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大汗居然死了?而且,就這麽突然?”
“唉!居然在這關鍵的時候死了?這讓我們怎麽辦啊。”
“也沒留下什麽遺言,看來這次是糟糕了。真的糟糕了。”
旁邊的衆位貴族亦是議論紛紛,面帶詫異之色,隻是因爲忌憚耶律楚材尚在現場,方才未曾訴說罷了,然而那些竊竊私語卻已然傳播開來,反叫更多人的心生疑慮,渾然不知究竟應該如何處理!
貴由一步上前,步步追問道:“爲什麽會這樣?”
“唉!”
耶律楚材輕輕搖首,訴道:“大汗身體本就有恙,如今強催長生天,對身體負荷本就過重,而那祖龍更是兇悍無比。時間一長,就——”說到悲傷時候,更絕口中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父汗?就這樣走了?”闊端頓感心中一處似是空缺,猶帶不可置信,望着那九斿白纛。
九斿白纛獵獵作響,并無絲毫回應!
它隻是和往常一樣,依舊杵在那裏,靜靜等着下一位的持有者!
“若是這樣,那誰才是下一任的大汗?”衆人心中齊齊一動,全都擡頭望向闊端和貴由兩人。
蒙哥因戰敗而被囚禁,忽必烈遭祖龍反噬而死,拔都、斡兒答兩人尚在萬裏之外,就目前來說,能夠名正言順繼承汗位的,也就隻有闊端和貴由了。
想到這裏,仲威頓感害怕,正欲站出來詢問時候,卻被旁邊速渾察擋住。
壓低聲音,仲威面有嗔怒,低聲喝道:“如今大汗已死,正是救出殿下的時候!你爲什麽阻擋我?”
“我知曉你打算做什麽?但是蒙哥已經出局!你我若要保住他,那就必須要靜待良機。知道了嗎?”速渾察眉梢一動,旋即沉聲一喝。
仲威無奈,隻好退下,隻是看着那蠢蠢欲動的人們,便有些不甘心。
另一邊,也有人各自議論紛紛,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事情,當即便有人準備站出來,詢問這件事啊。
耶律楚材微微皺眉,忽感空氣已然凝滞,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而那卻是十年之前發生的事情,又見有人正要說話,自口中已然吐出一句話:“各位,現在最重要的是安葬大汗,其餘的以後再說!”衆人聽了,腳步立時一頓,又見耶律楚材目光之中透着煞氣,不覺感到害怕,便朝後退了一步,不敢質疑。
見到衆人退縮之火,耶律楚材方才感到慶幸,轉眼又瞪了闊端、貴由一眼,訴道:“你兩位身爲大汗之子,當爲其葬禮主事者。希望你們兩人能夠将其屍身妥善安葬。”
“宰相所言甚是,我自當照辦。”貴由一臉悲傷,臉頰之上盡是淚水,随後又是躬身一輯,訴道:“隻是諸多事情我還未清楚,還請宰相不吝賜教。”
闊端卻是有些焦急,立時前進一步,問道:“丞相!父汗雖是回歸長生天了,但遠方戰事如何?不知是否将祖龍殲滅了?”
聽到這話,衆人皆是回神,一起看向耶律楚材,想要知曉遠方戰事。
耶律楚材愁容更甚,旋即運起一身玄術,将那散去光粒彙聚一處,熒光放射之後,立時便将骊山之景照射而出。于骊山之内,祖龍已然倒地不起,滿地黑血聚成一個小小的湖泊,龐大身軀行無力的倒在地上,一副行将朽壞的樣子。
見到祖龍這般模樣,衆人方才感到舒心!
若是在付出大汗性命,祖龍依舊未曾誅滅,那這樣的損失可不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耶律楚材這才回道回道:“我朝大汗神威蓋世,已然将祖龍徹底重創,按照它現在的模樣,想必也難以苟活下去。”
“如此甚好!至少父汗的犧牲,也不是毫無貢獻。”闊端稍稍放心下來,然後撇過旁邊那些神色各異的貴族,他感到一顆心又是墜下。
祖龍一事雖是剿滅,但窩闊台之死,也注定要讓整個蒙古再度陷入動蕩不安的局面。
爲了争取汗位繼承權,拖累一系、窩闊台一系乃至于術赤一系,隻怕會引爆之前矛盾以至于再度點燃戰火,到時候蒙古内部定然會陷入動蕩之中。
外部環境之中,宋朝亦是虎視眈眈想要北伐恢複故土,赤鳳軍更是占據陝西秦川一帶以求自立。
如此内憂外患之下,隻怕需要重新調整過往戰略,暫行撤退之宜!
