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戰馬之上,李彥簡有些緊張瞧着周圍,似是擔心什麽一樣問道:“爺爺!根據你所說,他們真的打算将那東西送給我們?”
“當然!”王文統撫須長笑道:“不過你也太過緊張了吧,莫不是擔心這件事情會被他們知曉?”說到此節,信心十足的拍着胸口回道:“放心吧。此行陪同的人,皆是我多年培養的忠仆,斷然不會洩密的。”
此刻乃是三更半夜,天空之中星辰稀疏,四周圍除卻一片蛙鳴蟬叫外,便沒有絲毫動靜。
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野外之處,卻不知曉這王文統和李彥簡究竟是存着什麽心思,又有什麽目的?需要做出這般的動作?
李彥簡緊繃臉頰微微放松,這才回道:“若是這樣,那就好了。畢竟我們這一次所行之事若是被忽必烈發現,那隻怕便會有刀兵之禍。”雖是如此,眉間愁容依舊,顯然對眼前的這一段形成,帶着茫然。
王文統不禁搖頭,卻是爲李彥簡的擔心感覺好笑:“放心吧,我知曉此事重要性,否則又何止于親自出馬?”言訖之後,他忽的勒住身下戰馬,瞧着遠處的山村,便道:“我們到了!”
李彥簡不禁詫異,問道:“這裏便是東子牙村?”
“沒錯。那女子和我們約定在這東子牙村之中的子牙釣魚台相見,非是如此她便不會将東西交與我們。”王文統回道,旋即便自戰馬之上走下,将其交由随身奴仆牽引,而他帶着李彥簡走入這已經是空蕩蕩的鄉村之中。
爲了避免人多洩密,兩人便令麾下之人全數駐紮在村落之中,而他們兩人則是朝着約定的地方走去。
大抵是因爲戰亂頻頻,這裏居住的黎民百姓早已經逃荒去了,隻留下一座座錯落分布的民居,分布在這子牙河兩岸。偶有狂風呼嘯而過,吹的那房屋呼呼作響,仿佛鬼哭狼嚎一樣,偶然之間更是可以看見零星散布的屍骨,還有并未被洗刷幹淨的烏黑血漬。
一切的一切,都令整個村落宛如鬼村一樣,沉浸在陰森可怖的氣氛之内。
李彥簡走于其中,不免有些害怕,問道:“爺爺。你說那女子回來嗎?”
“既然已經說定,那對方肯定會過來。”王文統信心十足的回道。
“可是這裏毫無人煙,您确定對方真的回來?”李彥簡卻感覺身體有些發冷,便摸索了一下手臂,眼中透着擔憂瞧着周圍,繼續問道:“若是對方估計設計蒙騙我等,其目的乃是爲了将我們擊殺。若是這般,那我們又該如何?”
王文統立時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彥簡,旋即歎道:“你啊。若說你這實力倒也不錯,便是在年輕俊傑之中,除卻諸如蕭鳳、八思巴、蒙哥、忽必烈一類人之外,你也是一流之内,便是你父親在你這個年齡,也未必能有你厲害。但是你這性子,實在是太過逡巡,若是不改那斷然成不了大事。”
“但是爺爺。你也應當知曉,我父親所行之事。若是兵行險着,隻怕便會重蹈赤鳳軍覆轍。此等之事,我實在是不敢有什麽意外發生。”李彥簡頓感氣餒,不免透着幾分懊惱來。
若非他父親一意孤行,意圖掀起叛亂,他又何至于來到此地,并且在即将會變成敵人的威脅下履行自己的職責?
說實在的,李彥簡對自己的那一位父親,其實并沒有多大的興緻。
王文統自然了解這一點,隻能在旁邊歎道:“唉。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說着,便見眼前陡然出現一塊石台,這石台高約五尺,方圓卻有十來丈,可謂是相當廣闊。
而在石台之下,便是一條靜靜流淌的溪水,若是在上面坐定,便可以在此悠然自得,做那垂釣的姜太公。
“這裏就是約定的子牙釣魚台了!隻是那人卻爲何還沒現身?”李彥簡站定之後,四下望了一望,卻絲毫沒見到任何人影,便不免有些懷疑。
王文統雖覺困惑,卻也抓住李彥簡,低聲訴道:“放心吧,對方會過來的。”
果不其然,待到王文統話音落定,于四周圍忽起悠長旋律。
這旋律甚是空靈,但是在這冷寂之夜裏,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幾有置身于亂葬崗的感覺。
若是尋常人聽了,隻怕早已經是吓得雙腿發軟,然而那王文統聽了這聲,卻是鼓起胸中之氣,長笑一聲:“既然來了,那爲何還不現身?”這般詭異氛圍,非是自然所成,如今出現自然是有人作祟。
他如今聽到這聲,又如何不知約定之人已然到來?
“素聞王大人素有雄才偉略,今日一見果然是氣度非凡。”
自周圍,萬千倩音驟起,四面水汽聚攏,卻令整個子牙釣魚台皆被雲霧籠罩,宛如仙家勝景一般,于那皎月之上,一襲身影恰如蟾宮仙子,踏破煙雲落于衆人之前。待到雲霧散去,一道碧綠倩影已然現身,正所謂身若松竹插雲立,面似皎月寒煞人,高潔仙子谪凡塵,隻留雙星收人魂,很顯然所來之人便是蕭月。
李彥簡瞧着此女,頓感胸中窒息,不免有些難受。
王文統亦是感覺有些不免,此女甫一出現,其氣勢便如此厲害,壓得他們不得不氣勢爲之一凝,不免感覺有些嗔怒,旋即站在李彥簡之前,朗聲訴道:“在下王文統,拜見蕭姑娘。”
蕭月躬身一輯,朗聲訴道:“某爲蕭月,尊奉師尊之令來此,若有驚擾還望抱歉。”玉頸微擡,雙目落于兩人身上,立時問道:“我雖是将你等所要之物帶來,但是你們所承諾的呢?不知是否已經準備好了?”
