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懷念的看了一下白雲觀,邢真問道。
這白雲觀之人對他似是有些排斥,但卻并無外界之人那般粗魯,而且還有整潔的大屋子,以及清澈見底的浴池,這些都對邢真産生了不小的誘惑。
“崇明觀!”
苗道一神色依舊,似是并未受到之前争執的影響。
邢真一臉期待的問道:“崇明觀?那是什麽地方?”
“那是一個可以被稱之爲家的地方吧。”說到這時,苗道一眼中卻透着一抹憂愁,将這抹眼神看在眼中,邢真感到有些奇怪。
難不成,家還有問題嗎?
他畢竟年幼,許多事情都不清楚,更不明白爲何那些人能夠颠倒黑白。
“總之,你到了之後就明白了!”
苗道一一揮手,已然将邢真護住,身形蓦地拔高,雖不至于如同地仙那般能夠施展遁光之術,進而能夠達到咫尺天涯的境界,但置身于雲端之上,依舊讓人感到飄然若仙,宛如神仙之人。
大都距離濟南府也是遙遠,縱然苗道一輕功了得,也廢了十日的時間方才抵達。
等到踏入城中,苗道一輕咦一聲,雙眉已然緊皺。
“師傅,怎麽了?”邢真關切的問道。
“沒什麽。我們還是會家吧。”苗道一也沒細說,便帶着邢真朝着崇明觀走去。但邢真素來機敏,卻是注意到師尊的眼神總是落在那些巡邏的士兵身上,這讓他稍微記在心中。
難道說,師尊的擔憂,是和這些士兵有關?
懷揣着心思,邢真随着苗道一,一路走到了崇明觀中。
尚未踏入觀中,邢真已然聽到觀中甚是嘈雜,這嘈雜聲是白雲觀所沒有的,順着聲音看去,卻見觀中之内,卻是聚集着約莫上百來人。
這些人雖是穿着破爛,但皮膚白皙,顯然是每日都有洗濯。
他們乃是附近因爲戰争而四處逃難的流民,因爲聽聞崇明觀收納流民,便投奔此處,希望苗道一能夠保護自己。
而這些流民也正在幾位道士的指引下,正在做着一些打掃寺觀衛生的工作。
“是苗道長!苗道長回來了。”
察覺到苗道一的到來,一行人立刻放下手下工作,紛紛來到了苗道一身前。
苗道一見衆人神色如常,緊皺的眉梢舒展開來:“各位幸苦了。隻是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們可曾遇到了什麽事情?”
“有苗道長在,其他人如何敢來招惹?”
那些人莫不是一臉敬意,很顯然對苗道一一直很崇敬。
從隊列之中,又有一個貌似領頭的道士走出來,卻是直接問道:“隻是觀主,你這一去可曾有所收獲?”
“白雲觀也有些爲難,所以也隻給了這麽一點财帛來。邱道長,你将這些銀兩手下,去采購一些糧食囤積起來,以免到時候咱們沒有糧食了。”苗道一自袖中取出幾個銀錠來,臉上也帶着爲難之色。
眼下中原之中起義四起,更有南宋趁機北伐,所以濟南府之内,糧食的價格一路彪高,就在前些日子的時候,一石糧食就要二三十貫錢,比之尋常時候起碼超過了十倍。
爲了解決糧食問題,苗道一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隻有前往白雲觀,想要從以前的師兄弟之處借的一些款項,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
全真教底蘊深厚,縱然曾經遭到重創,但依舊有足夠的實力維持自己的存在。
“就兩百兩嗎?”
邱道士有些失落,随後就得打起精神來,笑道:“雖然如此,但也足夠支撐兩個月了。”
“兩個月?不是三個月嗎?”苗道一有些驚愕。
邱道士搖了搖頭,卻道:“就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糧食價格又漲了。”
“原來是這樣?”
苗道一感到無奈,他雖是有安定百姓之心,但受制于自身實力,也隻能搭救眼前的這些流民了,若是超過百人的話,那就頗爲吃力。
“看來,唯有讓這天下恢複太平,百姓才能過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嗎?”
心中有所想法,苗道一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将西園也給開墾了吧。”
邱道長一臉驚訝,問道:“可是觀主,那裏可是你清修的地方,若是貿然開墾了。那到時候,你到何處修行?”
