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營帳,蕭鳳擡起頭來,看着天空。
此刻的天空暗沉沉的,滿天的星辰早已經隐去,就連那一輪皎月也躲入了烏雲後面,蒼茫大地之下也早已經被黑暗所覆蓋,唯有遠處豎起來的火盆之中,燃燒着濃濃的火焰。
烈焰照耀之下,也将那一片片雪花照的分明。
怔怔立在原地,蕭鳳臉上露出幾分憂慮,雙目遠遠望着北方,那裏正是蒙古軍營駐紮之地。
“沒想到真的下雪了?”段峰從營帳之中走出來,也是一樣擡起頭來,看着天空。
一陣狂風吹來,将那雪花吹的滿天漂浮,晃晃悠悠、飄來飄去,最終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段峰臉色愕然,垂首直愣愣的看着那雪花。
雪花轉瞬消失,留下了一點涼意,而他則覺得一顆心直直的朝着無盡深淵之中跌落下去。
“嗯!下雪了。”
似是肯定一樣,蕭鳳點點頭,随後又看向了旁邊的軍帳。
那些士兵也察覺到了天氣的變化,一個個紛紛從軍帳之中走出來,一臉茫然看着這一切。
“這該死的天氣,怎麽在這個時候下雪了?”
“啧!要是能夠拖延半個月,就好了。”
“唉。難道真的是天不該決嗎?”
“……”
對于這糟糕的天氣,那些士兵莫不是張口唾罵起來,整個臉色也差了許多,就連馬廄之中的戰馬,也紛紛嚷嚷了起來,顯然對眼前之景感到有些不适,全都擠在了一起取暖。
這種環境,就算是它們這些慣常以耐寒著名的戰馬,也一樣難以忍受。
“主公,看樣子隻怕總攻又得推延了。”段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笑,還是應該哭。
在這之前,他們早已經準備了許久,就準備在冬季到臨之前發動總攻,徹底幹掉那蒙古主力,爲此許多的武器都從長安城運到了這裏,都是爲了這次的準備。
隻可惜,數月的準備,卻被這一場大雪給耽擱了。
這讓段峰,如何能夠接受?
蕭鳳擺擺手,坦然說道:“無妨!這一次失敗,再找下一次就是了。畢竟我們也不是無法接受失敗的。”隻是心中卻有些失落,暗暗想着。
“若是那阿裏不哥趁着這個時候逃走,那這一次北伐也算不上是完全成功。不過能夠将勢力範圍擴展到這種程度,到時候和宋朝交鋒,也應該有足夠的回旋餘地了吧。”
此時,風勢蓦地變大,呼嘯而來的狂風在整個軍營之中肆虐開來。
遠處的火盆被這一吹,原先的火勢頓時變小,好像是要熄滅一樣,隻是轉眼一過,其中火星騰地一下,又是重新燃燒起來,而且比之前燒的更旺。
外面的士兵被這狂風一吹,也感到那寒風順着袖口、領口之處直接灌入身體之上,讓他們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人用小刀割了一下,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半截身子都僵硬了。
“卧槽。這天氣,怎麽冷成了這樣子?我都被凍成冰棍了~”
“還是趕緊回去,要不然非得被凍死不成。”
“就這種鬼天氣,就算是那些人,也不可能進攻了吧。”
“……”
最裏面碎碎念着,一群人也不敢在外面多坐停留,一溜小跑躲入了軍帳之中,軍帳之中自有暖爐,其中填滿了剛剛運來的炭火,足以确保裏面的溫度維持常溫。
若非如此,赤鳳軍如何确保戰士的戰鬥力?
蕭鳳見到這一幕,當下吩咐道:“段峰。你率領麾下去檢查每一個軍營,确保每一個軍營都有暖爐還有充足的煤炭。當然,關于那暖爐的使用,你也要多多監視,不可鬧出事故來,知道了嗎?”
“遵命。主公!”
