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剛剛抵達,就見到周宇正在這城門之前,靜靜的看着自己。
“告訴我,爲何你違背我的命令,私自出兵?”刻意壓抑的聲音,周宇努力的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畢竟對方雖是有些莽撞,但也是自己的戰友。
段陵下巴微翹,卻是笑道:“違背?我什麽時候違背了?”察覺到周宇明顯變得難看的臉色,他繼續說道:“以前時候,你交給我的任務,不就是讓我負責城門之外的巡邏嗎?今天,我也不過是照常辦事罷了。”
雖是暫時被剝奪了整個起義軍的權力,但段陵的才能擺在那裏,所以就被賦予了巡邏的任務。
而他的任務,便是每日在城外巡邏,并且将張珪等人安排的暗哨盡數鏟除。
所以昨夜的行動雖然是有些莽撞,但若真的算起來,其實還是在段陵的職責之内,并不算是違背軍令。
“很好。那你可否告訴我,他們是怎麽一回事?”
周宇眉梢微皺,一指段陵背後的那些士兵。
因爲剛剛經過一場戰鬥,所以這些士兵全都灰頭土臉的,而且部分人身上的盔甲都已經破碎了,滲出的鮮血也将衣襟染紅。
更重要的是,周宇可是記得段陵手下人馬有四百八十七人,但眼下時候卻隻看到了四百五十六人。
憑空消失的三十一人,可做不了假。
段陵一臉懊惱,直接回道:“還不是路上遇到了敵人?若非我及時逃脫,隻怕這一次犧牲的,就不止這麽一點士兵了。”
“真的是這樣嗎?”周宇感到疑惑,但也不清楚其中的具體狀況。
這支部隊乃是段陵所訓練出來的,對段陵相當的認可,即使會面臨相當的危險。畢竟在這個中古世界裏面,大多數的将軍更多的則是呵斥,還斷然無法做到官兵一體,更勿論親身上陣了。
僅僅這一點,段陵就足以收獲一票的崇敬者。
“别扯這些有的沒的,先将我的這些士兵治療好再說。若是讓他們繼續待在這裏,那血早就流幹了。”段陵直接回罵道,一點也不給周宇面子。
“我知道了。你們先将傷員送回去,務必要将其治好,知道嗎?”
周宇雖是不滿,但也隻好讓開城門,讓城中的士兵互送着傷員前往醫館,在那裏這些傷員會得到很好的醫治。
眼見那段陵正欲離開,他直接出言挽留下來:“至于你,我想要和你談一談!”
“談一談?談什麽?”段陵眉梢微皺,露出幾分不悅。
那章午也是趕緊上來,卻是勸說道:“而且經過先前一戰,段将軍消耗甚大,若是不及時療傷,隻怕也會留下不小的傷勢。”
周宇分毫不理會章午的插話,直接盯着段陵,問道:“沒什麽,隻是關于你我之間的事情罷了。畢竟你也清楚,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若是咱們繼續這樣僵持下去,并不是什麽好事。不是嗎?”
“這倒也是!”段陵笑道。
“可是将軍,你的傷呢?”
旁邊的章午還想要說什麽,卻被段陵直接擋住了,臉上充滿着笑意:“不過是些許傷勢,不足挂齒。你先去照看士兵,莫要讓他們失望,知道嗎?”複又盯着周宇,卻是帶着幾分挑釁問道:“至于你?我也想确定一下,你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章午無奈,隻好就此離去。
周宇、段陵兩人也一起離開此地,卻是避開了沿途的士兵,來到了東城城外。
這東城地勢平坦,往常時候一直都是重要的農作物種植區,隻因爲連綿戰争,所以這裏的農民也早已經逃走了,曾經的農田如今也長滿了雜草。
置身此地,兩人隻覺得眼前一片荒蕪,渾然沒有長安那般繁華。
“好了,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打算說什麽了吧。”段陵似乎還沒有從之前被責備的事情中走出來,所以說話也帶着火藥味。
周宇歎聲氣,卻道:“我曉得你因爲指揮失誤被剝奪指揮權,所以一直懷恨在心。但是你也不必做出這種事情吧。違背軍令倒也罷了,若是你中了敵人陷阱,到時候我有沒有反應過來,導緻你直接身亡,那又該如何?”
