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汪德臣的信函之後,蒙哥不覺感到有些懊惱。
郭侃不覺感到好奇,問道:“這女子當真如此厲害,以至于主公直到現在都還不敢動手嗎?”
“這是自然。而且若是說起來,她的玄通更是正好克你。清淨琉璃焰,無論是什麽傷勢,都可以在一瞬間恢複原來模樣。這種實力,不得不說,是一個讓人極爲忌憚的能力。”蒙哥回想起當初靜海一戰時候,那蕭鳳獨擋四人的威風,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得了蝸皇之力之後的蕭鳳,今時今日又到了什麽境界?
他隻要一想到這件事,便感到頭疼。
郭侃聽罷之後,卻是戰意昂然:“哦?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你想要和她打一仗嗎?不過你可莫要怪我不曾提醒你。那厮實力之強,可謂是絕倫逸群,非是一般人可以匹敵。你雖是實力強盛,遠超你師傅史天澤,但也需要小心那厮,以免中了對方詭計。”蒙哥眼見郭侃有挑戰之意,立時勸阻道。
他深知那蕭鳳,相較于其武學修爲而論,其謀略方面也是遠勝衆人,若是郭侃被對方誘入陷阱,隻怕難有逃生的可能。
郭侃回道:“可汗。你就放寬心吧。我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是斷然不會出手的。”
“你既然記得,那我便放心了。”蒙哥颌首贊道,複有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釣魚城,雙眉不覺皺起:“至于那釣魚城?爲了避免它在我們和赤鳳軍進行對決時候插手,縱然不能将其徹底殲滅,也需要将其抵禦能力徹底摧毀。”腦中又是憶起蕭鳳相貌,蒙哥更是緊張不已,又道:“否則,我們便會陷入兩面夾擊的可能。”
“哦?聽可汗所言,莫非對釣魚城,您已經有相應的預案了嗎?”
郭侃略有詫異,往常時候蒙哥可沒曾有過這種表情,就是在他被貴由囚禁在牢中時候,也未曾有過這般害怕模樣來。
莫非這蕭鳳當真有什麽厲害之處,以至于就連蒙哥都有些害怕?
蒙哥颌首回道:“這是當然。爲了避免那赤鳳軍趁着咱們和宋軍兩敗俱傷的時候來攻,我們兩人目前必須要确保狀态圓滿,以确保到時候能夠抵禦對方進攻。這才是咱們目前的首要任務,隻知道了嗎?”
“那餘玠、王堅呢?若是我們不出手的話,若要鏟除他們兩人,隻怕并非難事。”郭侃卻是有些遲疑。
畢竟這釣魚城之内,尚有餘玠、王堅坐鎮,他們兩人實力強大,乃是地仙衆人,其力量足以改變一方态勢。可以說,若是讓這兩位始終把守着釣魚城,那蒙古基本上就别想要将釣魚城控制在手中。
蒙哥又是笑了起來,回道:“此事你不必擔心。要知道,若要鏟除他們兩個,可未必就當真需要咱們兩人動手。”
“不動手?難道你的意思是,南朝?”臉上現出幾分了然,郭侃心中不覺露出幾分竊喜來。
“沒錯。南朝。”蒙哥點點頭,旋即自懷中取出幾件信函,丢到了蒙哥身前,笑道:“這些乃是臨安城和餘玠的通信。上面并未闡述目前軍情狀況,由此可見這臨安城之内,可謂是矛盾重重。我們若是能夠利用這股力量,将王堅和餘玠扳倒的話,那接下來也爲對抗赤鳳軍增加了一些勝算了。”
郭侃一臉贊許,笑道:“若是如此,那自然甚好。隻是你究竟做了什麽安排?能确定将他們兩人弄下去嗎?”
“不清楚。不過按照時間,他們也應該開始行動了。”蒙哥微微一笑,卻是露出自信神色。
很明顯,他對那幾人相當信任,也認爲對方能夠替他解決那兩個礙眼的家夥。
…………
嘉陵江。
不知爲何,今年的天氣格外罕見,以至于這奔流不息的嘉陵江,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雖然也隻限于河岸邊,但那自上流沖刷下來的一塊塊冰塊卻在湖中且浮且沉,稍不注意便會撞在船隻上面,然後在上面戳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來,讓那寒氣刺骨的江水灌入船中,令其難以支撐起來。
爲此,士兵們不得不跳入船艙之中,将這些河水全都舀出去,以免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就沉了。
但他們終究難以忍受冰水,以至于隻在裏面待了一會兒,便趕緊從裏面跳出來。而就這麽一會兒,他們便感覺半截身子都像是被凍成冰棍一樣,根本難以動彈。
看着這一幕,姚世安頗爲惱怒,擡手便是一鞭:“還不給我趕快将河水排走,要不然等着這船沉下去嗎?”
