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那肥蛟龍也不斷的晃着腦袋,看起來特别的難受。
“你說啥……”他一邊拍着自己的腦袋,一邊說道:“……哦,你說的那生意嗎?我現在啊……嘔”還沒有将話說明白,口一張便将腹中污穢盡數吐出,黏膩膩、軟乎乎,一灘黃褐色的爛泥之中,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麽東西,就那麽落在地闆之上,一時間整個客房頓時彌漫起一股腥臭的味道。
“嘔!”
被這味道一刺激,另一人也受不住,一樣的将嘴巴長的大大的,簡直就像是那高壓水泵一樣,不斷的将腹中的東西吐出來。
一時間,兩人此起彼伏,就像是在展開拉鋸戰一樣,你一下我一下,争先恐後的吐着東西。
被這兩人一弄,本就略顯渾濁的廂房,空氣更是充滿污穢來。
宇文威瞧着這兩人模樣,也不由得呆住了,隻能默默坐在旁邊,暗想:“這兩人,未免也太能無能了吧。”自開席以來,他和這兩人也吃喝有一段時間了。
誰想到宇文威這般年近天年的老者臉上紅暈還沒現出,兩人便醉成了這般模樣。
應該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亦或者是飲酒消愁呢?
此種緣由不得而知,不過宇文威也知曉,這般狀況,隻怕生意是無法繼續了。
大概過了一刻鍾時間,兩人方才恢複了一點理智,縱使如此連番的嘔吐,也讓他們兩人神色蒼白,透着一股虛弱之感。
“對不住了。我現在特别難受,隻怕需要回家休息一下。”搖着頭,肥蛟龍一臉無奈。
而那花和尚也是一樣,醉眼惺忪的回道:“沒……沒錯。要我說啊,就……現在,咱不如就定了?”
“定了?定啥?”正對面,肥蛟龍搖搖晃晃,總算是站起身子來,他指了指花和尚笑道:“就你現在這模樣,你不怕被别人耍了?你,你說。這上面寫的是啥字?”指了指牆壁上挂着的字畫,他連連嗤笑着。
花和尚仔細一瞧,嘴中嚷嚷着:“各……各……各商留禾水?”
“呵呵!你這就看錯了吧。這上聯是‘各同田日青’,你這都看不清,還咋看清楚合約?”那肥惡蛟連連笑着,嘴一張口中酒氣四處散播,更讓人聞到都感覺反胃。
一臉尴尬立在旁邊,宇文威仔細瞧着兩人表現,心中卻是吐槽道:“客尚留香清,賓佳引摯誠。這兩人,該不會當真醉到這種程度,就連這麽大的字都認不得?”
“糊塗了。真的是糊塗了。”
花和尚連連點頭,對着旁邊的侍從招招手,便道:“看來我應該回去了,不然的話就真的會被騙了。”張開的嘴巴哈出一股子酒氣來,他吩咐道:“來福,且扶我回去吧。”
“你就這麽回去了?”
惡肥蛟隻見那花和尚被家奴攙扶着走出門檻,也是一步一搖一晃,直接撞開門扉,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離開吧。這酒他媽的真烈,燒死我了都!”
雖是一走一晃,不過這惡肥蛟卻似帶着百度地圖一樣,居然就這麽晃到酒店門口,然後被早已經等候的奴仆攙扶的坐在馬車之上,随着一陣馬蹄聲,消失在遠處的街道之上。
“這兩人,就這麽走了?”
見到這一幕,正在酒樓大堂之上吃酒的三人,頓感一臉愕然。
他們正是嚴申、常俊、段峰,此番潛藏在這裏,便是爲了爲保護宇文威不受人威脅。自鄭元龍和成風前往白洋澱解決遭伏的赤鳳軍之後,他們三人便歸爲宇文威所轄,負責中都府之内的事物。
“那我們怎麽辦?”常俊一臉困惑,看着兩人。
嚴申眉梢蹙緊,沉思片刻便回道:“不管怎樣,先上去問問先生,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去做。”
“好吧。也隻有這樣了。”
段峰、常俊兩人颌首應道,便一起離開堂中作爲,來到了位于二樓的天子一号房之中,
剛一打開房門,段峰略顯焦急,問道:“主席,成功了嗎?”他卻是知曉此番交涉,其目的乃是爲了借助這兩人的實力隐藏自己,并且進而爲衆人登船離海創造有利條件。
“還沒呢。”宇文威歎息回道:“話還沒說到一半,這兩人就喝醉酒了,無奈之下隻好讓兩人離開了。”
“這麽說隻怕還有的交涉?”常俊訴道,神色亦是透着懊惱。
萬事俱備之前東方,他們已然将赤鳳軍士兵重整完畢,如今隻需得到充足糧食和布匹,便可以漂洋過海,來到另外一片新天地之下。
孰料在這關鍵時候,整個計劃便被這兩人給控制住了。
赤鳳軍畢竟底蘊太薄,作爲内陸之人的他們很少有時候乘船,更勿論建造船隻了。爲此,赤鳳軍隻有借助中都府本地商人的力量,才能夠獲取足夠的船隻,好将整個軍隊轉移出去。
爲此,宇文威和肥惡蛟、花和尚打交道,是必要的!