…………
承天殿中!
三人死死看着穹頂,而穹頂之上也将骊山之景完全顯現出來。
見到祖龍自空中跌落之後,三人方才定下心來,彼此對望了一眼,皆是感到慶幸:“還好有蒙古出手,方才将這祖龍殲滅。”不過長生天莫名消失之狀,也讓三人看到分明,均感身體一松。
“沒想到蒙古大汗居然死了?看來之後一陣子,蒙軍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了。”露出幾分興奮,史嵩之輕撫腮下胡須,透着一股自傲。
喬行簡卻有些頹廢,看起來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如此甚好,至少我等也可以少動幹戈。不管如何,打仗總是不好的。”趙昀亦是滿臉欣慰,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顯示他心情不錯。
如今時候最大對手,蒙古的最高統治者窩闊台身亡,這個消息足以讓他高興三天三夜。
要知道在往常時候,窩闊台的存在還有那些如狼似虎的蒙古騎兵,可是讓趙昀一直都夙夜難寐,一度令其失眠。
若非還有着皇帝的矜持,他隻怕早已經哈哈大笑了。
喬行簡見到兩人有些高興,複有看向那碩大的祖龍,感覺有些不妙,便道:“雖是如此,但祖龍尚未完全死亡,還需要小心一點。”隔着萬裏之遙,他們總覺得眼前祖龍有些虛假,終究未曾多加注意。
…………
骊山!
站在地上,蕭鳳且見天空中,那祖龍龐大身軀轟然落下,登時吓了一跳連忙朝着遠方竄去,以免被這巨龍砸死。
“轟”!
巨龍墜下時候,塵沙再起、風浪席卷周圍一切,宛如昔日毀滅地球的隕石一樣,再度撞在骊山之上。
受到這撞擊影響,骊山再度塌陷,化作一個足有數十裏之長的盆地,成爲這頭巨龍再度沉眠的地方。
而從那巨大的傷痕之中,正有無數的黑血從中流出來,這些黑血四處蔓延,将地上一道道裂痕填滿,将尚有一抹綠色的山谷給淹沒,将被摧毀的宮殿給吞沒,将整個骊山徹底變成了一個方圓數裏的湖泊。
湖泊猩紅,腥臭之氣四處彌漫,更是熏的周圍的樹木全都失去綠色,而那些初露尚有綠意的野草也瞬間枯萎,不複所存。
這,分明便是一個帶着緻命氣息的毒湖!
而在這毒湖之中,祖龍那修長的身軀已然被徹底浸沒,隻剩下龍首依舊高高昂着,四肢也死死抓着岩壁,不肯就似俯首,僅僅是爲了維持它那最後的尊嚴,一對銳目還在死死的盯着蒼穹,似是透着無邊的怨氣。
此時此刻,祖龍的身體已經開始石化,從尾巴開始朝着身體蔓延,就連那銳利的龍爪,也失去了色澤,變成碩大的岩石。
昊天神箭的威力,還有和長生天的厮殺,令祖龍的身體飽受摧折,而在失去了大量的血肉能量之後,更是難以維持現在的形體,所以其身體也會伴随着力量的消去,最終變成原本的模樣來。
石化還在繼續進行,而等到祖龍整個軀殼變成岩石,或許便是它生命的盡頭吧。
“它,要死了嗎?”
不知何時,蕭星從山洞之中走出,看着眼前一幕,不免感到有些不适!
黑龍力量之中,本就充斥着大量的怨氣,連帶着導緻其血肉之内,也充滿各種毒素,而彙聚了其血肉的湖泊,自然也充滿各種的毒素,進而影響到周圍植物、動物乃至于人類的活動。
而依着眼前狀況,很明顯以骊山爲中心,方圓百裏之内是不可能有生命存在了!
蕭鳳微微阖首,回道:“沒錯!它雖是積累了龐大的力量,但是如果無法正确的使用這股力量的話,那麽不僅僅無法擊敗敵人,而且也同樣的會對人民造成極大的傷害。所以它死了,當然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應該逝去了。不合時宜的力量,終究難以久持!”
“但是,祖龍爲何會成爲這樣?”