段陵眉目微動,未曾想周宇竟然說出了這般話來。
他回道:“若是你自己的話,可說不出這種話來,隻怕你背後應該有人指使吧!”
“沒錯。是王踐行。”周宇坦然回道,對這種事情,他自覺沒有必要掩瞞:“畢竟我們兩個若是不和,隻怕會導緻整個起義軍徹底失敗。所以他便找到我,勸我能夠說服你。”
這個,也是周宇此行的目的。
起義軍力量本就薄弱,若是在因爲兩人的争執,導緻整個起義軍的失敗,那這個便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
“那你覺得我會接受嗎?”段陵依舊那般的高傲,眼神也透着倔犟。
周宇沉思片刻,然後搖搖頭回道:“不會!”
“沒錯。你既然已經知曉,那又何必問我?”段卻是輕笑一聲,又是問道:“而且你也始終沒有問過我,我爲何要反對?”
“反對?”
周宇爲之一愣,心中莫名感到緊張。
說真的,他在得知段陵的行動時候,的确是相當憤怒,甚至打算直接問責,不過在王踐行、毛仁峰等人的勸阻下還是放棄了。
畢竟傷亡不算慘重,而且這本來就在段陵的職責之内,自然也不好追究。
“沒錯。反對!”段陵回道:“我可不是那等小肚雞腸之人,若非你的戰略實在是太過保守,我爲何要反對?”
“既然如此,那你說來聽聽?”周宇卻是升起了一點好奇心來,想要問問段陵的想法。
眼下時候,整個起義軍受困于邯鄲城,根本就無法打出去,更勿論擴大起義軍的成果了。
段陵回道:“你也聽王踐行帶來的消息了吧。若非那宋朝開始北伐,濟南府的張弘範、伯顔等人被迫迎戰,否則我們如何會堅持到現在?那張珪不過尋常,但他父親張弘範卻是了得,而那伯顔更是數度和蕭月交手也未曾失敗的狠角色。若是他們來了,你覺得我們能擋住嗎?”
仔細思考一下,周宇搖了搖頭,回道:“不能!”
這兩人,其中一個也是成名偌久的地仙,另一個也是在北伐之中大方異彩的傑出青年,他們在軍校之中的成績固然優異,但終究未曾上過戰場,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沒錯。不能!”
段陵回道:“正是因此,所以我們才要趁着這個空窗期,一方面打通和長安的聯系,獲得長安的支援,另一方面則要擴張自己的實力,努力的讓南宋也注意到我們。你就這樣盤踞在邯鄲城,又能夠做什麽事情?”
被這一說,周宇也感覺自己的策略太過保守。
但他一想眼下狀況,不免露出苦惱來:“你的說法或許對的,但你也莫要忘了眼下的局勢。僅僅是那張珪,便已經耗費我們偌大的精力,又談何繼續擴張實力?畢竟你我可不是主公,能夠以一己之力扭轉頹勢。”
周宇也不是沒想過這樣做,但城中兵力有限,僅僅是對抗城外的漢附軍,就已經傾盡全力了,若是這個時候貿然分兵,完全就是找死。
“雖是如此,但我還是不認同你。”
段陵依舊倔強無比,始終一臉排斥的看着周宇。
周宇無奈,隻好歎聲氣,訴道:“不管你認不認同。至少現在讓我們爲了能夠生存下去,一起努力吧。”
“這一點你放心,我還不至于就連這點都看不穿。”段陵微微昂起腦袋,還是那般的高傲。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周宇笑了笑,雖是無法勸說對方,但既然對方願意合作,那也是一個值得稱贊的事情。
畢竟在這之前,段陵向來都是以難以合作而出名。
段陵卻沒心思繼續留在這裏,直接訴道:“若是沒有什麽說的,那我就先回去了。”摸了摸腰腹,他感覺之前的傷勢隐隐作疼,這傷勢乃是和張珪作戰留下來的,說重也不重,但若是沒有及時得到治療,卻終究還是會發作的。
這不,段陵額頭之上,已然滲出了汗水。
“那好。你就先回去好好調養身體,莫要留下什麽暗傷,知道嗎?”周宇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這裏,轉身就離開了此地。
段陵向來自尊心嚴重,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幫助的。
