,總得有個理由吧。”賈似道笑道。
董宋臣回道:“當然是因爲太子強搶民女了。”
“強搶民女?不過是兩情相悅罷了,哪裏來的強搶民女?試問全天下,有誰不想要成爲太子妃?畢竟是能夠母儀天下的,又有誰能夠拒絕?”賈似道恥笑道。
董宋臣雙眸一亮,笑道:“你的意思是,讓太子和那民女生米煮成熟飯?”随後流露出幾分懊惱來:“隻是那女子甚是頑固,隻怕不會答應啊。”
事後,董宋臣也派人去了解過那個女子了,自然知曉這女子性情剛烈,并不是那種會輕易屈服的人。
“她也許不會答應。但是她的家人呢?她的父母以及親兄弟也如此?而且她的那些親朋好友呢?他們也是如此嗎?”賈似道一臉的鄙夷,随口就叫除了衆多的詞兒來。
董宋臣若有所思,笑了起來:“你這辦法倒也不錯,我這就去辦。”正待離開之後,他見到賈似道,又感到一陣忐忑,低聲問道:“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現身?畢竟就現在的局勢,你若是在不出來,隻怕就當真出不出來了!”
“時機不行,還不到時候。”賈似道搖了搖頭,雙眉也是擰緊。
因爲這北伐,他也是被拖累了好長,現在想起來還感到後悔,認爲自己不應該親自北伐,不過眼下都這般樣子了,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撐下去。
董宋臣問道:“那什麽時候算時機成熟?”
“這個,就得你來處理了。畢竟我現在不便現身,很多事情無法親自去處理。明白嗎?”賈似道緊抿着嘴唇,眉目中也透着幾分擔憂來。
董宋臣阖首回道:“好吧,那我就試一試。畢竟那些人太過猖狂,若是不反擊的話,隻怕會被他們當做軟蛋了。”
目送董宋臣離開,賈似道稍微松口氣,卻是念叨起了前線之事。
“隻是不知道那呂文德幹的?若是他能夠按照我的期待,順利收複中原的話,也許我也可以拉他一把。但若是失敗了呢?畢竟那蒙古也非尋常之輩,若是當真還存有反擊的力量的話,那我可就真的糟糕了。”
這個時候,賈似道也明白,若是這次的北伐失敗,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宣告完蛋了。
趙昀,是不會接受一個失敗的人,繼續留在朝堂之上。
…………
徐州!
一騎飛入城中,帶來了遠處的消息。
“啓禀将軍,夏貴将軍目前已經攻陷濰坊,懇求我們能夠撥三千石糧食給他。”
聽到這個消息,高達微微皺眉,低聲罵了一句:“這夏貴,怎麽又來請糧了?前些日子不是就給他三千石了嗎?怎麽沒過十天半個月,就消耗完了嗎?”
呂文德并未在意,又問道:“那你可知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
“根據夏将軍所言。沿途百姓甚多,爲了拉攏當地居民,自然隻有派發糧食,如此一來自然消耗甚多。”那傳令兵解釋道。
呂文德感到奇怪,問道:“爲何這裏的流民突然增加了這麽多?”
“根據我等調查。似乎是因爲蒙古方面正在執行海禁,準備将沿海三十裏之内的百姓盡數内遷。許多百姓也因此家破人亡,被迫背井離鄉。夏将軍心中憐憫,所以便将其收留下來,以免讓這些百姓們忍饑挨餓。”
“這分明是敵人的計策,難道他就不明白嗎?”高達罵了一句,爲那麽多的糧食就這麽被浪費了而感到不值。
呂文德回道:“也許吧。但是你也别忘了,若是不這麽做的話,隻怕我們在這裏就會寸步難行,要不然如何能來這麽大的成果?”
“但是至少也不應該影響到軍隊調動吧。若是每個人都似他一樣,今天要三百石、明天要五百擔,這樣下去誰能受得了?”高達罵罵咧咧了起來。
那些糧食,全都是從他軍中撥出的,自然讓高達無比心疼。
呂文德回道:“也許吧。不過這蒙古倒也奸猾,一直以來都避而不戰。看來想要順利将其消滅,是不可能了。”
“大概吧。”
高達感到有些氣餒,回道:“若是有他們兩人在,隻怕這一次收複中原,恐怕又會是無疾而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