鞭子甚是銳利,次啦一聲就将身前士兵衣衫撕開,露出了一個老大的洞口,皮膚上也被抽出一條血色一樣的傷疤。
風勢一吹,更令那士兵渾身抖索了一下,趕緊将那洞口捂住,以免繼續受凍。
但姚世安眼見這一幕,卻感到不滿,走上前去一腳就将對方踹在地上,然後将腳擡起踩在對方腦袋之上,踩的對方口鼻流血,很快的便隻有出的氣了,口中更是持續不斷的罵着:“幹什麽呢?一個個杵在這裏,就跟木樁似得,還不趕快還給我幹活?”鞭聲淩厲,更令那些士卒心驚膽戰,連忙跳入船艙之内,努力的将洞口給堵住,然後将那河水給舀出去。
如此這般,忙碌了大半夜了,方才将洞口給堵住。
但姚世安任由不滿,冷眼看着這群士卒,哼道:“一群賤民。還不是得揍一頓,才肯聽話?”複有側目看了一下身後船隊,這才松了一口氣,道:“不過這批糧草也須得快點送到釣魚陳。要不然那餘玠定要說我了。”想到目前日程,他又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了船艙之中。
“你們這群賤民,還不給我快點。要是誤了時辰,信不信我現在就滅了你們?”
依舊是張揚無比,依舊是氣焰嚣張,姚世安在這列船隊之中,俨然已是皇帝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足以決定任何人的生死。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船艙之中,那民夫充滿怨氣的眼神,以及藏在暗處的冷冽目光。
毒蛇,已經出動。
姚世安,卻是絲毫未曾察覺到。
很快的,船隊便來到了釣魚城北邊的碼頭之上。
碼頭之上的士兵見到這數十艘戰船來此,亦是紛紛叫喊了一聲,顯得特别的高興。
沒辦法,釣魚城太過狹小,若是沒有嘉陵江沿江支援,根本就無法在蒙古的持續性攻擊下生存下來。而這些戰船之上所裝着的糧食、棉衣甚至是那些新造的武器兵械,全都是攸關此地士兵生命的重要物資,輕易舍棄不得。
姚世安見到船隻靠在碼頭之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正欲對着那些押送的士兵道了一聲謝,孰料卻見從船艙之中,卻是沖出數人來。
“砰!”
刺耳槍聲頓時響起,立時吓得姚世安趕緊側身,方才避開射向自己的那銳利彈丸。
但旁邊的士兵卻并沒有他的身手,全都被那子彈給打中腦袋,“啪”的一聲跌倒在地。
“這個,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姚世安一臉錯愕,已然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而随着槍聲響起,于船艙之中無數人影一一湧出,全都沿着碼頭直接朝着釣魚城山頂奔去。
“殺!殺死這幫貪官污吏。殺了所有人。”
“兄弟們,跟我們沖啊。滅了這般混蛋。”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轟轟烈烈的來一場呢。”
“老子早就受夠了這幫家夥,今日裏滅了他們。”
“……”
一句句話,全都從口中噴出,其中不乏污言穢語,更多的卻是被逼迫到極限之後的反抗。
再也無法忍受姚世安的船夫漁民,走到現在終于爆發出了最爲緻命的後果,就僅僅爲了能夠殺了遠處那個家夥。
他們手中雖是拿着船槳、木棍,但其氣勢卻似猛虎下山一樣,赤紅的雙眼更是毫無理性,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了什麽,全都是一擁而上,将對方打倒在地。
被這幫人一弄,那些本來正打算迎接船隊的士兵紛紛倒地,額頭之上莫不是被砸了一個大包,而身上也是布滿各種傷痕,可以縮食鼻青臉腫了。
更甚者,還從旁邊的火盆之中取出火把來,然後朝着那停留在嘉陵江之上的船隻燒去。
火焰熊熊,瞬間就将那燥熱的木闆給點燃,而那藏在船艙之中的糧食也被這濃烈的大火所吞沒,一個個噼裏啪啦的亂響,直到最後方才變成一灘誰都認不出來的木炭。
姚世安更沒有察覺到眼前狀況,一臉錯愕:“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了?爲何碼頭突然着火?”
