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一喜,雷敏凝目看向遠處,就見于滿天飛雪之中,一人悄然現身。
他正欲站直身子,豈料卻感覺雙腿毫無知覺,無論如何努力都直不起身子。他卻是因爲長久暴露于冰雪之中,結果導緻體溫太低,所以身子也被凍僵了。
這突然而起的風雪太過寒冷,尋常人根本禁受不住。
似是察覺到周圍動靜,遠處風雪簌然消散,不複之前遮天蔽日之景,旭日挂在枝頭之上,陽光照射着大地,此地再度重歸平靜。
雖是如此,但雷敏卻覺體内最後一點溫度,也即将消散。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自己所熟悉的身影,終于笑了開來:“終于來了嗎?”
雙目阖上,心中僅餘最後信念!
自己的堅持,終于等到了應該的人兒。
遠處,蕭月踏入此地,一掃整個關公廟場景,雙眉已然皺緊,止不住心中愠怒痛罵開來:“那群混蛋!竟然趁着我前去查看援軍狀況的時候展開突襲?若非我幾時趕回來,隻怕這這裏也無法保住。希望,還能有一兩個幸存者!”
目光微凝,蕭月開始搜索此地的額幸存者,随後就見遠處那半跪在風雪之中的雷敏,神念一掃立刻察覺到對方性命垂危,手一揮一股暖流立刻納入雷敏體内,令他感覺自己心髒重新跳動起來。
“我,我還活着?”
蓦地睜開雙眼,雷敏猛烈的喘了幾口氣,方才恢複過來,擡起頭來就見到蕭月正站在自己一丈之外,對方那略有冰冷的眼神也一臉好奇的盯着自己。
這樣子,讓他感到有些羞澀,雙頰漲紅無比,不知該如何應對。
“當然!”蕭月哂笑道:“隻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個,我——”雷敏正欲訴說,但一想之前發生的事情,頓時感到害怕。
若是被蕭月知曉,那吳青石竟然做出了那些事情,那少不得會被直接撤職,更嚴重的也許會直接就地處死。
劍修羅的冷酷,世人皆知!
蕭月有些不悅,輕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以她的敏銳,尋常人又怎麽可能騙過?
雷敏爲之一怔,雖是想要掩瞞,但害怕蕭月懲罰之下,也隻好一五一十,将關公廟之中發生的事情一一說明。
聽罷之後,蕭月果然是怒氣直升,喝道:“吳青石這家夥,竟然如此膽小怕事?若是讓他繼續呆在那個位置,豈不是非得害死所有人不成?既然如此,那就斷然不能留下此人!”
雷敏聽着心驚,正欲擡頭辯解,但除卻眼前一陣風雪,哪裏還有蕭月行蹤。
對他來說,吳青石雖是無能了點,但對于部下倒也可以,所以他也不願意見到吳青石就這樣被殺了,心中一時暗暗想道:“唉!看這樣子,隻怕吳将軍是逃不了了。隻是希望這一戰,就是最後一戰了!”
見到遠處的戰友,這些戰友或是躺在地上、或是靠在山岩之上,或是爬到在地,或是半蹲在地上,宛如雕像一樣,因爲這該死的天氣,他們被徹底凍死在了這裏。
雷鳴心有戚戚,走上前來将這些屍體一一搬下來,準備待會兒将其埋葬下去。
隻因爲,生命有盡,英魂不滅!
另一邊,蕭月也踏入關公廟之中。
這關公廟依山而建,倒也頗爲輝煌,乃是三進三出的巍峨宮殿,隻可惜兩側廂房都被之前的雪崩給沖垮了,唯有中間的主殿尚且保留完好。一如關公廟這三個字所言,主殿之内供奉着關公,其中關公手持青龍偃月刀,一如話本之中的那樣,赤臉怒目盯着拜訪之人,足教人心驚膽寒。
而在主殿之前的廣場之上,數十堆篝火被點燃,旁邊圍着數十人烤火取暖。
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他們實在是忍受不住,将最後的一點煤炭、木柴都給燒了,而且爲了能夠維持火勢,甚至還跑到旁邊倒塌的廂房之處,将那能夠燃燒的木頭也給扒拉出來,一起砍成木柴丢入火中,好維持最後的一點溫度。
見到這一幕,蕭月不禁凝眉。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是一個樣子,那就是他們身上全都綁着繃帶,都是處于受傷狀态。
就這架勢,根本無法擋住蒙古沖鋒。
“是蕭主事!蕭主事來了!”