“沒錯。”宇文威卻有些擔憂,訴道:“就怕這兩人回去之後,會将我等告訴城中官員。若是到那個時候,那可就糟糕了。”
“告訴城中官員?他們可能嗎?”常俊頓感身軀一沉,透着擔憂問道。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宇文威搖搖頭,複有一臉嚴肅回道:“你認爲他們兩人真的酒醉了嗎?”
嚴申想着之前那兩人醉醺醺的模樣,有些詫異:“難道不是?”
“醉是醉了。隻不過究竟是真醉,還是裝醉,那就另當别論了。”手扶颌下胡須,宇文威一臉深思的樣子,深邃目光似是已經看出那兩人的心思:“他們兩人乃是商場之中打滾出來的人精,若當真就這點本事,那卻是讓人看輕了。依我看,他們倆應該早就看出端倪來了。”
“若是這樣,那我們斷絕和對方聯系?”常俊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回道。
赤鳳軍現在實力薄弱,可千萬不能再遭遇之前的事情,否則等到鄭元龍、成風兩人回來之後,他們兩人可不好交待啊。
“不,就這樣下去。”宇文威卻是笑了起來,滿懷信心的說道:“那兩人手中還有我需要的東西,短暫中斷不了關系。等對方采取行動之後,你們三人聽我安排,我自有對策。”
…………
這邊廂,赤鳳軍衆人雖是忐忑,另一邊那肥惡蛟、花和尚兩人,卻是鬼胎暗懷。
這不,等到翌日之後,兩人從醉酒之中恢複之後,便一起相約在自家的庭院之内,開始商談接下來的事情。
“你說那宇文威究竟是什麽來頭?居然一口氣下了這麽大的訂單!一萬擔糧食,這可不是小數目啊。八萬兩的生意,你見到過幾次?”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花和尚一邊搓着上面的佛珠,一邊問道。
肥惡蛟亦是滿心疑惑,回道:“而且還要三千匹布料?這麽多的布匹,若是全部做成衣裳,能夠做三萬件,若是組成褲子,也能做四萬八千件。就算是一個人三套衣服,也能滿足六千人。你以爲這厮究竟打算幹什麽?”
“還不止這些。根據我的消息,這厮除了和咱們兩人聯系之外,也和張閻王那厮聯絡了。”
“張閻王?他要買鹽嗎?”
“沒錯。一張口便是三百擔。”
“三百擔?這厮胃口真大,他有這麽多錢嗎?”
彼時正處于亂世之中,糧食價格極其昂貴,中都府附近因爲遠離戰亂,所以也不過是一擔八千錢罷了,而那布匹也達到一匹三千錢,鹽價也達到一擔四千五百文,光是這些價格加起來便足有九千零三十五萬錢,也就是足足九萬多兩白銀,換做現在就是一筆數額達到九億的龐大交易額。
如此巨大的交易,自然讓這兩位即使是中都府之内,也算是一方豪強的商賈爲之震驚。
兩人雙目對視之下,已然透着深深的顧慮。
沉思良久,肥惡蛟深吸一口氣,旋即問道:“你想要做嗎?”
“做,當然做。”花和尚隻是稍稍思考一下,便迅速下定決心:“這麽大的生意,若是讓給别人你甘心嗎?”
肥惡蛟卻是搖搖頭,訴道:“但是别忘了阿合馬那邊。若是要拿下這單生意,他那邊可就不好交代了。别忘了,咱們手中可沒有這麽多的貨。若是到時候阿合馬催促起來,你和我怎麽辦?”
