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地雖是位于蒙古高原的中心地帶,但每當臨近春夏時候,便有雪水融化自額爾渾河流經此地,灌溉此地土地,故此雖是置身于荒漠之上,卻依舊是森林繁密,繁華似景。
彼時因爲蒙古國的強盛,哈拉和林成爲當時世界著名城市之一,各國國王、使臣、教士、商人皆有來訪。
其地居民極其複雜,除卻了蒙古人之外,便是漢人、契丹乃至于女真、黨項皆是存在,便是那遠來此地的色目、羅馬、波斯等等,亦是數不勝數。
而他們的到來,也爲這座都市創造了與衆不同的景象。
在這座約有四裏長、兩裏寬的都城之内,寄居此地的居民謹守着天可汗制定的戒律,将自己文化之中那廣爲傳誦的傳奇,還有自己對整個天下的記載,一起烙印在這個都城之中。
不僅僅有仿照北方高宅大院一般的官府邸宅,便是那佛寺、道觀乃至于清真寺、基督教堂之類的建築物也是數不勝數,中華園林的典雅和諧,佛門寺廟的莊嚴宏大,道觀的清靜自然,清真寺的高潔純真乃至于基督教堂的神聖莊重,諸般建築風格彙聚一堂,當真是蔚爲奇觀。
而正是他們的到來,爲這座城市帶來了非同一般的發展。
在他們的努力下,這片曾經數次被漢族占領,但是始終都無法控制的土地,開始生長出旺盛的莊稼。于廣袤的平原之上,一隻隻白羊、駿馬沿着奔流不止的河流不斷遷移,也爲這個城市提供了旺盛的動力。而那些被蒙古掠到此地的工匠,也開始貢獻出自己的聰明才智,于本來是荒無人煙的高原之上,平地而起修建了無數的建築物。
來此亞歐大陸,各方的學者彙聚一堂,彼此的思想互相交錯,撞出宏大的思想以及啓發,而他們的聰明才智也最終爲蒙古可汗所采納,并且成爲推動整個帝國持續前進的動力源泉
可以說,哈剌和林,乃是蒙古帝國名副其實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正是因此,于衆多學者書中,皆有諸般記載。
譬如王恽便在《秋澗集·總管範君和林遠行圖詩序》之中述道:“國家興王地,據上遊而建瓴中夏,控右臂而扼西域,盤盤郁郁,爲朔土一都會。”
虞集《道園錄·送蘇子甯北行詩序》:“控制要害,北邊重藩。”“又嘗有大臣鎮撫經理之,富庶比于都會。士有不次之擢,賈有不資之獲,而僥幸之民争趨之。”
柳貫《柳待制文集·蘇志道墓碑文》:自予遊京竊從廷臣知邊事者一二言:“和林其地沃衍,河流左右灌輸,宜雜植黍麥,故時屯田遺迹,及居人井臼,往往而在。蓋陰山大漠,益南數千裏,控扼形勢,此爲雄要。”
朱思本《貞一齋稿·和甯釋》:“和甯即哈刺禾林,乃聖武始都之地,今嶺北行省治所,常以勳舊重臣爲之,外則諸王星布棋列,于以藩朔方,控制西域,實一巨鎮雲。”
此城之關鍵,可見一斑。
然而今日,這座城市的實際控制者窩闊台,卻依然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
自他執掌帝國至今也有十餘年,帝國土地倍增,便是昔日蒙古宿敵西夏以及金朝,也是在他的指揮之下徹底崩潰不複存在。既然解決心腹大患,窩闊台便下令集中全力于西征,一路上兵鋒所向,莫不是望風披靡,中亞諸國皆遭屠戮,歐羅巴群雄爲之束手,便是西亞波斯帝國亦是戰戰兢兢,唯恐觸怒這橫距歐亞大陸的龐大帝國。
然而在萬安宮之中,窩闊台——蒙古帝國的實際掌控者,卻面色蒼白、一臉頹然的躺在床上,往日矯健的身軀早已朽爛,似是再也難以支撐他那雄心壯志。
長生天的繼承者,似乎也已經踏入了生命的盡頭。
蒙古的擴張太過迅速,不到十年之間就從曾經匍匐在金朝之下的松散部落,發展到現如今的幅員數萬餘裏的龐大帝國,長生天的力量也一直不斷的膨脹着,并且遠遠超過任何一個凡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窩闊台的威望、實力已經達到了頂點,但是他已經難以控制長生天,時間的摧殘讓他的身軀開始朽壞,長生天的力量更是加重了這一負擔,讓他不得不躺倒在地,感歎着時間的偉力。