“心志天下,何處不可修行?”苗道一朗聲笑道:“若是能夠多出一些糧食,也能救助更多的人不是嗎?”
邱道士當即了然,隻好派人去取來斧頭、鐮刀之類的東西,并且着急了數十人來,前往西園開墾良田,眼下時候正值春季,若是錯過了時節,可就沒有了收成了。
正待離開時候,邱道長卻轉過頭來,又是訴道:“對了,觀主。在你離開的時候,曾經有人找你!”
“找我?是誰?”苗道一問道。
邱道長自懷中取出一個信箋,遞給苗道一,訴道:“不知道。不過那人說了,隻要你看到這信箋,自然知曉是誰了。”
“哦?原來是他?”
苗道一結過信箋,定眼一看就見這信箋之上,卻是多了一個斧頭和鐮刀交叉而立的圖樣來,腦中立刻浮現出那熟悉的身影來。
邢真不明,卻察覺到苗道一明顯和之前有些不同,又問道:“他,他是誰?”
“你啊,還是太小了,别摻合這些事情之中。知道嗎?”苗道一察覺到邢真眼中的好奇,便撫摸着他的頭,莊重的叮囑道,末了還對着邱道長吩咐道:“這是我新進收的徒弟,先在就先交給你,讓他熟悉一下崇明觀。知道了嗎?”
邱道長阖首道:“觀主吩咐,在下自然明白。”随後走上來,卻是将邢真的手牽住,訴道:“觀主還有事情,我們就先離開一下,别打擾他知道嗎?”
邢真無奈,隻好随着邱道長朝着西園走去。
苗道一見到幾人離開,自是松了一口氣,卻是直接縱身一躍,徑直朝着城外奔去。
走了約莫五裏之地,苗道一便來到了千佛山,這千佛山是濟南三大名勝之一,古稱曆山,因爲古史稱舜在曆山耕田的緣故,又曾名舜山和舜耕山。隋開皇年間,因佛教盛行,随山勢雕刻了數千佛像,故稱千佛山。
而那人和他預定的地方乃是千佛山北麓的萬佛洞,所以苗道一便來到了此地,正打算尋找時候,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苗兄。你終于來了嗎?”
轉過頭來,苗道一立刻就見到自己想要尋找的人,正藏在了一個佛洞之中,似乎是在欣賞着裏面的佛像。
“原來是王兄?當真是好久不見了。隻是沒想到,你竟然冒險來此?”
苗道一拱手回道,感到頗爲詫異。
此時此刻,那人剛剛從佛洞之内走出來,明媚的陽光灑落下來,,将他照的一清二楚,正是曾經在邯鄲城掀起起義風波的王踐行。
“哈哈!曆經數十年,他們也未曾抓住我,如今時候又怎麽可能料到我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離開邯鄲城呢?”王踐行的笑容之中,充滿着自信。
說到這,他饒有興緻的看了一下周圍的佛像,又道:“而且聽聞這萬佛洞向來奇妙,有凝神靜心之功效。所以我一直都頗爲向往,隻是今日來此,卻是名過其實啊!”搖晃着的頭,顯然透着幾分失落。
“這萬佛洞乃是佛門聖域,若是想要斷絕六根、忘卻紅塵,自然是上佳之地。但是你中華教,素來以教化衆生爲己任,最講究的便是紅塵煉心。兩者本就相沖,又如何能夠起到用處?”苗道一解釋了起來。
王踐行一副了然的牧羊,訴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來錯了地方。”
苗道一連連搖頭,心中卻又升起疑惑來,問道:“這倒也是!”複又有些害怕,繼續問道:“隻是你今日來此,難道就不怕邯鄲城無人防守嗎?畢竟蒙古尚未撤軍,若是沒有了你,隻怕邯鄲城可未必能夠保全下來。”
往日時候,爲了避免被張弘範等人抓住,王踐行一直都避免進入濟南府,但今日去出現在這裏,這一點讓苗道一感到吃驚。
“哈哈。這個你卻是不曾知曉,長安城方面已經派來人馬。有他們在,邯鄲城自保無虞。”王踐行充滿着自信,直接回道。
若非有周宇、段陵兩人,他如何會冒險離開邯鄲城,前來這濟南府之中?