段峰阖首回到,自然領着手下一一走去,檢查着每一個軍營。
那暖爐自然能夠驅逐寒冷維持溫度,但若是使用不當,卻會産生一氧化碳這種有毒物質,若是因此而導緻士兵死亡,自然不是蕭鳳所需要的,所以她就讓段峰密切關注這種事情。
盡一切手段,杜絕任何事件産生。
這就是蕭鳳的态度,也是赤鳳軍的目标。
回到軍帳之中,蕭鳳頓時見到帳中多了一人,而鼻息之中也萦繞着一股熟悉香氣,頓時笑了起來:“你不是說去安定城了嗎?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
“我這不是去過了嗎?要不然那伯顔如何能夠放棄安定?”蕭月宛然一笑,這笑容就似三月春風,讓軍營之中溫度憑空升了十數度,也讓蕭鳳感覺心中暖意濃濃。
畢竟,除非是面對蕭鳳,蕭月決計不會笑的,隻會維持那一副冰冷模樣對人。
蕭鳳聽罷,不禁搖了搖頭,卻是嘲笑了起來:“然後呢,就這樣一走了之了嗎?若是那伯顔趁着你不在的時候突然襲擊,那你這一去,豈不是白跑一趟?”
“突然襲擊?就這種環境嗎?”
蕭月指了指帳外環境,臉上露出幾分惱意來,嗔怒着說道。
“他就算是想要進攻,就這種環境也注定了無法成功的。更何況除了那安定城,我還跑了一趟慶陽府,對方不一樣沒有任何行動嗎?虛虛實實,我想那家夥可未必就敢冒這個風險,去賭我已經不在了!”
蕭月雖是不通軍事,但也知曉一些基本的軍事常識,自然知曉在這種惡劣環境之中,躲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可能趁着這個時候發動進攻呢?
更何況,安定城之内戒備森嚴,就以伯顔手下的兵力,縱然想要攻下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這倒也是。”蕭鳳想了想,也覺得此事不太可能。
這種環境之下,溫度實在是太低了,而且看這樣子,隻怕雪也相當厚,足以達到認得小腿地方。
在這種環境之下,莫說是沖鋒了,就算是行走都困難。
要不然,蕭鳳爲何要拖延進攻時間呢?
“對了。你去了一趟慶陽府?那裏的情況如何?”距離離開慶陽府也快一年了,蕭鳳感覺自己有些懷念當初的場景。
蕭月回道:“怎麽說呢?城中居民倒是和平如昔,隻是——”
“隻是什麽?”蕭鳳雙眉凝住,感到好奇。
爲了那總攻一事,她已經耗盡了心思,實在是騰不出精力去處理慶陽府之事,所以也隻有一并拜托給蕭月,讓她在暗中幫自己視察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
“你想知道?”
蕭月神色凝重,不複之前的輕佻模樣。
“當然!畢竟我爲赤鳳軍之主,總得了解一些東西。”蕭鳳阖首回道。
“好吧。根據我安排在慶陽府的人報道,城中近日莫名湧入許多人。而且根據傳聞,我們軍中似乎出現了一位間諜。”蕭月說道。
“間諜?”蕭鳳凝眉,有些懊惱的問道:“确定是誰了嗎?”
對間諜這種東西,蕭鳳向來厭惡的很,之前她就曾經受到了類似的打擊,結果險些領整個赤鳳軍都陷入絕境之中,所以在入住長安之後,蕭鳳就令蕭月成立國家安全部,專門負責偵查間諜的任務。
蕭月回道:“具體是誰還不太清楚,不過我已經有相應的人選了。隻要那人敢輕舉妄動,我自然會直接出手滅掉對方。”
“那就好。此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其餘的,等結束之後在跟我說吧!”蕭鳳松了一口氣。
正所謂百密一疏,赤鳳軍縱然設有諸多的組織結構,但依舊存在很多夠不到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最容易暴露缺陷,給對方有機可乘。
蕭月有些好奇,見蕭鳳臉上神色不動,不免感到疑惑,又問:“姐姐,你當真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嗎?”
“怎麽了?你難不成害怕我懷疑你不成?”
蕭鳳笑了笑,随後又解釋道:“你也知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些人既然投靠我麾下,那我自然也要給予他們足夠的信任。若是我就連這點胸襟都沒有,又如何能夠讓衆人信服?”
