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踏入政事堂之中,來自襄陽城的傳令兵聲嘶力竭,将襄陽城目前發生的一切一一訴清。
乍聞消息,以鄭清之爲首,江萬裏、董槐兩人爲輔助的政事堂諸公皆是愣住,面容透着不可置信,顯然也是被這猝不及防的消息給震住了。
“當真如此?”
“騰”的一聲自座位之上站起來,鄭清之疾步走到探子之前,問道。
那探子也是被吓住了,趕緊自懷中取出一封信函,信函之上泥封未曾損毀,顯然内裏所記的東西十分重要,回道:“日前兩人分别率領五萬大軍,自南陽、汝陽兩地進軍,詳情全部都在這張信函之中。”
鄭清之捏碎泥封,将其中的信函取出之後掃了一下,雙眉立時皺緊。
“情況究竟如何?”
董槐神色緊張,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鄭清之将信函遞出,又道:“就目前來說,情況還算可以。隻是城中儲糧本就不多,若是沒有救援的話,即使是孟珙,也無法支撐下去。”
董槐松了一口氣,笑道:“有孟将軍在,我等無憂矣。”
“雖是如此,但我們也不可坐以待斃,畢竟那蒙古實力強大,此番進犯更不可能僅限于此。若是我等就此妄自尊大,隻怕就會重蹈昔日靖康之恥。”鄭清之故作嗔怒,對着董槐輕罵一聲。
“沒錯。”
江萬裏亦是有些責怪的斥責道:“若非彼時朝中上下疏忽大意,如何能夠令靖康之恥重現?我等既然爲官,自然要謹守職責,務求能夠擊退蒙古,唯有如此才能夠确保國朝境内百姓安甯和諧。”
董槐應道:“自當如此。”腦中卻有閃過蕭鳳臉龐,便記起了當日和對方的協議,而按照時間那批軍火應該也快要到了吧。
鄭清之卻是有些忐忑不安,複有想了一想,又對着江萬裏囑咐道:“你且去告訴呂文德、李庭芝等人,告訴他們前線戰事緊急,讓兩人快些回去。畢竟孟珙勢單力薄,若是能夠有這麽兩位年輕俊傑相助,應當能夠減少一些壓力。”旋即看向董槐,又道:“而你如今既掌軍器監,那就全力以赴爲前線制造足夠的武器,唯有如此我等才能夠抵禦蒙軍侵略。”複有想想了,又道:“至于我,則需要前往皇宮一趟。如此重要的事情,若是沒有官家支持,可是無法維持下去。”
“我等明白。”
董槐、江萬裏各自應下,旋即便離開了政事堂。
鄭清之見兩人離去之後,臉上疲倦一閃而過,複有哭笑起來:“本以爲能夠安然度過這一劫。隻不過看蒙古表現,似乎不願意讓我繼續做下去嗎?”深知每一次戰争,都會伴随着激烈的朝堂鬥争,鄭清之雖是感覺壓力甚重,但卻依舊昂揚七尺之軀,中氣十足的笑道:“罷了,既然如此,那便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有何手段!”
一想遠處戰火紛飛,他隻将雙手背負在背,叫來一輛等待良久的馬車,然後便讓車夫帶着他來到了垂拱殿之前,這座宋朝權力最大的帝王的辦公地點。
此刻正值中午時分,并非早上早朝的時候。
所以鄭清之便長驅直入,直接來到了旁邊的禦書房之中,他知曉當朝會完結之後,趙昀一般都會在這裏處理政務,當然也包括接見臣子等事物,全都在此地進行。
“啓禀陛下。臣有要事禀報。”
止住腳步,鄭清之對着遠處的趙昀躬身一輯。
趙昀連忙回道:“當日若非愛卿鼎力相助,我也斷然無法如今日一樣,登上大寶殿堂。”傅複有有些遲疑,又問:“隻是鄭老,卻不知您究竟有何事,居然這般匆忙?”
平日裏趙昀可謂曾見到鄭清之在這種情況下進入殿中,但今日神色卻如此匆忙,顯然發生的事情不可小觑,否則如何會讓鄭清之如此忐忑不安呢?