畢竟這濟南府之内,可是盤踞着蒙古大軍,若是被那些人發現了,王踐行定然難以逃脫,今日之舉實在是九死一生之行!
“原來是長安的支援到了?那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攻下濟南?”苗道一有些激動起來。
若非那些蒙古貴族倒行逆施,外加諸如張弘範這等漢家軍閥助纣爲虐,偌大的中原如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樣子?
王踐行一時愣住,搖了搖頭回道:“這個隻怕不行!”
“爲什麽?”苗道一有些激動。
事實上,王踐行之所以能夠在這十數年内不被人發現,也是多虧了苗道一的掩護,而他們所求的,自然是驅逐蒙古統治,重新恢複漢家文化。
王踐行無奈道:“你也知曉。北伐剛剛結束,長安方面糧饷消耗一空,兩三年之内斷然無法動武。所以若是想要長安派兵支援,是不可能的。”見到苗道一有些嗔怒,王踐行又是勸道:“不過他們也派來軍官團,願意幫我們組建軍隊,并且教導火器鍛造之法。這一點還是相當明确的。”
“若是這樣,倒也不錯。”
苗道一平靜下來,稍作思考一下,也知道這乃是最佳的方案。
王踐行回道:“沒錯。而且你也知曉,那宋朝最近動作頻頻,其軍隊已經攻下臨沂,分明是打算北伐。面對宋朝大軍,濟南府之中,張弘範、伯顔兩人定然無法坐視不管,而這個也正是我們的機會。”
關于宋朝的情報,蕭鳳也早已經令蕭月麾下的國土安全局通過自己的情報路線,将其傳遞給王踐行等人,讓他們能夠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來應對。
可以說,除了無法派遣軍隊外,赤鳳軍能做的全都做了!
“嗯?那你的意思是,讓我探知其軍中動向嗎?”苗道一問道。
王踐行回道:“沒錯。你也知曉,那張弘範、伯顔向來敏感,我們安排在濟南府之中的探子縱然探得消息,但卻無法傳遞出來,所以希望你能夠幫忙傳遞消息,好讓我們做好準備。”
“是那個人嗎?”
苗道一心中一愣,蓦地想起邢真的父親。
沒想到,那麽一個浪蕩子,竟然也成了赤鳳軍的探子。而他之所以會犧牲,也是因爲被張弘範給發現了嗎?
“沒錯。濟南府,就拜托你了。”
王踐行莊重的囑咐道。
苗道一阖首回道:“這是自然!”
既已交換了情報,兩人也沒有在這裏繼續逗留,畢竟城中到處都是張弘範的眼線,若是被那厮給發現了,隻怕兩人都有危險。
待到王踐行離開時候,苗道一感到心中有些緊張,腦海中也似煮沸的開水一樣,遲遲未曾平靜下來。
擡起頭來,苗道一看着周圍的佛像。
這些佛像莊嚴肅穆,臉頰之上莫不是帶着慈悲,若是别人的話,置身在這佛像之中,隻怕也會恢複平靜吧。
但苗道一卻不知爲何,看着這些佛像越發憤懑起來:“不思安撫百姓,反而耗費巨資修建這些東西?那些家夥,莫不是以爲修建一些佛像,便能夠消除他們做的惡事嗎?”
遠處,那些和尚也正在兜售着一些木雕、貼紙什麽的,旁邊的百姓也饒有興緻的詢問着問題,若是問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便會發出一陣哄笑聲來。
但看這一幕,倒是一副和諧盛景。
隻是苗道一行走江湖,卻是知曉在這城外之處,那些百姓卻隻能在鐵蹄之下苟延殘喘,依靠着自己的雙手從土裏刨食,才能夠聊以度日。
兩處景象彼此沖突,卻叫苗道一難以抑制心火,一時間竟然有真元倒湧、道心崩潰之虞。
“唉,還是算了吧。反正日後有的是時間。”
行将偏差的那一刻,苗道一默念真訣,讓自己真元穩定下來。
此刻正值煉體鍛心的關鍵時候,決不能出現任何一處偏差,苗道一深知此刻的重要,自然不可能放任自由,遂重新回到了崇明觀之内,開始修身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