“可是,若是對方隻不過是利用你呢?”蕭月神色有些黯然,卻是透着幾分懊惱。“那是”
說實在的,她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更是将自己的懷疑目标鎖定往常的戰友,但爲了避免更大的災難,有些事情終究無法避免。
“就算是被利用?那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别人?”
蕭鳳面容依舊和煦,宛如那太陽一樣,讓人感覺溫暖無比,繼續說道:“而且我相信,會做出這種事情的,終究隻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信任我的。不是嗎?”
敏銳如蕭鳳,隐隐中從蕭月神色之中察覺到一絲端倪,也知曉也許那人乃是一位身居高層之人,甚至和她乃至于赤鳳軍,都存在着相當的關系。
要不然,蕭月不會問出這些問題的。
“唉。看樣子,姐姐還是老樣子。不過也或許正是因此,所以她才能走到這種程度嗎?”
蕭月怔怔望着蕭鳳,相交于第一次初見,沒有了那種胡鬧、跳脫的稚嫩兒童氣息,更多的卻是舉重若輕的沉着冷靜,這也許就是成長的代價,但也許也正是因此所以才讓所有人爲之信任嗎?
蕭月想着這一切,心中郁結之氣消散,回道:“這倒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離開,處理此事了!”
“那好。隻是你要注意安全,莫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知道了嗎?”蕭鳳叮囑道。
蕭月輕輕一笑,回道:“那是自然!”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滿天雪地之中。
等到感應不到對方氣息之後,蕭鳳方才挪開那注視的目光,暗暗想着:“蒙古之事也快要結束了,既然如此那也該輪到了南宋了吧。畢竟對方沉寂這麽久,按照他們的習慣,也是時候跳出來挑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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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軍營之内,傳蕩着阿裏不哥那歡快的笑聲來。
就像是明明想要上廁所,但因爲各種原因始終憋着,等到所有事情都結束之後,将那尿液全數傾瀉一空的快感一樣,阿裏不哥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下雪啦。終于下雪啦!”
他張開雙臂,高高的舉起像是在擁抱着天空一樣,口中不斷的喊着。
“終于下雪了!”
看到這一幕,拔綽有些心驚膽戰,他緩緩走到了阿裏不哥身前,低聲問道:“哥哥,你怎麽了?”
就在之前,他還見阿裏不哥一臉愁容,甚至還因爲自己遲到而訓斥一番,豈料見到了這滿天紛飛的大雪,卻直接變成了這樣子?
不過是下雪罷了,又何必這麽誇張?
“你沒見到嗎?下雪了!”阿裏不哥指着那片片飄落的雪花,大聲的笑着。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笑容,其餘人也一臉奇怪看着阿裏不哥,搞不懂自己的可汗,爲何會因爲一場雪變成這樣子。
拔綽低聲回道:“我當然知曉。隻是,這和哥哥這般快樂,又有什麽關系?”
“誰說沒關系的?”阿裏不哥一時嗔怒,直接喝道:“因爲這場大雪,是我們的救星。因爲它,我們終于能夠從這該死的地方逃出去了。”
“逃?哥哥、你說什麽?”拔綽一時怔住,随後高聲喝道。
阿裏不哥不以爲意,解釋道:“當然是從這裏離開,撤回大漠。”他這一說,在場的士兵莫不是臉色一松,竟然感覺有種解脫的感覺,就連那些蒙古各部貴族,也自眼中閃過一絲慶幸,隻是他們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來,畢竟這事兒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拔綽并未察覺,他隻感到驚詫無比。
“撤退?爲何要撤退?我們還沒有失敗了呢,爲何要撤退?”“逃?哥哥、你說什麽?”拔綽一時怔住,随後高聲喝道。
阿裏不哥不以爲意,解釋道:“當然是從這裏離開,撤回大漠。”他這一說,在場的士兵莫不是臉色一松,竟然感覺有種解脫的感覺,就連那些蒙古各部貴族,也自眼中閃過一絲慶幸,隻是他們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來,畢竟這事兒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拔綽并未察覺,他隻感到驚詫無比。
“撤退?爲何要撤退?我們還沒有失敗了呢,爲何要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