“目前孟珙傳來消息,說是襄陽府之中遭到敵軍圍困,要我們速速派遣援兵,從而能夠将對方擊退。”鄭清之頓了頓,神色異常嚴肅。
“襄陽府?沒想到那鞑子竟然還未罷休嗎?”被這一下消息一震,趙昀立時皺起眉梢,顯然也是有些不悅。
如今國朝之内正值關鍵時候,若是在這個時候展開行動,隻怕會讓宋朝疲于奔命,甚至還有傾覆可能。
趙昀自知形勢危急,面容複有露出苦笑來,訴道:“罷了。既然之則安之,卻不知你打算如何應對?”
“依在下之間,此番兩人起兵而來,非隻一路,所以我等雖是要謹記襄陽戰事,但是别處動靜卻也不能放過,需要仔細察看動靜。而兩淮之中尚有趙葵鎮守,爲了避免對方趁虛而入,斷然不可輕易離開。正是因此,以在下之間,應當以朝中禁軍援助,如此裏應外合才能夠徹底殲滅對方。至于四川一代,可令餘玠鎮守,進而将那敵人擋住。唯有三路齊動,才能夠确保将敵人完全擋在國朝之外。”
鄭清之朗聲訴道,一字字一句句,莫不是中肯無比。
趙昀聽罷之後,也曉得此事重要,但腦中卻有浮現一人來,問道:“那赤鳳軍呢?”
“赤鳳軍?卻不知陛下以爲,這赤鳳軍有什麽問題嗎?”
鄭清之一時愣住,顯然也是被趙昀這話給弄得有些分不清了。
趙昀微微一歎,腦中一想蕭鳳此人,也是雙眉擰緊,暗暗帶着一些惱意,問道:“我是說,若是被那人知曉此事,你以爲她會如何行動?”
對待蕭鳳,趙昀有種說不上的厭惡,并非是對方那有些張揚的行徑,若以猖獗而論,當初的史彌遠可是要遠超此女,更多的卻是那種出自心理層面的排斥,完全是從内心深處,感覺蕭鳳此女極其危險。
可以說若非對方實力強橫,趙昀是不可能接待此人的。
鄭清之這才了然,訴道:“若以臣對蕭鳳了解,她應當會下令軍中之人展開抵禦,絕不會讓對方侵入其統治核心區域。”
“但對方若是以抵禦蒙軍爲借口,直接闖入川蜀一帶呢?”趙昀卻是搖搖頭,緩緩訴出心中疑惑。
鄭清之這才明白趙昀心思,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卻是愣住,顯然也無法保證此事不會發生。
那蕭鳳終究并非朝中之人,可不會一如當初嶽武穆一樣,隻需要一紙文書,便可以将其帶走甚至關入大牢之内。而且若是此事發生,隻怕會令整個形勢急轉直下,赤鳳軍甚至會直接揮師南下,效仿昔日秦國滅蜀一樣,将整個川蜀徹底吞沒。
以赤鳳軍的強大,還有三蕭的實力,擊敗餘玠占據川蜀并非妄言。
“啓禀陛下,老臣定然會竭力阻止此事。”頓了頓,鄭清之神情莊重的回答道。
趙昀亦是漠然,旋即回道:“那好。若是有鄭老在,定然能夠确保我朝安甯。”
既然将襄陽城之事禀報趙昀,鄭清之告辭之後,便從這垂拱殿之中離去,心中卻是想着:“唉。看樣子,這事兒一時半會的,還無法完結。”
…………
另一邊,江萬裏亦是找上李庭芝、呂文德兩人,将襄陽城發生事情一一訴來。
聽罷之後,李庭芝立時緊張,孟珙于他來說,乃是類似于恩師一樣的角色,如今身陷險境,又豈肯在這臨安城之中蹉跎下去,當機請求道:“江大人。還請派我前去支援,要不然若是拖延下去,隻怕孟将軍便有可能身陷險境。”
緊随其後,呂文德亦是朗聲訴道:“大人,如今形勢危急,若是不增援,便是孟将軍在如何神勇,又如何能夠和對方對抗?”
“你們兩人所考慮的也是有些道理。但眼下爾等也應當知曉,若要能夠挫敗對方,少說也得五萬兵馬,而且軍中火器尚未配全,若是貿然前往襄陽城,隻怕會遭逢不測。你們兩人先等等,待到将各地禁軍調配完成,并且配備足夠軍火之後,自然會讓你們兩人也随行。”江萬裏朗聲訴道。
李庭芝神色緊張,又問:“如此甚好。隻是江大人,這次領兵者,究竟是誰?”
