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曾出現的春雨,終于化作滿天暴雨,洗刷着前些日子的塵土。被這狂風暴雨一沖刷,之前的煙硝味兒,似乎也消失無蹤了。
當然,也得了這暴雨的原因,敵人的攻勢終于消停了。
畢竟在這暴雨之中,火藥很容易受潮,而且地面泥濘,也不方便步兵戰鬥,卻是總算讓城中的衆多起義軍松了一口氣,準備趁着這個時候,好好的歇息一下。
但段陵卻沒有繼續呆在屋中,反倒是跑到了軍械所之處。
“我交代你研制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死死的看着胡安,段陵有些緊張。
他也清楚,若是僅僅依靠麾下士兵,是斷然不可能摧毀炮台的,所以就早早的拜托了胡安,令他靠着這裏簡陋的器材,制造出足以摧毀炮台的武器。
胡安道:“已經造好了,隻是恐怕無法達到你所需要的性能!”
“沒辦法嗎?”段陵問道。
胡安爲難道:“沒錯。畢竟我這裏材料緊缺,而且因爲城池被封鎖,很多東西都短缺,實在無法在短時間内給你弄出你要的東西來。”
“不管了。你先帶我去看看再說吧。”段陵吩咐道。
胡安當即帶着段陵,朝着旁邊的山洞走去,爲了防止被敵人所窺探,他們制造出來的火藥以及铳槍之類的武器,全都放在這裏。
爲了防止受潮,在山洞之前還挖了一條排水溝,旁邊也有一個集水井,并且在洞口之處挂上了茅草席,完全可以排除空氣中的水分,确保裏面的火藥維持幹燥。
踏入其中,段陵旋即注意到遠處放着的三輛馬車。
當然,這也不是尋常馬車,因爲在馬車之上,放着一個木箱子。木箱子大約有八尺長,一尺厚兩尺寬,前後的蓋子全都已經打開了,所以可以見到裏面放着十二個竹筒,竹筒前段被封了起來,唯有後面露出來一條火線。
這樣子,分明就是後世的火箭炮。
“這玩意,也太簡陋了吧!”
看到這實物,段陵有些失望。
作爲赤鳳軍一員,段陵對赤鳳軍目前所裝備的火炮自然知之甚詳。
破虜炮威力驚人,專門用來摧毀城頭用的,但這裏沒有制造破虜炮的車床、鍛機,所以就不用想了;破神弩精度非凡,威力也相當不錯,但對材料以及使用者有特殊要求,自然也不可能考慮進去,唯一能夠使用并且對炮台造成威脅的,也就隻有虎蹲炮了。
但這裏的技術還是太過落後,隻能使用最老土的土鑄法,不僅僅生産速度落後,就連質量也相差太大,威力不及也就算了,就連重量也大大超重,想要一個人扛着就走,完全就是妄想。
逼迫之下,段陵也隻好開動腦筋,看看能不能弄出其他的玩意來,所以就弄了這麽一個簡陋的火箭炮來。
胡安無奈道:“沒辦法,我們這裏材料太少,能夠弄出這三輛東西來,已經掏空了整個邯鄲城。”
“好吧。畢竟還是弄出了這東西來,要不然我才不會去攻擊炮台呢。”
段陵也知道眼下情況,隻好安慰着自己。
要知道在他的設計圖之中,那竹筒應該是用生鐵鍛造而成的,這樣才能夠承受住火藥燃燒的高溫,而且那木箱子也應該是鐵制的,這樣才能夠保證在行軍之中,不會被敵人的攻擊給破壞掉。
木頭、竹筒倒是不值錢,城中廢棄的房舍多的是,完全可以拆了這些房舍來用。
但這玩意卻需要消耗大量的火藥,所以爲了能夠弄出這三輛火箭車,胡安可是足足消耗了庫存一半以上的火藥。
想到這,段陵又是問道:“對了,這玩意射程、精度如何?”
“射程?對不起,這個我還沒來得及做實驗。而且,現在剛剛造出來的,也就這麽三輛,若是這麽消耗了,豈不是可惜了?”胡安露出爲難的神色來。
制造這玩意,乃是極其機密的事情,除了段陵之外也就胡安知曉。
而爲了避免暴露,胡安也隻在這山洞之中做實驗,所以他也不清楚這玩意,究竟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知道?”