“太好了。主公還沒放棄我們。”
“太好了,終于不用死了。”
“……”
見到熟悉的人兒,在場的人紛紛轉過頭來,一眨不眨的看着蕭月,口中不斷嘟囔着,更有的念及自己處境,甚至直接哭了起來。
蕭月心中一暖,暗暗慶幸起來,如此險境也不曾放棄,這些人乃是真正的勇士,但也正是如此,所以她更是不能饒恕。
“吳青雲!”
不過是尋常一語,立刻讓所有人全都靜了下來。
躲在角落之中的吳青雲渾身一顫,雖是努力将身子朝着角落縮去,但衆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眼神,卻讓他難以躲避,隻好硬挺着身子,面對衆人。
“過來!”
聽到蕭月所言,吳青石雖是充滿着不情願,但他也自知難以逃脫,隻好彎着腰戰戰兢兢的走到了衆人之前,也來到了蕭月身前。
“這就是你的成果嗎?”
指了指在場所有人,蕭月繃着臉,死死的看着吳青雲。
吳青雲聽聞此言,雙目不由得睜開,一臉錯愕的看着蕭月,豈料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對冰冷如霜的利目,這利目直刺他的心中,讓他在一瞬間生出會死的感覺。
害怕之下,吳青石不由得低下頭,嘴中雖是嗫嚅着:“我——我——”雖欲訴說其中艱辛,但見蕭月那近乎冰冷的目光,便感覺心中一片冰冷,知曉自己無論如何辯解,也逆轉不了眼前的局面。
“我什麽?你是想推卸自己之前的責任嗎?莫要忘了,臨陣怯戰可是大罪,更何況你還是一軍之主,竟然也做出這種打擊士氣的舉動?”蕭月張口罵道。
說實在的,她也并非不知曉對方強大,心中也做好了傷亡慘重的準備,否則如何會在解決了援兵問題,就立刻趕回來救援。
但吳青雲表現太差,明知曉雙方實力差距大,還放任各種消極思想傳播,甚至還卸掉自己的責任,進而造成如此慘重的傷亡。
隻看這裏,殘存者不足一千。
幸存率隻有十分之一,這已經是在靜海一戰以來,最慘烈的戰鬥了!
蕭月也是因爲這一點,所以對吳青雲毫無同情。
吳青雲一臉死灰,心知自己無論如何辯解,都改變不了整個局面,始終是不發一言,靜靜等着蕭月處置。
“你現在已經犯下如此大罪,若是繼續擔任軍職,隻會繼續造成我軍傷亡。既然如此,我現在就以國家安全部的名義,奪去你的軍職,暫時收押起來。等到戰争結束之後,看你在主公面前,還如何辯解!”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莫不是感到心中一松。
之前他們始終處于被動狀态,可着實對吳青石積攢了許多的怨氣,今日見蕭月出手制裁此人,隻感到大快人心。
“汪古!”蕭月又道。
汪古立刻走出,回道:“屬下在!”
“根據軍法。吳青石現在已經被撤職,而你現在乃是這裏軍銜最高的,那這支軍隊就暫時交給你來負責。記住了,不得再讓士兵有絲毫損傷,知道了嗎?”蕭月莊重囑咐道。
汪古高聲回道:“末将知曉。”随後走到吳青石之前,先是挺身敬禮,然後才道:“吳青石。你也聽到蕭主事的吩咐,還請你配合我的工作,可以嗎?”對着兩側人員示意一樣,立刻就有兩人走出來,将吳青石夾在中間。
“這個,我!”
吳青石目中閃過一絲害怕,側目看了周圍的人,竟然沒見到有任何人站出來阻止。
這一下,就似将他體内的氣兒給放了一樣,整個人都癱軟下來,若非旁邊之人攙扶起來,隻怕就會直接癱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将肩上軍銜取了下來,胸前勳章也摘了下來,大概還有些留戀,他卻是有些懷念的摩擦了一下那勳章,隻是在衆人逼視之下,方才将這軍銜珍重無比的遞給了吳青石。
見到這一幕,蕭月心中有些懊惱,對吳青石更是充滿怒意。
“若非此人,主公的計劃早就可以提前了,又何必拖到現在?”
