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顔看着遠處戰場,感到有些心悸。
若是尋常軍隊,面臨這麽殘忍的戰争之後,隻會整個崩潰,但是赤鳳軍卻依舊奮勇上前,絕不怯弱。
這表現,便是蒙古也難以企及。
阿剌罕問道:“那将軍,我們應該繼續進攻嗎?”
“不了。讓他們撤下來吧。”伯顔一轉身,朝着軍帳走去。
阿剌罕感到不解,張口問道:“爲何?”經過先前激戰,城中守軍已經虛弱不堪,隻需要一鼓作氣,再度踏入安定城内也不是沒有可能。
伯顔停下腳步,強調了起來:“阿剌罕。我們到這裏來,并不是爲了攻打安定,而是爲了轉移赤鳳軍注意力,好确保可汗能夠安然回歸。”頓了頓,方才訴道:“所以我們的軍力,不能浪費在這裏。知道了嗎?”
“我清楚了!”
阿剌罕了然,隻将手一揮,号角再度響起,遠處的軍隊如潮水一般,再度消退下來。
“撤退了嗎?”
眼見對方一個個朝着遠處撤去,雷敏松了一口氣,先前時候他可着實被那殘忍的場面給吓住了,以爲自己就要交待在這裏,低下頭看了一下手中铳槍,隻見那铳槍全身通紅,整個槍管都變軟了,就和面條一樣,可以輕松掰彎。
“砰”的一聲,铳槍直接被丢到地上。
雷敏無奈的搖着頭:“隻可惜這铳槍,算是不能用了。”雙目在旁邊戰壕掃了幾眼,見到不遠處正好躺着一個屍體,他手上的铳槍還完好無損。
走過去低下身來,雷敏見到這人額頭之上露出一個血窟窿,頓時感到胃裏面一陣翻湧。
“阿彌陀佛。還希望你在天之靈,莫要怪罪我。”
雷敏雙掌合十,兩隻眼阖上,口中念了幾句佛經,等到完成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将那铳槍取下,然後挂在了自己的身上,站直了身子正欲離開時候,卻想起了什麽。
轉過身來,他對着那屍體莊重的施了一個軍禮,這才跑步離開。
遠處,那汪古正在清點人數,見到雷敏來的遲了,關切問道:“怎麽拖了這麽長時間?”
“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還請長官原諒。”雷敏聽起胸膛,腦中一時想起那個屍體,兩眼立刻紅了。
他不清楚,那個人是否和他一樣,自己的父母親正在日夜操勞,将整個家擦的幹幹淨淨,就等着他回去;而隔壁的青梅竹馬也正納着針線,正繡着那待嫁用的嫁衣……
這一切的一切,若是死了的話,就什麽都沒了。
這一刻,雷鳴方才意識到,戰争究竟是什麽!
“入列吧!”
汪古淡淡的說了一下,然後讓雷敏踏入軍列之中。
大概是因爲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火,所有的人都是灰頭土臉、衣衫褴褛,甚至那胳膊、臉上以及大腿,都還流着鮮血,但是他們依舊昂起頭來,腰杆站的筆直的。
“各位。你們幸苦了。”
從遠處走來,吳青石一臉哀傷,兩隻眼睛都透着無奈。
他說道:“若非你們英勇奮戰,我們如何能夠支撐到現在?”說着,雙膝一軟,卻是跪在了地上,對着衆人恭敬一拜:“這一拜,就是我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額頭緊緊貼着地面,可以看出來并非作假。
衆位将士看到這一幕,皆是感到雙眼一算,溢出許多霧氣來,遮住了視線。
汪古看着傷心,走上前來勸道:“将軍,此事也非你的過錯,還是先起來再說吧。”
“多謝了。”
在汪古的攙扶下,吳青石這才站直了身子,他見到衆人那看過來的期頤的眼神,一時感到肩頭太過沉重,卻不知曉又該說什麽!
氣氛一時間凝住,讓人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雷敏雙目垂下,複又想起那死去戰士,當即擡起頭來,問道:“将軍,那我們呢?就這樣,繼續守着安定城嗎?”
今日時候,他們已經體會到了伯顔的可怕,若非對方突然撤退,安定城是絕對不可能守住的。
“沒錯!主公的援軍什麽時候來?”
“若是這樣下去,我們豈不是要葬送在這裏?”
“我的父母親還在等着我,我不想死!”