蕭星有些疑惑,目光掃過那龐大的身軀,依舊帶着畏懼,即使對方已經無法動彈了。
“詛咒,貪欲以及對權位的崇拜。以傳國玉玺爲媒介,汲取曆朝曆代皇朝的力量塑造自身,然而這股力量也充斥着太多的貪婪、死亡以及毀滅。對至高皇位的争奪,還有對至強力量的追求,這推動着昔日的統治者爲了奪取傳國玉玺,而付出莫大的代價。但是這力量也浸泡了太多的血液,以至于早就已經徹底扭曲,變成一股足以影響任何人的邪惡之力。”
細細感受着體内那些和眼前巨龍同出一源的能量,蕭鳳緩緩地訴說着,她的聲音有些害怕,還充滿着恐懼,似乎是在恐懼着自己某一天,也會變成眼前的巨龍。
“由至強至惡力量爲基礎所構成的軀體,毫無疑問隻是一具爲了彰顯力量、摧毀一切而誕生的存在。祖龍或許曾經想過一統宇内,海晏河清。隻可惜它的思維早被扭曲,淪爲眼前暴戾的巨龍罷了。而現在,這股力量也開始毀滅它自己了。”
看着遠處的祖龍,蕭鳳有些唏噓不已,曆史上衆多踏足巅峰的皇帝難以善終,如祖龍這樣強行操控遠超自己所能控制的力量而失敗的人也不少。
随着石化面積越來越大,祖龍的身軀也開始逐漸崩潰,而且也已經開始朝着龍首蔓延,等到龍首也一樣石化,那它也就真的會死!
但是祖龍卻還不甘心,不願意就這樣死去。
“昂!”
它蓦地發出一聲龍嘯,自龍首眉心之處,一方玉印再度現身,分明便是消失許久的傳國玉玺。
傳國玉玺昊光再放,立時便将整個龍首罩住,凡昊光照射位置,也從石化之色恢複到原先血肉之軀,好借此延續生命。
“唉!沒想到你還有餘力嗎?隻可惜你的時辰,已經到了。”
蕭鳳神色冷漠,就這麽淡淡的看着祖龍,隻見她信手一揮,萬千赤焰化作火鳳,旋即便将那傳國玉玺奪去,然後被一雙柔荑輕輕握住,再也不曾放棄。
不遠處,祖龍見到這般情況,雙目立刻通紅,宛如烈陽一般,化作兩道銳光朝着蕭鳳射來。
這兩道銳光何其厲害,光是被其一掃,四周圍岩石立刻便被融化,化作那粘稠的岩漿,岩漿恣意橫流,更顯得其威力驚人。
但蕭鳳卻是手握傳國玉玺,冷哼一聲:“你以爲我還和之前一樣,隻能任你宰割嗎?”神念納入傳國玉玺之内,自其中兩道聖力驟然射出,化作一股熊熊烈焰,登時便将蕭鳳、蕭星兩人裹入其中宛如蠶繭一樣,便是外面有熾熱光線,亦是難以突破這熊熊烈焰。
“昂!”
又是一聲咆哮,祖龍且見兩人擋住這一招,更是驚恐不已,立刻便奮起最後餘力,将整個龍首擡起來,然後張開那碩大的嘴巴,以勢可吞天的威勢,朝着兩人咬來。
但它剛剛俯下龍首時候,石化速度已然蔓延到龍首下方,令其整個姿勢徹底僵住。
眼見距離自己的目标隻有不到百丈之遙,巨龍又恨又怒,不禁仰天長嘯,萬千黑氣自口中直沖雲霄,從體内更有無數黑芒朝着四周飛射而出。
黑芒銳利無匹,更是充斥腥臭邪氛,所到之處莫不是吞滅生靈,覆滅萬物。
然而烈焰卻似中流砥柱,始終未曾削減,将位于其中的蕭鳳、蕭星保護的異常安全。
“噗”的一聲,烈焰蓦地漲開,化作無數赤芒卻是追着黑芒之後,“噗哧”一聲便将這黑芒徹底燒盡,一個也不留。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看來我還是小巧你了。”
自烈焰之中現身,蕭鳳輕輕一歎,看向遠處巨龍。
且看此刻的祖龍,它的身體已然被徹底石化,而且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但是其身軀終究太過龐大,當失去體内力量支撐之後,終究難以抵抗自然之力,上面不斷發出石頭斷裂之聲,之後伴随着“轟隆”巨響,這顆龍首最終斷成無數碎石跌落血河之中,然後被其徹底淹沒。
至此,這吞噬了衆多生命而成就的黑龍,終于在此刻走入了盡頭!