心中想着的時候,汪古也拿着那軍銜走到了蕭月之前,訴道:“蕭主事。這是他的軍銜,還請你妥當保管。”
按照赤鳳軍規定,若是被革除軍職,其所佩戴的各種勳章、軍銜也會被一并收回,絕不許外傳。
“你放心。這軍銜,我會妥善保管,并且交給主公!”
蕭月阖首回道,接着又是珍重的囑咐道:“至于你們,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切莫繼續犧牲了。知道了嗎?”
汪古回道:“蕭主事你放心。除非我死,否則定然不會讓這裏的人受到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勢。隻是蕭主事,你既然已經到到來,那援軍呢?難道說他們也來到這裏了?”眼眸之中,透着期頤之色。
其餘人聽了,也紛紛擡起頭來,看起來相當期待。
按照吳青石的計劃,他們本來是打算堅持到援軍到來,到時候内外夾攻一起戰勝伯顔,但現在衆人近乎全廢,基本上已經沒有可戰之力了。
若是隻靠援軍,是否能夠擊敗伯顔?
蕭月宛然笑道:“這一點你們放心。那伯顔雖是厲害,但在和你們數番鏖戰之後,其損失的物資以及兵力也頗爲嚴重,已經從之前的一萬六千人,下降到隻剩下八千人了。這麽一點實力,是無法和我們對抗的。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療養傷勢、保全自己,知道了嗎?”
安定城守軍犧牲頗重,但蒙古之人也并非不死之身,自然也損失慘重,一樣也不好過。
這一點,在蕭月前來這裏之前,就已經确認過了。
“原來這樣?那就好了!”汪古松了一口氣。
若是繼續按照之前的作戰方案,就靠他們這麽一點人,是根本無法出去作戰的,所以汪古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派出去。
蕭月又是回道:“當然。我也是提前趕來,所以快了一步。不過按照時間推算,他們還有一刻鍾應該就會抵達戰場,到時候就是我們主動出擊的時候了。”想起接下來的事情,蕭月又是說道:“所以我也應該離開了,畢竟蒙古損失損失慘重,但尚且有伯顔坐鎮。若是沒有我的話,想要戰勝對方卻是不太可能。”
科技的進步,已經極大的抵消了人階之下武者的優勢。
但面對地仙時候,僅憑赤鳳軍目前的裝備,卻還是有些吃力。
所以蕭月也明白,若是自己不上陣幫忙的話,縱然能夠戰勝對方,但若要徹底殲滅的話,卻不太可能。
和那宋朝不一樣,赤鳳軍十分清楚蒙古弱點,尤其是對方人數稀少的弊端。
所以每次戰鬥,都務求最大程度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如同宋朝那樣,每一次費勁心思打退敵人之後,卻總被對方卷土重來,結果又是導緻失敗。
隻因爲兩者戰略方面,就存在着根本的區别!
收下吳青石的軍銜,蕭月身形一閃,又是重新化作一縷青光,自原地消失無蹤。
戰争遠未結束,她還不能歇息。
見到蕭月離開,汪古隻感到慶幸:“若非蕭主事及時援手,隻怕我們全都要徹底死在這裏。”
之前那戰鬥太過慘烈,他已經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
但因爲蕭月橫插一手,進攻關公廟的上千人盡數滅亡,見到這一幕之後,那蒙古士兵心中害怕,自然也不可能繼續進攻。
除非,他們願意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
雷敏也是重新回來,見關公廟之内毫無蕭月身形,不知爲何感覺心中有些失落,不過轉念一想兩人差距,也打消了心中念頭,卻是對着汪古問道:“汪上校,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現在已經沒有我們的事情了。”
汪古卸去臉上嚴肅,笑容綻放開來,訴道:“而且你看起來也很疲倦了,就先去歇息片刻吧。知道了嗎?”
“終于能歇息了嗎?”
包括雷敏,其他人一臉錯愕,整個身子立刻倒下,鼾聲響成一片,整個關公廟洋溢着名爲安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