于釣魚城之中,餘玠察覺到碼頭狀況,已然騰身落到士兵身前。
遠處的那些起義者,似是也察覺到了餘玠的厲害,莫不是逡巡不已,卻是不敢貿然闖入其中。
眼前這人氣場如此之大,實力如此厲害,那些起義者莫不是感覺雙腿一軟,具是跌倒在地上,任由旁邊反應過來的士兵将其捆綁起來。
雖是如此,但火借風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些運輸糧草的船舶盡數被火魔吞噬,原地之處隻留下沖天的火光。
“沒了?全沒了?”
姚世安一臉不可思議看着這一幕,卻覺得自己的心開始滴血。
遠處一條長虹瞬間來此,隻将手輕輕一揮,船上火光瞬間消失,但此刻已經過了最好的滅火時候,這專門用來運送糧食的槽船,算是徹底報廢了。
姚世安見了,心中一驚:“如此實力,應當乃是這釣魚城之主餘玠了吧。”複有見到那遁光落在距離自己約有十米之外,趕緊小跑來到了餘玠身前,然後屈身回道:“将軍。屬下未曾保護好糧食,還請将軍責罰末将。”
“哼!你這厮莫非還以爲能夠逃脫嗎?待會兒再收拾你。”
不可置否,餘玠直接擺着一張臭臉,看起來完全是不近人情。
姚世安不覺低下頭來,卻是有些踟蹰,卻是不敢面對餘玠,畢竟那批糧草就是在他手中壞事的!
“爲什麽這裏發生了火災?”
餘玠長歎一聲,複有掃過那群糟亂的士兵,卻感覺這一幕太過巧合,遂随手找出一人來,問道:“告訴我,你等爲何要造反?燒糧船?”
“造反?不造反,難道等着被殺被罵?然後直接被凍死在外面,最後再被丢入江中嗎?”
“我才不管的呢,反正也是受夠了那家夥。左右不過一刀,你還是給我一個痛快的吧。”
“哼哼!說什麽皇恩浩蕩,原來就是讓咱們頂風冒雨,然後啥也沒有,甚至丢掉性命嗎?”
“……”
令人難以置信,這一句句話莫不是讓餘玠倍感震驚,複有側目看向姚世安,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将軍,我——”
姚世安一時愣住,張了張口卻是不敢回答。
他自知自己行徑實在是罪惡滔天,竟然讓人混入自己的船隊,蓄意趁着槽船靠岸的時候發動攻擊,意欲以這種方式殺入城中,順便将糧草燒掉。
這番計劃,若是沒有船夫配合,實在是無法進行。
更勿論那蒙古乃是屠戮四川人民的兇手。
而這些船夫,很顯然也正是因爲難以忍受姚世安冷酷手段,否則誰願意輕擲生命,去做那決死之事?
餘玠臉色更爲難看,雙目死死盯着姚世安,問道:“這麽說來,他們所說的話全都是真的?”
從姚世安那蒼白臉色,餘玠也分明看出來了,若非是這姚世安私下裏以私刑逼迫,否則如何會惹得那群船工口誅筆伐,直接要求将其處死呢?
“将軍。我也是爲了能夠将這批糧食及時送來啊。我也是有苦衷的啊。”姚世安心中緊張,立刻開始辯解起來。
然而餘玠一指遠處被焚燒殆盡的槽船,冷笑道:“糧食?就那些嗎?”
姚世安見到那燒焦米粟,不覺低下頭來,臉色暗淡一聲不吭。
“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承受吧。從現在開始,你的職位被剝奪了。知道了嗎?”餘玠冷冷訴道,更是讓姚世安倍感折磨。
他複有張了張嘴,卻道:“你不能這樣。我父親可是——”
“我知道!”
蓦地轉身,餘玠一臉可怖看着姚世安,喝道:“但是你可别忘了我朝軍律。要不然,我早殺你了。”
姚姓,這個姓氏并不多見,而有宋一朝之中最著名的将門,莫過于昔日捍衛北宋西北上百年的西軍姚家了。而在抵禦金朝時候,西軍付出也是頗多,所以姚家在整個禁軍之内,也是根深蒂固、勢力龐大,尋常勢力根本動彈不得。
要不然,餘玠如何會讓姚世安如此嚣張?
實在是因爲姚世安此人,乃是姚家子弟,非是他所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