眼瞅着這麽大的訂單,他也是眼饞的很,但是一想到那一直以來壓在兩人頭上的那人,縱然是以肥惡蛟這般惡霸,也感覺背心發冷,更是就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畢竟那厮,可是要命的主兒!
“怎麽辦?不過是一手拿錢,一手交貨罷了。”冷笑連連,花和尚那布滿橫肉的臉龐猙獰起來,透着殺氣。
肥惡蛟立時恍悟:“你是說?”
“沒錯。這麽多的貨一時半會兒的也籌備不了,咱們不如就來一個‘拖’字,先将那邊錢弄到手再說。等弄到這些錢之後,咱們也可以喘一口氣來,至少資金上也不會再和往常一樣,捉襟見肘了。到時候阿合馬見到咱們送上的那些貨,也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花和尚朗聲訴道,說及得意之處,他更是将桌邊的香茶端起來抿上一口。
這香茶當真可口,更讓他感覺心中暢快。
肥惡蛟卻是問道:“那宇文威那邊呢?”
“斬草要除根。此人在此地收購這些糧食,定然是包藏禍心。到時候我等隻需和阿合馬一說,阿合馬定然會雷霆大怒,屆時官威一現,他自保尚且不暇,還有什麽本事問罪?”花和尚惡着聲音笑道,更顯的他奸商本色。
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他也不知道玩了多少次了,早就熟悉無比。
如今應用到宇文威這般無門無路之人身上,花和尚更是不擔心有人問罪,隻将對方當作是大頭鬼,想要在這人頭上狠狠地宰上一筆,至少對他來說,這麽大的一筆送上門的無本生意,可是勢在必得。
肥惡蛟亦是一臉笑意:“說真的,若是沒有這家夥自動送上門來,咱們還真的未必就能這般舒坦。”
此時此刻,肥惡蛟已經在心中盤算,若是得了這麽大的一筆銀錢,屆時又該購買多少器械,亦或者雇傭多少傭人,進而擴充自己的紡織廠。
兩人對視之下,皆是達成協議,就等着魚兒上鈎。
既已達成協議,兩人立刻便通過各種方式,将宇文威的消息傳遞給阿合馬。
而在衙門之中,阿合馬聽聞這消息之後,也不免皺緊眉梢:“你是說,最近這中都府之内,出現了一個人?而那人正在大規模購買各種東西?”
“沒錯。根據調查,此人先後拜訪了肥惡蛟、花和尚還有張閻王,而這些便是他所拟定的單子。”底下之人立時便将手中調查的消息呈遞上來,好叫阿合馬知曉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
當然,這單子之所以出現,自然有肥惡蛟、花和尚兩人的努力。
阿合馬瞧了一眼,立時大怒:“好個奸商,竟然敢在這個時候亂我民心?。來人立刻給我将那厮抓起來,關入大牢之中。”信手一丢,已然是怒氣沖沖,很明顯對宇文威的行徑充滿排斥。
中都府市場盤子本就不大,被宇文威這麽龐大的單子一砸,平日裏那些稀疏平常的東西價格,立時便擡高了兩三成,往日糧食布匹包括鹽巴也上升了許多,至少比往常時候至少多出了一千錢。
這般反應過來,那便代表着他所購買的物資也要下降不少,而若是懈怠了前線補給,屆時蒙哥怪罪下來,隻怕便是殺頭的罪名了。
這般作用下,阿合馬豈有不憤怒的緣由?
雖是如此,旁邊卻有一人出列勸道:“以臣而論,此人不可抓!”且看此人,身姿魁梧、相貌偉岸,喚做秦長卿,本是一位布衣,因爲彼時蒙古招募官員,故此被委派至此,在阿合馬麾下擔任事下中書。
“爲何?”阿合馬略顯排斥,問道。
秦長卿回道:“那宇文威雖是攜重金購物,然其行不過尋常貨殖,若是以此爲罪,卻是荒謬絕倫。若教旁人見了,隻怕以爲咱們皆是那貪贓枉法之徒,非是國之棟梁。故此小臣以爲,隻需将此人逐出中都府便是了,若是将此人抓捕,卻是過了。”
阿合馬聽了,卻覺得别扭,斥道:“荒謬。不過一介商賈,我便擒了、殺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卻以此相阻,還有沒有将我放在眼中?趁早滾一邊去,别礙着老子做事。”
之後,也不管秦長卿苦苦相勸,便派出麾下士兵,準備将宇文威擒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