段陵雖是惱怒,但一想這也是形勢所逼,隻好放棄追究:“若是這樣,那也隻好在戰場之上試一下了。”想着之後的戰鬥,他又開始緊張了起來,默默的祈禱起來:“希望這玩意,到時候能夠起到用處。”
胡安不解,又問道:“難道不行嗎?這樣的話,要不要我繼續改進一下?”
“不了。現在雖然下着雨,但敵人随時随地都可能進攻,再怎麽改進,又能起到多少作用?你先取來草席,将這三輛車給我裹得嚴嚴實實,等到半夜時分沒有人的時候,再将這東西送到我軍營之中,知道了嗎?”段陵憂慮戰場,便吩咐胡安将這東西送到軍營之中。
“半夜?難道将軍不想被人知道?”胡安略有詫異。
從一開始,段陵就一直讓他保守秘密,所以胡安也就照做了,但眼下都到生死存亡的時候,還有必要這麽做嗎?
段陵道:“不是不讓人知道,隻是不想被某些人知道!”
“某些人?難道是周将軍?”胡安略有吃驚,卻想起了城中傳播的謠言。
段陵責備道:“你認爲是周宇?究竟是誰這麽說的?”
“這個,其實不用别人說,大家都能看到。”胡安感到害怕,連忙低聲回道:“不過你放心。關于此事我一直都保守的很嚴,絕對不會被别人知道。”
關于段陵和周宇,大家都看在眼中,這其中自然有如同王踐行、毛仁峰這種擔心害怕想要彌補的,但也有胡安這種坐視不理的,當然還有那些煽風點火的。
至于他們在想什麽,誰能知曉?
“那就好。記住了,關于此事你決不可露出半點風聲,知道嗎?”段陵語帶威脅,直接喝道。
胡安自是不敢多言,趕緊閉上嘴巴。
他依照段陵的吩咐,将這三輛火箭車全數用茅草裹得嚴嚴實實,絕不讓别人看出半點痕迹來。
段陵這才放心,又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誰料剛一踏入營地,他就見到鄭橋正在自己房門口等着。
“鄭橋?你找我幹什麽?”
一張口,段陵帶着幾分懷疑看了一下鄭橋。
鄭橋察覺到對方排斥,有些爲難的摸了一下鼻子:“當然。畢竟之後的行動,我會跟你一起的。畢竟僅憑你一人,隻怕難以戰勝守軍,摧毀對方的炮台。”
“這倒也是。”
段陵稍作思考一下,随後卻是戲谑的問道:“但是我不覺得你今日前來,就隻是爲了這件事情!畢竟你可不是那種會深夜拜訪别人的急性子!”
“的确!若是平常的我,也許隻會等到白天練兵的時候,才會前來找你吧。畢竟那個時候,你也正在忙碌軍務,而且也不會給人一種唐突的感覺。”鄭橋讪笑了幾聲,然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但是你也知曉,有的事情是不能當衆說的。”
明知道對方脾氣不好,自己還直接頂到對方的槍頭上,這樣子也是太過擔心了。
“又是關于周宇嗎?”段陵變得暴躁起來。
今天時候,一個個的全都開始和他談周宇,說什麽不應該繼續鬧矛盾,這讓他感到自己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來了。
鄭橋雖是一愣,沒想到段陵竟然發這麽大的脾氣,隻好壓低聲音,訴道:“沒什麽,隻是我有點擔心。畢竟你們這樣鬧下去,不好。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
“我知道!”
段陵扭過頭來,渾然一副不想聽鄭橋解釋的樣子。
鄭橋反而越發擔心起來,又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和他和好,至少不必和之前那樣劍拔弩張,可以嗎?”
“劍拔弩張?聽你這說的,好像什麽都是我做錯了一樣。”段陵雙目噴火,直接喝道。
鄭橋感到有些害怕,連忙安撫道:“這個,我也沒說是你的錯。隻是我覺得吧,你對周宇的脾氣不太好,每次都直接頂撞回去,這算事嗎?畢竟對方現在是你的頂頭上司,若是他真的追究下來,隻怕你也不好過。”
“他敢?”