…………
承天殿。
喬行簡見到趙昀、史嵩之兩人一臉得色,早将周圍忘卻,正打算打開殿門從中離開時候,回眼一望立刻便見穹頂之上,一股邪氛乍然現身,朝着三人一并襲來。
見此情況,喬行簡當空一喝:“陛下,小心!”随後奮起餘力,縱身一躍,正好擋在趙昀身上,将那邪氛硬生生受了下來。
另一邊,史嵩之未曾察覺,也被這邪氛轟中。
兩人齊齊嘔血,皆是委頓在地。
趙昀一見兩位重臣皆是倒地不起,不免感到害怕,連忙将那大殿打開,朝着殿外之人吼道:“禦醫,速傳禦醫!”
其後,以孟珙、鄭清之兩人爲首的衆臣紛紛湧入,看着這一幕亦是感到吃驚,以喬行簡的年歲隻怕是無法幸存了,而史嵩之如今遭逢重創,看樣子短時間内也無法痊愈。
不過趙昀未曾受傷,卻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讓衆位大臣稍微放下心來了。
…………
“主公。之後我應該怎麽做?”
眼見一切終了,蕭星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
“嗯,你速速通知蕭月,讓她将大軍帶來這裏。”蕭鳳吩咐道:“而且蒙古大汗已然逝去,蒙古上下應當是亂作一團。趁着這個時候,我等完全可以将這陝西秦川一帶占據,作爲我們的根據地。”
蕭星颌首回道:“姐姐所說我這就去辦!”複有一看眼前景象,卻是透着一些難堪:“隻是這裏,真的适合嗎?”
畢竟這骊山早被祖龍污穢,若要作爲生活之地,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你放心。我既然将他們叫來,那自然是有把握,讓這裏恢複原貌,隻是我力量未曾完全恢複,卻是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蕭鳳微微一笑,旋即低頭對着手中的傳國玉玺說道:“此物在你手中,隻是寄托靈識,凝練真身之物,但唯有在我手中,才是真正能夠造福福祉、框定天下之物。”複有看着手中玉玺,沉聲一喝:“現在,開始展現你的力量吧。”将其朝着空中輕輕一抛,無數烈焰湧入其中,立時讓這玉玺綻放無數光輝。
光輝所到之處,立時驅散惡臭之氣,射入血河之中,更令這腥臭河水重歸澄清,明亮可見、清澈無比。
蕭星一見,亦是在旁運起炫音,令這光輝越來越盛。
得到兩位地仙襄助,傳國玉玺再現神威,刹那間化作一輪皎皎明月。
明月繞着整個骊山開始旋轉,凡是輝光照耀之下,莫不是重新恢複以往的場景。
整個血河不複之前腥臭之色,已然變成了一片清澈見底、波光粼粼的優美湖泊;無數樹林也是紛紛重獲生機,爲這群山之中添了一些綠意;倒塌的宮殿一一立起,重現當初的古老模樣,見證着這片土地的曆史;深及地底的裂痕也是彌合起來,不再有曾經的猙獰之色。
大地,再次恢複昔日盛景。
山洞之中,那些僥幸活下來的民夫也一一走出來了。
他們看着眼前場景,更是驚訝不已,幾乎以爲自己是否踏入了仙境之中,隻是偶然見到的那些斷裂山脊,還可以記得之前祖龍、巨狼激戰時候的場景來。
而在湖泊之上,傳國玉玺所化的明月亦是漸漸消散,直到最後變成無數碎屑,重歸了天地。
令其能夠彙聚力量、蠱惑人心的靈識早已消散,這和氏璧也不過是一個蘊含莫大能量的尋常玉石罷了,如今時候那強大能量再被蕭鳳引導出來恢複骊山之時便已經被徹底消耗殆盡,而沒有了能量之後,這傳國玉玺就連尋常玉石都無法維持,隻有化作無數碎屑,回歸了眼前的一切。
不知何時,天空已暗。
無數星辰浮上星空,灑落在這片清澈湖泊之上,星星點點似是在訴說着過去,秋風吹拂着岸邊的楊柳,簌簌而響的聲音,爲人們帶來了一陣涼意,涼了身體,也讓心安定了下來。
“唯有如此,方是我所希望締造的世界。”
看着這一切,蕭鳳這才感到身心舒暢,那巨龍力量終究太過可怖,并非她所希望的,而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她所期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