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殿前司之中,除卻了殿前司都指揮使嶽琛之外,竟然還有兩人站在這裏,一者乃是馬天骥,另一人乃是丁大全,兩人聯袂而來,也是透着古怪。
但那使者自知自己任務重要,當機便将手中資料呈上。
“大人,這些便是關于鄭清之的資料。還請您過目。”
隻是他心中依舊充滿疑惑,不明白爲何這位大人,爲何要讓自己做這種事情?
“哦?我本以爲隻需要三五天時間,才能夠辦妥此事,沒想到卻是這般快速。”嶽琛将手上資料翻開,目光在上面掃過了幾眼,上面的墨香還未曾散去,臉上已然透着燦爛笑容來,訴道:“如此甚好。能夠得到這些資料,扳倒鄭清之足矣。”
立在一邊的丁大全有些奇怪,問道:“扳倒鄭清之?這是爲何?”
“你不明白?”
馬天骥側目掃過了丁大全一眼,下巴擡得高高的,透着一股桀骜之感來,訴道:“前不久,那赤鳳軍蕭鳳前來拜訪,你莫非是忘了此事了嗎?被這赤鳳軍一刺激,官家準備裁撤禁軍,重整軍紀,而處理此事的便是董槐、鄭清之。若是讓他們這樣深挖下去,遲早動到嶽将軍頭上。”
丁大全稍稍點頭,這才露出一副了然模樣來,然後将目光挪到了嶽琛身上,帶着審視的眼神上下逡巡着:“哦?原來是這樣啊。”目中驚訝,也是絲毫不掩。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曾經的嶽飛之孫,乃是标準的忠良之後。
而他竟然做出這等有違祖訓的事情,也是教人大開眼界。
“正是如此。”
那嶽琛點着頭,臉色旋即便露出幾分懊惱來,然後一身正氣的說着:“而且你們也知曉,我朝軍容鼎盛,帶甲之兵多達百萬。若非這些将士護佑,我等如何能夠有今日盛景?至于軍中制度,若非先賢安排,如何能夠保證黎民安然?然而那兩人卻欲動搖國本?你說這種行徑該不該阻止?”
馬天骥高聲喝道:“自然該阻止。而且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緊随其後,丁大全亦是開始拍着馬匹,訴道:“沒錯。那些家夥怎麽就不明白了?以前若非禁軍百般努力、共赴國難,如何能夠有今日國朝的盛世安康?但是這兩人卻欲摧毀禁軍,如此行徑定然難逃悠悠衆口。”
“正是因此,所以我才要拜托兩位,希望兩位能夠祝我一臂之力,将這兩人給挪個位置。”嶽琛對着兩人拱手一輯,然後就将那些資料重新封裝起來,送到了兩人面前。
馬天骥自然是得意無比,颌首回道:“嶽将軍所托,德夫豈敢輕易放棄?定然要将勝利帶給将軍!”
“沒錯,到時候咱們兩人出手,又豈容對方有絲毫的喘息的可能?嶽将軍您就在這等侯佳音吧。”丁大全笑容更燦,似是望見了日後得到嶽琛所助,然後一飛沖天執掌朝廷的願望來。
兩人應允下來,立時便準備開始前往垂拱殿,将此事呈給趙昀。
…………
兵部,軍器監。
行走于此地,董槐雙眉緊蹙起來。
這些天裏,他一直都在暗中探察禁軍軍中狀況,甚是爲了避免被人發現,還特意令手下之人假扮成普通老百姓,好和那些禁軍成員達成關系,看看能不能從中掏出一些端倪來。
這不,在廣撒網的動作當中,還真的找到了一些東西來。
所以董槐才會連夜趕到這裏,爲的就是能夠避開那些試圖隐藏一些事情的家夥,從而能夠真正的了解到事實真相。
“這個倉庫裝的是什麽?”
指了指遠處的倉庫,董槐側目看向旁邊的小兵。
那小兵有些緊張,目光躲躲閃閃的,卻是将目光看向呂文德,似是在求救一樣。
呂文德亦是皺眉,問道:“董大人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董槐看着甚是厭煩,又是高聲喝道:“告訴我,這裏面都是什麽東西。”
這小兵身子一震,連忙将身子端正,擡起聲音來,回道:“禀告将軍,這裏面裝的都是長弓!”
“打開。讓我看看裏面的長弓質量如何?”董槐神色冷漠,手指一指遠處倉庫,口中所述之話絕不許有絲毫的拒絕。
無奈之下,那小兵隻好緩步踱到倉庫之前,顫顫巍巍的将倉庫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來,然後可憐巴巴的看着董槐,似是想要知曉下一步的動作如何。
董槐厭惡此人行動拖沓,身子一縱已然闖入其中,手中拿着三具長弓。
隻是他低頭一看,立時便驟起眉頭了,僅僅是因爲這長弓品相着實太差,先不說那弓弦太過粗糙,便是弓身之上也是布滿裂紋,讓人難以想象這種武器,如何能夠在戰場之上使用?