段陵兩眼圓睜,死死的盯着鄭橋。
鄭橋搖搖頭,無奈道:“你看,你就算是和我都這樣子,若是換了别人還能忍嗎?就算是你沒錯,但用這種态度說話,别人能信服嗎?”
“哼!說到底,你還是想說什麽都是我的錯嗎?”段陵回絕道:“若是這樣,你還是省省吧。”
鄭橋見對方心志堅決,便明白過來自己不過是徒勞無功,隻好辭别道:“若是你當真這麽認爲,那我就算是說什麽,隻怕你也不會接受。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告辭吧。”說罷,便拱手行禮,旋即離開了這裏。
段陵眼見對方離開,也沒有相送,反而一臉得意:“哼!到時候等我成功了,定要讓你們刮目相看。到時候,看你們還會繼續認那個家夥嗎?”
他素來高傲慣了,可沒有屈居他人之下的習慣。
被這麽一弄,段陵睡意盡消,眼見那一彎明月已經挂在枝頭之上,算了算時間也是胡安運送火箭車到這裏的時候,就邁開步伐準備看一看情況。
順着記憶,段陵來到了軍營之前。
雖是半夜時分,但這軍營之中依舊燈火通明,在各個軍帳之間,也有一個個士兵,正在巡邏着,防止有什麽情況發生。
此刻雨水已經消去,空氣中尚且帶着清新的泥土氣味。
聞着這味道,段陵這才稍微感到輕松許多,但轉念一想:“正所謂雨後放晴,眼下雨水已經停下來,那麽未來的幾天内,就都會是晴天。到時候,便是正式展開進攻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那幾輛火箭車,是否能夠起到作用!”
爲了那東西,他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弄出來,自然不允許任何人将其毀了。
帶着期許,段陵朝着軍營門口走去,想要迎接自己的火箭車。
然而他剛剛走到營口之處,卻聽到從營口傳來一陣争執聲。
“你這裏面是什麽東西?能不能拆開來,給我看看?”
“禀告章将軍,這東西乃是段将軍親自要求的送來的。除非是他親自來,否則我們斷然不可能拆的。”
“哼!你這東西裹得如此嚴實,莫不是假借段将軍之名,企圖将炸藥送入軍營嗎?”
“……”
“是章午?那小子,還沒睡覺?”段陵感到奇怪,旋即走了上去,就将章午正帶着一隊人馬,将胡安攔在了營口之處。
那胡安一臉焦急,但還是擋不住章午走上前,準備将火箭車裹着的草席拆開。
段陵頓時緊張起來,高喝一聲:“幹什麽呢?”
一行人莫不是渾身一震,凝目看見竟然是段陵站在這裏,便紛紛站直了身子,就連章午也被吓得趕緊放下手中工作,一臉害怕的看着段陵。
“深夜時候,你不在軍營之中睡覺,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我記得今日不是你巡邏的時候。而且你還在這裏吵吵鬧鬧的,算什麽樣子?”
段陵帶着責備的掃過章午一眼,直接就開罵了起來。
章午自然害怕,連忙回道:“這個,我不是擔心軍營安危嗎?所以才深夜巡邏,爲的就是防止有人偷襲。”
“那你抓到人了嗎?”段陵問道。
章午慚愧的低下頭,回道:“這個,還沒有!”
“既然沒有,那還杵在這裏幹什麽?裝路燈嗎?”段陵直接罵道:“還不給我滾回去,省得在這裏丢人現眼。”
章午不免叫屈起來,卻是直接指着胡安,叫道:“可是他呢?雖說爲了明天的進攻,需要備齊足夠的武器。但是他深夜到來,隻怕是别有用途。正是因此,所以我才挺身上前,試圖阻止對方。”
“我知道!你還是給我滾回帳中,别老是沒事找事。而且我何時将巡邏的事情交給你了?有時間好好操練自己的士兵,别給我整這些玩意來。”段陵更是感到煩躁了。
若說周宇、鄭橋等人,這些畢竟是他多年同學,自然可以指摘他的不是,但章午不過是一介偏将,卻也出言頂撞,這讓段陵有些難以接受。
“我明白了!”
章午無奈,隻好低下頭來,帶着委屈離開了這裏。
段陵也沒興趣去安撫,直接讓胡安将這三輛火箭車推入軍營之中,而在明日時候,他就打算靠着這東西大顯神威,徹底讓那張珪爲之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