人類可以締造偉大,但是時間卻可以摧毀一切,蒙古帝國如此,窩闊台也如此。
或許對于尚在萬安宮之外大殿中的那些大臣、将領,他的命令可以決定一切,但是他此刻的生命,卻需要靠着身邊的女子幫助,才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乃馬真-脫列哥那,她深知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何等的存在,一句話便可以決定一個民族的生死,一個眼神便可以颠覆一個國家的存亡,但是現在卻隻能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靠着她親自喂養的馬奶,才能夠繼續維持生命。
等到手中馬奶被喝完之後,窩闊台終于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一下旁邊的女子,溫和的眼睛還有那健壯的臂彎,就像是小時候喂養自己的母親一樣,讓人感到懷念而且溫暖,但是萬安宮之外尚未事情未曾完結,中原境内的赤賊尚存除去,始終抵禦蒙古南征的宋朝頑強依舊,遠在大陸另一端的歐羅巴諸國似乎也開始集結起來意圖對抗蒙古大軍,長存于沙漠之中的波斯帝國也是蠢蠢欲動,靜待着自己的對手露出虛弱……
蒙古帝國雖是強大,但敵人依舊存在,還遠遠不是歇息的時候。
“乃馬真,在我昏睡的時候,你可知曉我的那些子民,他們正在因爲什麽而苦惱?我的那些對手,他們現在又是什麽狀況?”窩闊台深吸一口氣,終于讓自己稍微恢複了一下,臉色也稍微恢複了一點。
他知曉,這個帝國,不可一日沒有自己。
乃馬真雙眉擰緊,眸中自有擔憂,朗聲訴道:“可汗!妾身,妾身……”念叨了兩句之後,她面容露出幾分忐忑,複有歎了一聲氣:“妾身實在是不敢說啊。”
“有何不敢?”
窩闊台苦澀一笑,順勢遞出手将乃馬真攙住,笑道:“你是我向全天下昭告,并且冊封的皇後,你有什麽不能說的?”勉強笑了幾聲,卻因爲牽扯到身軀舊傷,不免咳嗽了幾聲。
乃馬真連忙吩咐旁邊侍女将藥水端來,而她趕忙将這藥水助窩闊台喝下之後,方才露出一些慶幸來。
她對着窩闊台胸口戳了一下,随後怄氣起來:“就可汗您現在的樣子,我如何敢說?若是教你聽到了那些人的所作所爲,我就怕你現在就支撐不住了。”雖是故作嗔怒,但也自有嬌羞模樣,卻是教人感覺心中一暖。
“哈哈。我還沒有那麽脆弱,就連幾句話而都聽不了。”窩闊台哈哈一笑,旋即低聲問道:“你确定,就幾句話就能夠打倒我嗎?”
乃馬真嗔怒一笑,旋即回道:“那倒是,隻是我說了你可不能怪我。”
“當然。”窩闊台回道:“你且說道說道,究竟都有什麽事情發生?”
“唉。一言難盡啊。”乃馬真長聲一歎,“先說那赤鳳軍之事,您的那兩個侄兒雖是厲害,曾經在靜海一代斬妖除魔,但是在其之後那赤賊卻又是重新卷土而來,如今虎視眈眈直接奪了益都府,更是和南朝聯合起來,說是要将我等趕出中原!至于西征之人?”頓了,乃馬真繼續訴說:“因爲聽說可汗兵危,除卻速不台、察合台兩位老将繼續領導西征大軍外,其餘之人皆是準備回來,說是要召開下一屆忽裏台大會,篩選出下一位大汗。”
“什麽?”
乍聞這個消息,窩闊台立感震驚。
似是被這消息影響,他甚至是連連咳嗽,根本就難以控制。
乃馬真面容微怒,左手不斷撫摸窩闊台的後背,後手則在胸口輕輕錘動,好容易方才令其體内血氣恢複平靜,不至于傷到自己,口中亦是嗔怒道:“我便說了不能聽,你非要聽。這下遭罪了吧?”
窩闊台緊抿嘴唇,嗫嚅着似乎是要訴說什麽,怎奈心中悲哀甚多,最終化作綿長的一歎。
“唉!”