“這就是你們制造的武器嗎?”
稍稍側過身子,董槐掠過遠處忐忑不安的作頭、監管,已然是憤怒至極。
那作頭眼神惶恐,微微擡起頭來,但一見那銳利目光,他便倍感難受低下頭來,解釋道:“如今工匠多數被抽調一空,去制造火器、铳槍,剩下的工匠技藝生疏,所以才招緻這般模樣來。”
“火器、铳槍?這些火器雖是厲害,但若以武器優劣而論,尚且無法代替弓弩。而且軍中多數習慣了弓弩,對如何使用火器,根本難以适應,至少若無相應訓練,根本無法發揮其用。我知曉你鍛造火器的心急,但也不能徹底斷了弓弩的制造。因私忘公、因偏而廢,到時候若是軍士手中并無兵械,又該如何?”呂文德亦是有些懊惱,沖着那作頭便是指責起來。
他乃是前線出來的将士,自然知曉一件良好的武器,究竟能夠起到多少作用。
但這些弓箭,顯然并不能算是良品。
“嗯。兩位大人,雖然這弓箭的确是粗糙了一點,但也不過是因爲保管不佳,故此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我相信,它們的性能還是肯定的。”那作頭卻不甘心,繼續強辯道。
“哦?!”
董槐不以爲意,自鼻息之中冷哼一聲,吩咐道:“去取三十隻長箭,我試一試這長弓威力如何?”
被這一說,立時便有人跑到倉庫裏面,拿出了數十隻長箭。
然後衆人便來到靶場之前,遠處也早就豎起了一個個的稻草人,就等着試射了。于是,三人各自拿着手中的長弓,在各自的位置站定之後,對準遠處的靶子拉開了弓箭。
但第一個箭矢飛在一半的時候,便已然墜地,射程隻有中途。
第二個雖是達到了标靶,但卻未曾穿破稻草人身上的铠甲,隻能頹然到底。
第三個更是幹脆,直接“咔嚓”又一聲,整個弓箭便完全崩壞,根本不堪使用。
“哼哼!這就是你們制造的武器嗎?”董槐一掃身邊衆人,完全止不住心中憤怒,張口便罵了起來:“官家讓你們掌管軍器監,乃是讓你們爲我朝士兵提供精良的武器。但是呢?你們居然用這種僞劣之物欺騙士兵?這要是在前線,那還打個屁仗?”
呂文德也敢驚恐無比,喝道:“若是爾等所造兵械,便是這等貨色。那讓我們怎麽辦?直接送死嗎?”
僅僅是司空見慣的武器,便被弄成這個德行,若是輪到那上千斤重的火炮,董槐更是難以想象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但,這其中絕不是眼前這些隻會糊弄的家夥所能完成的。
“唉。我朝軍械,究竟是什麽時候,竟然變成這個德行?”
兀自哀怨着,董槐一想到那随時随地可能過來的蒙古大軍,就感覺心中焦躁不安,口中喃喃自語,道:“你要知曉,在國朝初立時候,我朝軍械尚算不錯。‘凡制造武器,旬一進視,謂之旬課,列置武器,故械器精勁,盈梕充積。’,若非有良好的武器補給,我朝太祖如何能夠打下八百軍州?隻可恨這群混蛋,竟然堕落到如今地步。”
“我聞金朝之中,凡軍器上皆有元監造官姓名年月,遇有損害,有誤使用,即将元監造官吏依法實行,斷不輕恕。正是因此,所以凡金朝兵械才有此鼎容。爲何這軍器監,卻是變成這般樣子?”呂文德更覺奇怪,弄不清楚爲何會變成這樣子。
兩人齊齊看向作頭還有監管,透着審訊的意味。
那監管一時愣住,這才纏着聲音回道:“我自曆任以來,未曾見到有禁軍有派人巡察過。”
“沒人過來?那你就這樣放任不管?”
董槐冷哼一聲,語帶嗔怒起來:“不管你如何推脫,僅憑這些事情,我便是直接殺了你也不爲過。快些告訴我,此事究竟是誰負責的?”
“這個,我不敢說!”
那作頭也是啞口無言,神色更顯忐忑。
董槐眼見這些人始終都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更是感覺憤怒無比,又是張口威脅道:“有什麽不可以說的?快說。要不然,就非得逼我殺你嗎?”
他發現對于這些家夥,尋常的說話方式根本不通,隻有以呵斥、罵聲,才能夠令他們稍微動一下,但也隻是一下子,之後就會再次陷入遲滞之中,渾無絲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