“……”
那些人而被雷敏這一帶,也紛紛訴說了心中的擔憂。
若是如同汪古這種老兵,對于這樣的情況自然是司空見慣,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波動。
隻可惜爲了能夠完成北伐,赤鳳軍招攬了太多的新兵,若是順風仗還好,但若是遇到了挫折,甚至如同安定這樣圍城的話,那就是另外一番場景了。
現在的他們,已經開始害怕了。
“各位稍安勿躁,我相信吳将軍定然有方案,拯救我們的。”汪古不覺皺眉,旋即高聲訴道。
吳青石爲之一震,見所有人全都看過來,就知曉自己身爲這裏的最高統帥,是斷然無法拒絕。
他張了張口,這才訴道:“對于現在的情況,我就算是不說,你們也明白。主公現在被那蒙古大軍拖住,暫時無法支援我們。若要打破伯顔圍軍,我們現在隻有向慶陽府請求援軍。若是他們能夠派出軍隊的話,縱然無法打退伯顔,但至少也能夠支撐一段時間。等到主公反應過來,定然會排除援軍,到時候我們自然能夠從中解脫!”
衆人聽了,這才安下心來。
雷敏雖是一樣感到心安,但腦中卻閃過了一個念頭。
“慶陽府?他們,真的能夠幫到我們嗎?”
遠處,汪古略有所思,心中卻是想起了之前蒙古大軍的行動。
“若是那蒙古,他們就算是攻下了安定城,也無法改變什麽。既然如此,那對方盤踞此地,究竟是爲的什麽?”
腦中疑惑始終無法釋疑,他也隻能收起心思,回到安定城之内,防備蒙古下一輪的進攻。
下一次,想必不會在想今日這樣,隻是綿綿細雨吧!
…………
軍帳之内。
“将軍,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阿剌罕啊端坐在毛毯之上,看着那正在案桌之上揮灑自如的伯顔。
伯顔沒有作答,他隻是雙眉緊皺,看着手中寫好的書信,許久之後放擦擡起頭來,吩咐道:“你将此信送給卡拉翰。”
“卡拉翰?是他嗎?”阿剌罕雙眸一閃,憶起了一人。
那卡拉翰他也認識,乃是當初伯顔尚未擁有今日地位時候,于境内巡邏所遇到的一個皮貨商人,當時候對方因爲涉嫌偷運皮毛給赤鳳軍,所以被蒙古麾下給抓住了,當時候那家夥可是着實吓得不清,以爲即将被處死呢。
不過當初伯顔卻并未發怒,反而将捆縛對方的繩索解開,放了對方。
自此之後,那卡拉翰就和伯顔接了緣。
伯顔阖首回道:“沒錯。就是他!”然後将案桌之上的羊皮紙卷起來,用繩索系緊。
阿剌罕走上前來,将這卷宗拿過去,心中卻是困惑重重,問道:“将軍,還請屬下冒昧的問一句,這裏面寫的都是什麽?”
“是關于慶陽府的。讓他看準時機,發動我們之前潛藏在慶陽府的勢力,将整個慶陽府占了,然後配合我們一起圍攻安定城。”伯顔回道。
阿剌罕卻是有些擔憂,又問:“慶陽府?那可是被赤鳳軍占了。卡拉翰當真能夠成功?”
他不是沒有策反赤鳳軍麾下的想法,但在往日時候,這些手段卻紛紛失效,就連其麾下一個士兵都策反不了,又何談整個慶陽府呢?
“當然!”
伯顔卻是充滿信心,直接說道:“而且到時候,那慶陽府也會配合他的。”
“慶陽府?這可能嗎?而且既然慶陽府有我們的人,爲何不讓他們直接投降呢?”阿剌罕有些不解,又是詢問道。
伯顔解釋道:“的确有人,能夠影響到慶陽府。隻可惜,那人卻并不是我們的人,你知道了嗎?”
“不是我們的人?那對方是誰的人?”阿剌罕更感困惑了。
“哈哈。”伯顔輕笑一聲,又道:“這個世界,不希望赤鳳軍繼續強大的,可不止我們一個。”随後目光幽深,卻是看向遙遠南方,說了起來:“雖然我們曾經是敵人。不過這個時候,對方應該已經明白過來,誰才是最具威脅的存在吧!若是他們這個時候還不動手,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阿剌罕立時了然,笑道:“原來是他們?”
雖然沒有明言是誰,但阿剌罕卻也不傻,當即就明白過來,伯顔口中所說的他們,很明顯就是宋朝了。
畢竟宋朝雖是沒有和赤鳳軍有實質性的沖突,但是是個人都明白,若是讓赤鳳軍繼續做大,兩者之間其沖突是明顯的事情。
“正是他們!不過也虧的他們貌合神離,否則如何給我們這個機會?”伯顔冷笑道:“到時候,慶陽府若是落入我們的手中,那距離實現我們的計劃,也近在咫尺了。”随後感覺身子有些沉重,又是深吸一口氣,吐出了胸中濁氣,笑道:“隻希望這一次,可汗能夠順利逃出生天,否則我們隻怕是萬死不辭!”
阿剌罕也是笑着回道。
“那在下就先祝福将軍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