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這大街之上,李庭芝看着眼前繁華的一幕,雖是置身于鬧市之中,但他卻生出幾分虛妄之感,仿佛自己依舊置身于那個蕭索的城頭之上。
“呵呵!就爲了維持這一切,就那麽殘忍的犧牲了别人嗎?”
腦中浮想聯翩,李庭芝感覺自己似乎依舊站在重慶府城頭之上。
倒下的兩具屍體,他們不發一言,但卻以最決絕的方式告訴自己,他們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而死在這裏!
“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胡奴出玉關。隻解沙場爲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身爲軍人,他一直以爲自己也許有一天會死在沙場之上,亦或者老死在病榻之中,但在今日卻見到曾經骁勇的将士,竟然如此委屈的自殺在自己的城門之上。
而且圍住的,還是自己的戰友!
神色恍惚踏入勤政殿之内,李庭芝感覺自己還是無法擺脫這夢魇。
“祥甫!向士壁、曹世雄他們如何?”
高踞龍椅,趙昀俯瞰着衆臣,而列位大臣那或是忐忑、或是自信、或是惶恐的神色,全都被他一一看在眼中,而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讓這些大臣或喜或悲、或惱或笑,演繹着一出醜态百出的鬧劇。
而這,也令趙昀甚爲得意,暗想:“果然,朕才是主宰國朝的皇帝!”
李庭芝這才恍悟過來,連忙俯首回道:“啓禀陛下,向士壁、曹世雄兩人于城頭上自刎,已然伏誅!”而他的聲音也有些飄忽,但卻更爲沉重,沉重的讓人感到衙役,尤其是說到“伏誅”兩字時候,更近乎于咬牙切齒。
趙昀感覺詫異,問道:“愛卿。我聽你語氣,似是有所不滿?”
“啓奏陛下。微臣豈敢?隻是臣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李庭芝連忙辯解起來,随後想起腦中之事,便感到有些緊張。
趙昀神情輕松無比,笑道:“有何事但說無妨,朕聽着呢。”
如今向士壁、曹世雄兩人已經死了,大宋又是重新恢複安甯,他當然會感到高興。
“那好陛下。”李庭芝見趙昀心情甚佳,暗暗在心中打定注意,方才訴道:“據臣所知,三年前殺害餘玠者,并非赤鳳軍,而是另有其人!”
“什麽?”
乍聞此消息,趙昀已然是瞠目結舌。
站在一邊,謝方叔也是皺緊眉梢,進逼一步,問道:“你,究竟說什麽?”
“陛下。宰相。”李庭芝對着兩人俯身一拜,接着說道:“正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前去剿滅向士壁、曹世雄兩人時候,聽他們兩人闡明,殺害餘玠者另有兇手!而且,還就在咱們之間。”一掃偌大大殿,卻是帶着懷疑顔色,看向每一位大臣。
被李庭芝這麽一看,衆人莫不是紛紛炸毛起來,口中嚷嚷着。
“怎麽可能?我就連雞都不敢殺,如何能夠殺死餘玠?”
“要知道餘玠可是地仙,天底下除了蕭鳳,誰能擊敗他?”
“李庭芝。你編造這般謠言,究竟是什麽用意?”
“……”
嘈雜之聲,讓所有人都感覺耳朵甚是不舒服。
高踞龍椅之上的趙昀見到這一幕,立刻便露出不悅的神色來,緊随旁邊的董宋臣見到這一幕,當機喝道:“肅靜!”
這一聲,頓時令在場的大臣猶如被澆了一桶冷水之後,直接蘇醒了過來,趕緊站直身子,不敢有絲毫的僭越。
趙昀這才訴道:“爾等身爲朝廷命官,難道就不覺得之前場景極爲丢臉嗎?”衆臣皆感羞赧,齊齊俯首道歉了起來。
之後,趙昀才看向一邊始終無動于衷的李庭芝問道:“你剛才所言,乃是什麽?”說真的,他真的不希望自己之前聽到的消息乃是假的!
李庭芝沉聲回道:“陛下,餘玠之死非是赤鳳軍所爲,而是另有兇手!”
“另有兇手?你這話,也未免說的太滿了吧!”謝方叔一臉嘲諷,但心中卻嘀咕了一下,心中充滿着懷疑。
當初時候,餘玠前來臨安乃是他負責的,而他的意外死亡,也出乎謝方叔意料之外,便隻好用個由頭,直接說是赤鳳軍所爲,方才糊弄過去。
李庭芝笑道:“我既然說出來,那自然有足夠的證據。”
縱然對方乃是宰相,但李庭芝卻是紋絲未動,毫無任何畏懼之色,然後自衣袖之中取出一卷奏折,訴道:“這些日子,臣一直都在調查此事。而其中的證據,全都在這裏了。”
任由太監将奏折取上去,而李庭芝繼續說道:“根據我的調查。餘玠之死,固然是因爲真元錯亂而忘。但其誘因,卻是因爲其之前喝的千日散以及醉春秋。這兩者單輪一個,乃是大補之物,尋常人吃了便可以增長真元。但若是将兩者同時飲下,便會化作緻命毒藥,令人百脈俱廢,再無修行可能。”
“你是說,這兩件東西,乃是有人刻意送的?”趙昀看出了一點端倪。
李庭芝亦是朗聲回道:“沒錯。而且陛下,你也知曉這兩物皆是珍貴無比,便是國庫之内,也并無多少。但是當初押解餘玠的黃門,又從哪裏弄到這等名貴之物?”
“你是說,這兩件東西,乃是有人送的?”趙昀神情凝重起來,問道:“而那人,便是謀害餘玠的真正兇手?”
李庭芝颌首回道:“沒錯。至于那人,我想謝方叔、謝宰相,你應該知道吧。”
“我?兇手?”謝方叔一臉錯愕,卻是難以消化這突然而來的消息。
“當初诏令餘玠入京者,便是謝宰相一力主持。若是謝宰相都不知曉,那咱們有從何得知?”李庭芝長歎一聲,又是訴道。
謝方叔這才恍悟過來,随後一臉灰白,卻是擡起頭來看向趙昀,口中兀自辯解道:“陛下,我——”
“德方啊。你可否告訴朕,究竟是誰,将這兩件東西,送給黃門的?”神色陰沉,趙昀卻是怒不可赦。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大臣無能,便是有貪污腐敗的行徑,也完全可以接受,但唯一無法接受的,那就是欺瞞了。
因爲這令趙昀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全然無法掌控事件的起始,隻能被動的去應對,這種無能的感覺,可不是皇帝所應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