正所謂将爲軍之膽,若是統領之人乃龍鳳之人,則其麾下兵馬也定然不差,但若統領之人乃是庸碌之人,那隻怕便會重蹈覆轍。
“此番領軍之人乃是孟将軍兄長孟璟,偏将則是孟瑛、孟璋。此三人修爲雖是遠遜孟珙,但也爲朝中宿将,精通軍略戰争,三人亦是同修一門功法,此法能夠凝聚三人之力,便是遇見地仙來襲,也能夠和其對抗。若是和孟将軍裏應外合,應當能夠一挫對方鋒芒。”
江萬裏緩聲訴道,此番戰事着實重要,自然不可能讓蒙古大軍奪了襄陽,要不然襄陽一失,對方便可以借着長江一路南下,直接逼進臨安。
屆時朝中諸臣定然爲之吃驚,若是鬧出什麽事來,可就麻煩了。
李庭芝立時欣喜,道:“若有此三人領兵,末将自是無虞。隻是鳳梧府安全一事,卻不知江大人可有安排?”
“我聽聞赤鳳軍日前曾經派人過來,人數雖是不多,隻有三十餘人,但卻個個都是精銳,更是配備上等铳槍,好确保鳳梧府安全一事。他們皆是蕭統領手下,對鳳梧府安全一事,自然要遠在你之上。你大可放心離去,無需爲此擔心。”江萬裏又是說道。
這時,呂文德卻是有些奇怪,問道:“隻是江大人,卻不知曉那後勤一事,由誰主持?”
正所謂外行人說兵器,内行人講後勤,對于後勤的重要性,任誰都明白若是軍中缺糧,究竟意味着什麽事情。
“這一點我也不清楚。隻是聽官家曾經說了,似乎打算讓賈似道擔任。”江萬裏稍稍皺眉,很顯然也是對此事存在疑惑。
呂文德亦是有些緊張,問道:“賈似道,他能行嗎?”
“既然官家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也不好阻止。隻是你們也需要注意一點,莫要放松警惕,否則讓那蒙古大軍徹底斷絕我們的糧草,那可就麻煩了。”江萬裏又是囑咐起來,生怕兩人會對此事産生芥蒂。
“放心吧,我們兩人,定然會護住軍隊安全的。”
兩人抱拳在胸,朗聲回道。
待到兩人離去之後,江萬裏也回到府中,準備開始處理政務,隻是現在形勢危機,他也無法安下心來,處理手上的政務。
…………
鳳梧府。
想着那批軍火,董槐又是重新來到了這裏。
細細瞧着兩側肅立的士兵,董槐正欲走上前去,便被兩人走上前來攔住。
“我乃是董槐,是前來找你們家主公的。不知你們是否可以通融一下,讓我求見一下你們家中的主公?”董槐有些焦急,但也知曉不能輕易動武,以免壞了兩人的幹系。
“你且在這裏帶上一會兒,我自然會告知主公。”
那人點點頭,旋即便從自己的崗位離開,良久之後大門打開,他從中走出來對着董槐訴道:“主公現在正在堂中等待,還請您随我一起前往。”
“那就好。”
董槐在這侍從的率領下,很快的又重新回道大堂之中。
且見此刻,蕭鳳正端坐在太師椅之上,旁邊茶幾之上放着一壺燒開的茶水,旁邊還有幾個茶盅,整個人顯得悠然自得,仿佛外面的事情全都和她無關,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董槐自知此番前來,乃是爲求取軍械,便壓低身子訴道:“蕭統領,在下這番冒昧前來,還請恕罪。”
“無礙。”蕭鳳搖搖頭,将手中茶盅放下之後,一指旁邊的座位,訴道:“且看董大人今日愁容滿布、雙目無神,想必是遇到了什麽難解的事情,卻不知曉蕭某是否能夠助你解決此事?”
董槐随意選了一個座位坐定之後,且聽蕭鳳所述之話立時訝然,旋即問道:“你已經知曉了?”
“沒錯。畢竟是蒙古南下之事,我若是将其忽略了,那還如何能夠成爲赤鳳軍統帥?”蕭鳳輕輕一笑,胸中韬略盡數展現,又道:“當然,若是爾等願意讓我封王,我自然是樂意至極。隻不過看你們的樣子,此事似乎遠遠未曾通過啊。”對于之前之事,即使是現在,蕭鳳也依舊有所懊惱,故此方才在言辭之中帶着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