段陵眼見周宇離開,這才龇牙咧嘴了起來,暗暗罵道:“該殺的張珪,竟然讓我出醜?下一次見了,非滅了你不可!”尋思着對方已經離開,他也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開始潛心調養了起來。
這一弄,卻是忘卻了時辰,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星辰漫步,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睜開雙眼,段陵吐出一股濁氣來,感受着體内暢快運行的真元。
“僅僅這幾場戰鬥,所得到的經驗就勝過從前十年修行,看來教官說的沒錯,這五星戰世訣還是實戰之中提升的最快。”
剛從軍校出來時候,段陵還感覺真元運行稍有滞澀。
但幾輪戰争下來,這真元卻遠較一開始時候要暢快的多了,雖然其量并沒有增加多少,可這更快的運行速度,卻足以讓他能夠更快的做出反應,便是招數使用的時間也縮小了許多。
若是這樣下去,那他的修爲便可以在上一層樓。
正在這時,廂房之外卻傳來一陣叩門聲。
“請問将軍,您醒了嗎?”
“是章午?這家夥,這麽晚了還在外面等着?”段陵立刻聽出那人是誰,旋即說道:“進來吧。隻是深更半夜的,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章午連忙推開門,眼見段陵正坐在座椅之上,趕緊俯身問道:“沒什麽。隻是将軍這一天都沒吃飯,想必已經餓了吧。所以我提前就讓廚房準備好飯菜,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可否準許在下端上來?”
“哦?你這厮倒是貼心,居然想到了這一點?在門外等了這麽久,卻是幸苦你了。”
段陵不可置否,眉宇間卻添上一層皺紋來。
章午回道:“照顧将軍,乃是在下的份内之事,哪有什麽辛苦啊。”似是想起了什麽,他趕緊走出廂房,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又帶着一個提籃進入房間,将裏面的飯菜一一端出來,訴道:“将軍。這是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這個是用剛剛采摘的白菜炒的醋溜白菜,還有這個乃是滋陰補陽的鲈魚湯,全都是您最愛吃的。”
“呵,這些菜倒是挺豐盛的啊。”見到這些佳肴,段陵輕笑一聲,雙目微動撇過了一眼章午。
章午也是一臉高興的回道:“那是當然。畢竟段将軍爲我邯鄲城上下這般幸苦,甚至還親身涉險,隻求能夠戰勝那無惡不作的蒙古大軍,還有那些依仗他們魚肉鄉裏的漢附軍。如此恩德,豈是幾個佳肴能比得上的?”
段陵不免搖頭,卻道:“你啊,倒是慣會油嘴滑舌。”
說真的,若非段陵本身出生也是不凡,平日裏也是聽慣了這些恭維話,隻怕被章午這麽一說,就有些飄飄欲仙了。
“在下所說句句屬實,哪裏算什麽油嘴滑舌?”章午谄媚道。
段陵卻是不動如山,直接揮揮手,吩咐道:“現在已經都午夜時分了。你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了,想必也已經累了吧,不如先回去歇息一下,再說吧。”
“那在下這就回去了?”章午一臉驚喜,卻又是低聲問道,他還不敢就這樣直接離開。
段陵見到有些厭煩,直接訴道:“沒錯。要不然,你還想待在這裏,直到看我睡覺嗎?”
他雖是段峰之子,但也并非養尊處優之人,至少等到十二歲成人的時候,就被送到軍校裏面,一直都受着軍校的軍規要求。
章午眼見段陵都已經發怒了,隻好轉身離開此地。
見到章午離開,段陵忽的冷笑數聲,喃喃自語了起來:“禮下庶人、必有所求。你對我如此殷勤,卻不知你這厮暗地裏究竟想要什麽?還是說,你以爲就憑這麽一點東西,便能夠诓騙我嗎?”言辭之中,分明對章午存在着相當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