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有些緊張,直接走入軍帳之内,對着孟珙便是問道:“将軍,爲何朝廷沒有回答?”他自知此番時機,實在是收複開封,奪取河南的大好時機,若是這個時候放棄了,那日後若要奪回,便難上加難。
“你莫要緊張,繼續看着就是了。”孟珙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恢複安靜。
“可是将軍!”高達跨前一步,又是逼問道:“那開封就在眼前,隻需要不到數日功夫,便能夠将其控制住。要不然,若是讓赤鳳軍進城,那我等便徹底沒有轉圜的時機了。”
孟珙頓了頓,又問:“赤鳳軍?他們現在在哪裏?”
“因先前和史天澤戰鬥,赤鳳軍有所損失,所以他們現在正在鄭州進行休整。”高達雙眼熱切無比的看着孟珙,繼續勸道:“而等到休整完畢之後,對方便可以在七日之内抵達開封。”眼見孟珙神色不爲所動,不覺又是警惕道:“至于那赤鳳軍,孟将軍你也應當明白,對方可非嶽飛、吳麟這般忠誠義士。若是他們借此機會吞并河南,那到時候我等隻怕便難以轄制赤鳳軍了。”
“哦?這麽說來,你認爲赤鳳軍會對我等不利?”孟珙不由皺起眉梢,微微擡頭看着高達。
高達雖覺緊張,但在心裏念叨了幾句:“爲國盡忠”這番話,旋即便道:“孟将軍。你操勞國家大事,或許不曾知曉。但我等即爲國朝将士,卻是明白那赤鳳軍非是等閑之人,若是任由對方繼續坐大,難保日後不會反噬我等。”
孟珙神色不動,繼續問道:“有何證據?”
“這個!”
高達話語一凝,複有回道:“将軍。實不相瞞,你也知曉此番攻滅蒙軍,若非我等将蒙古大軍牽制住,如何能夠給赤鳳軍騰出時間,徹底消滅史天澤一部?但是你可知曉,那赤鳳軍卻是妄自尊大,不僅僅将我軍派遣的征糧官給趕跑,更是以莫須有之罪名,擅殺投誠我等的官員。如此惡行,又豈是一句不知可以解釋的?……”
初次聽這些事兒,孟珙倒是不以爲然,但繼續聽下去,面色卻露出一絲擔憂來,直到所有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他更是不禁握緊全都,低聲問道:“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屬下所言,句句屬實!”
高達自知自己所說之話,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觸動了孟珙,于是就立時跪倒請罪。
“若是這樣的話,那隻怕就糟糕了。”
孟珙眉間皺紋,莫不是透着一個“愁”字,他不僅僅直接從座椅之上站起來,更是在整個大堂之中;來回走動,口中亦是念念如此:“按照這樣子,難道這赤鳳軍,當真打算吞并河南,謀求自立嗎?但距離對方封王才不過數個月,那蕭鳳就打算叛上作亂嗎?若是如此,那豈不是太快了?這蕭鳳,究竟有什麽盤算?”
腦中皆是對方猜想,孟珙隻恐對方當真會如同高達所說,做出這種事情來。
高達踏步上前,繼續勸道:“沒錯,将軍。若是被赤鳳軍奪了此地,那對方便可以據擁此地,謀取天下霸業。更何況那蕭鳳雖是女子,但若當真是一個尋常女子,又如何能夠創出這等偉業?”
“那依你所言?這河南府是斷然不能放棄嗎?”孟珙深吸一口氣,卻感有些緊張。
那赤鳳軍非是蒙古所能比拟,昔日蒙古大軍若是能夠戰勝對方,自然是非同凡響,若是就這麽讓對方奪了河南,隻怕是如虎添翼。
“沒錯。将軍。”
高達眼見孟珙有所動搖,立時便高聲回道,唯恐對方聽不到聲音。
孟珙閉上眼睛,稍稍思考一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三日之後,若是範用吉來此,那我便接受他投降,但若是對方便連此事都害怕,那此番宴席也不用繼續了。”
“得令!”
高達雙目歡喜,立時跨步走出,準備此事。
孟珙看着對方消失身影,不知爲何突然感覺心中一痛,痛楚雖是短暫消失,但是他卻不由得捂住胸口,暗想:“爲何我會感到有些不安?莫非這其中尚有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嗎?”
隻是軍中之事甚是繁多,卻是讓他分不開身,便是此事也抛至一邊了。
至于開封府的範用吉,自送出信函之後,便始終忐忑不安,終日總是在城頭上走來走去,眺望着遠處風景,以确定那宋軍是否當真願意接受?