這一聲歎息,卻似道盡了他此時的無奈。
往日那個縱橫沙場、所向無敵,麾下控弦之士多達數十萬的偉大君王,如今時候卻隻能夠躺在這寬大的床褥之上,枕着最柔軟的枕頭,便是自己的一切都不能自己,隻能靠最親近的皇後,方才勉強能夠苟活下去。
這般場景,當真讓窩闊台難受至極。
“那耶律楚材曾經跟你說了,讓你平日裏莫要酗酒,多多保養自己的身軀,隻可惜你就是不聽,這一下知道罪受了把?”乃馬真想着窩闊台平日之行,不免有些懊惱。
自滅金之後,窩闊台因爲畏懼親征之苦,便始終隻是派遣朝中大将,負責統領大軍攻城拔寨,而自己則是興建了這哈剌和林,并且每日躲在萬安宮之内,嗜酒作樂、沉迷于女色之中。
朝中大臣,包括耶律楚材在内每日勸谏,他全然不聽,依舊是每日狩獵取樂,孰料前些日子回宮時候,卻因爲貪歡多喝了幾杯酒,結果卻因此引動内傷,更是讓那長生天反噬自身,險些就令自己崩卒,幸虧有乃馬真照顧,方才從昏迷之中醒轉過來。
如今瞧着窩闊台舊習不改,乃馬真自是有些愠怒。
窩闊台聽着拗氣,輕哼一聲:“不過是些許酒氣,又如何能夠傷到被長生天加持的我?”
“隻是酒氣嗎?就算是你身軀如鐵,但是又豈能受得了那些嫔妃糾纏?依我看,你那些嫔妃還不如早早趕出去,也免得繼續騷擾,讓你變成這般的醒來?”乃馬真一聽,怒意更甚。
她也是一介女子,雖知舉凡君王,皆是好色荒淫之人,所納嫔妃還有女子,決計不止自己一人,但是處于女性嫉妒心理,卻依舊難以認同這番作爲。
如今時候,乃馬真若非是别有目的,也絕不會做出這樣舉動來。
“婦人之見!當真愚不可及。”窩闊台眉梢一皺,不予理會,隻将手一揮,立刻便對着身邊侍女吩咐道:“你們去将我的衣衫取來,我這邊去召開朝會,看看那些家夥在我昏睡這段時日裏,究竟都做了什麽事情。”待到穿戴好衣衫之後,他便自萬安宮之内走出,來到衆位大臣齊聚的朝堂之中。
掃過一邊肅手而立的蒙哥,窩闊台頓時嗔怒,喝道:“蒙哥!我不是令你務必将那赤賊剿滅嗎?爲何那赤賊未曾剿滅,反而還在繼續糾纏?”
“啓禀殿下。”蒙哥神色不動,張口回道:“那蕭鳳已被
“那耶律楚材曾經跟你說了,讓你平日裏莫要酗酒,多多保養自己的身軀,隻可惜你就是不聽,這一下知道罪受了把?”乃馬真想着窩闊台平日之行,不免有些懊惱。
自滅金之後,窩闊台因爲畏懼親征之苦,便始終隻是派遣朝中大将,負責統領大軍攻城拔寨,而自己則是興建了這哈剌和林,并且每日躲在萬安宮之内,嗜酒作樂、沉迷于女色之中。
朝中大臣,包括耶律楚材在内每日勸谏,他全然不聽,依舊是每日狩獵取樂,孰料前些日子回宮時候,卻因爲貪歡多喝了幾杯酒,結果卻因此引動内傷,更是讓那長生天反噬自身,險些就令自己崩卒,幸虧有乃馬真照顧,方才從昏迷之中醒轉過來。
如今瞧着窩闊台舊習不改,乃馬真自是有些愠怒。
窩闊台聽着拗氣,輕哼一聲:“不過是些許酒氣,又如何能夠傷到被長生天加持的我?”
“隻是酒氣嗎?就算是你身軀如鐵,但是又豈能受得了那些嫔妃糾纏?依我看,你那些嫔妃還不如早早趕出去,也免得繼續騷擾,讓你變成這般的醒來?”乃馬真一聽,怒意更甚。
她也是一介女子,雖知舉凡君王,皆是好色荒淫之人,所納嫔妃還有女子,決計不止自己一人,但是處于女性嫉妒心理,卻依舊難以認同這番作爲。
如今時候,乃馬真若非是别有目的,也絕不會做出這樣舉動來。
“婦人之見!當真愚不可及。”窩闊台眉梢一皺,不予理會,隻将手一揮,立刻便對着身邊侍女吩咐道:“你們去将我的衣衫取來,我這邊去召開朝會,看看那些家夥在我昏睡這段時日裏,究竟都做了什麽事情。”待到穿戴好衣衫之後,他便自萬安宮之内走出,來到衆位大臣齊聚的朝堂之中。
掃過一邊肅手而立的蒙哥,窩闊台頓時嗔怒,喝道:“蒙哥!我不是令你務必将那赤賊剿滅嗎?爲何那赤賊未曾剿滅,反而還在繼續糾纏?”
“啓禀殿下。”蒙哥神色不動,張口回道:“那蕭鳳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