這一日,他又一次的走到了城頭上。
城頭兩側,那些士兵已然是疲倦不堪,身上穿着的铠甲亦是布滿空隙,便是用來系甲用的牛皮繩,也斷了一大半,手上的兵刃也是布滿傷痕,看起來稍微一用力就會斷裂。
這般狀況,如何能夠抵禦敵人進攻?
搖着頭,範用吉心中充滿無奈,找到了張楓。大抵是因爲太過操勞,張楓直接席地而坐,靠着身後的女兒牆,頭顱垂下雙目緊閉,從鼻息之中傳來幾陣鼾聲,顯然是因爲太過疲憊了,所以直接就席地而坐。
他旁邊的侍從見到範用吉來此,當即踢了踢張楓,将其叫醒過來。
“範大人,實在是抱歉了。”
滿是歉意,張楓對着範用吉連連俯身道歉起來:“從昨夜傍晚,一直到現在,我是一宿都沒休息,實在是受不住了,這才歇息片刻。”
“無妨。”
範用吉搖搖頭,趕緊将張楓攙扶起來,敬道:“說起來若非你再次支持,我等如何能夠堅持至今?若要道歉,本該是我來道歉才對。”緊接着又有些擔心的看了一下城外,問道:“對了。這些日子裏,城外是否有動靜?”
“啓禀大人。沒有動靜。”張楓搖着頭,一臉的困惑。
“如此甚好。”範用吉心中那根弦稍微松開,又是掃了一下城頭,不覺有些疑惑:“隻是宋子貞呢?他們又跑到哪裏去了?”
“根據宋将軍所言。他到外面剿除那些流匪了。畢竟因爲兩軍交戰,這城外流匪也增加了許多。若是任由這些家夥闖入開封府之内,隻怕也是一場浩劫。”張楓緩緩說道。
範用吉點點頭,頗爲贊許的回道:“若是如此,那倒是宋大人有心了。”
正在這時,于道路盡頭,忽然湧起一陣煙塵,更有陣陣馬蹄之聲傳來。
被這聲音一吓,範用吉、張楓兩人齊齊一震,難掩眼底驚恐望向遠處,就連從遠方,正有數十匹戰馬朝着這邊魚湧而來。
“這個,難道是赤鳳軍?”
嘴唇嗫嚅,範用吉腳下不覺後退一步,似是這樣能夠稍稍減小一點沖擊力。
張楓亦是緊握身側大刀,暗暗想道:“若真是赤鳳軍,我等又該如何對抗?畢竟現在宋子貞尚在城外,以我等實力隻怕根本難以對抗。”
緊接着,似是應和兩人的想法,于另外一側亦有一道煙塵升起,兩人再次凝目看去,就見于煙塵之中,正有一支騎兵朝着這邊奔來,爲首之人身後插着一根大旗,上面寫着大大的“史”字,正是宋子貞所率領的餘部。
範用吉不覺雙頰落淚,高聲笑道:“是宋子貞,他們終于在這個時候趕來了。”
“天見可憐,終于不至于被那赤鳳軍所擒了。”張楓亦感身軀一送,稍稍靠在女兒牆上,努力的讓自己支撐起來。
之前以爲那赤鳳軍要來的時候,他可是吓得兩腿發軟,幾乎站不定了。
而那首次出現的騎兵見到宋子貞出現之後,也不由得止住了腳步,等到兩軍交彙時候,卻出乎意料的發生意料之中的戰鬥,反倒是彼此洽談了起來,當真是讓人稀奇。
範用吉看着古怪,暗想:“怎麽回事?爲何沒有打起來?”心中疑惑之下,連忙吩咐士兵放下吊籃,讓自己從城頭之上下來。
他卻是不敢打開城門,以免被對方闖入城中,故此方才缒城而下。
待到落地之後,範用吉拍了拍衣衫,就朝着對方走去,而遠處之人也看到了他,立刻便有兩位騎兵奔來,卻是将他保護起來,一路來到了雙方交談的地方。
“你們這是?”
有些狐疑的掃過兩人,範用吉問道。
宋子貞微微一笑,一指眼前之人,訴道:“這位乃是焦進,爲南朝孟珙麾下猛将劉整!今日乃是奉了孟珙之令,前來此城的。”
“孟珙?劉整?”範用吉一時愣住,先是看了一眼宋子貞,又是看了一眼劉整,問道:“請問宋将軍,難道您已經?”
宋子貞微微颌首,坦然回道:“沒錯。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早已經投降了,不然的話如何能夠苟活至今?”
“那他此來的目的?”指了指劉整,範用吉又是問道。
宋子貞點點頭,直接回道:“很簡單。因爲此次前來,他便是勸你投降的。”說道這裏,他的聲音卻是頓了頓,然後肯定的強調了一下:“當然,不是赤鳳軍,而是神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