此行而來,她雖是有求于人,然而觀其模樣,卻更顯淩厲,反倒有些威脅之舉。
“這女子好生嚣張,明明是有求于人,卻做出這番态度?”李彥簡頓感詫異,不免有些懊惱起來,正欲張口狡辯起來,卻被身邊的王文統所阻。
王文統上前一步,雙手拱起長輯一身,旋即回道:“王某不知姑娘所求之事究竟是什麽?不知可否細細說來?”
他畢竟是曆經人生數十載,自然要比好強氣盛的李彥簡沉着許多,不過是一個輕描淡寫的懇求,便讓蕭月頓時愣住,氣勢亦是爲之一凝。
“這老者,倒是有些本事。倒是白瞎了我之前的忙活。”
蕭月軒眉擰緊,瞧着底下老者,便感覺此人身上彌漫着一股和宇文威一樣的奸詐之氣。
她一開始本來是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刻意營造出這般居高臨下、攝人心魄的出場方式,孰料這王文統油鹽不進,卻是讓她感覺自己白白的編排了這麽久。
李彥簡經過先前王文統幫助,也卸去了心頭緊張,亦是展開反攻:“沒錯。此番我等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便是應了姑娘邀請。然而姑娘卻并未備足茶水,反而以武力壓迫,這番作爲可不是待客之道。”
“我尊奉主公之名,邀請你們來到此處,自然是有目的的。否則斷然不會讓我攜帶此物,前來此地的。”
蕭月卻自懷中取過一個木匣子。
木匣子乃是沉香木所支撐,其樣式看起來甚是沉重,就連那鎖頭也顯得相當精細,竟然是以玄鐵制成,顯然裏面所藏之物并非尋常之物,否則不會收藏的如此珍重。
王文統又問:“那不知姑娘意欲爲何?”
“正是爲了幫你們而來。”蕭月笑了笑,又略有威懾性的将手中的木匣子晃了晃,訴道:“而這裏面,便藏着你們日夜期盼的東西。”
李彥簡立時緊張起來,低聲問道:“莫非此物裝的便是傳國玉玺?”
大約是在兩年之前,他的父親在拜訪嚴實的時候,便曾經在那場導緻嚴實死亡的宴會之上得了一枚傳國玉玺,雖然這一枚傳國玉玺乃是僞造物,但是其上面所蘊含的力量,依舊讓他的父親李璮實力更進一步,以至于産生了現如今的僭越之舉。
“不是!”
蕭月搖搖頭,回道:“不過就算不是傳國玉玺,此物也非是一般之物。尋常之人若是得了,便是無法成就真龍,然而成就一方蛟龍,自然也是可能的。”
王文統長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穩定之後,方才問道:“既然如此,那爲何你家主公卻爲何不将此物納爲幾有?畢竟這傳國玉玺之上,所蘊含的力量如此厲害,以你主公的實力,将其煉化并非難事吧。”
“哼!”
蕭月輕哼一聲,便道:“在沒有這傳國玉玺時候,我家主公尚且能夠于阡陌之中起事,并且屢次重創敵人,麾下更爲任何損失。如此實力,又何必這等歪門邪道幫助?需要知曉,若要奪此天下,非得有心懷天下、普渡衆人的決心方能成就。若是靠着這般外物,亦或者以爲靠着一些鬼魅伎倆,便能夠奪得天下,那未免将天下群雄想的太簡單了?”
話語之中,不清不淡的損了一下對方,頓時讓李彥簡、王文統兩人頓生惱意。
他們莫不知曉,那李璮之父李全,昔日乃是在南宋于蒙古之間左右搖擺,兩面獲利之人,也正因爲依賴雙方助力,方才成就了自己的一番偉業,隻是因爲後來得罪人太多,故此陷入重重危境之中,以至于罹難而死。
歸于蒙古之後,李璮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勢,更是娶斡赤斤後王塔察兒的妹妹爲妻。
而正是通過政治聯姻的方式,他與黃金家族中“東諸侯”之長締結了“肱脾相依”的關系,而仗着黃金家族的信賴,他在北地群雄之中也是最爲嚣張跋扈的人。
而其封地益都,更是蒙宋對峙的戰略要沖。
爲此,李璮也經常以此爲目的,向朝廷屢次索要物資、軍械以及糧饷。
史書之中也曾記載,“恫疑虛喝,挾敵國以要朝廷,而自爲完繕益兵計”,更是以此爲借口,數次推辭大汗征調諸路兵西征,就連剿滅赤鳳軍的戰争之中,他依舊是置身事外。
現如今,李璮在自己的轄地之内,更是開始逐漸确立制度化的官制,并修湮廢多年的試院、文廟,招聘儒生,期望以秩序化的統治來延攬人心。
種種的一切都在表明,李璮所謀求的并不小。
這一點,别說是忽必烈已然預見,就連赤鳳軍蕭鳳也早就知曉,正是因此所以蕭鳳才令蕭月前來此地,和王文統以及李璮之子李彥簡聯絡,好借助對方力量擺脫如今的劣勢。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颠撲不破的真理,如今自然也适用于這裏。
“昔日勾踐尚有卧薪嘗膽之事,便是韓信也有胯下之辱。”果不其然,那李彥簡卻因爲惱恨蕭鳳污蔑自家父親,便張口争辯開來:“我家父親心知天下皆受蒙古之苦,無奈自身實力不足,故此方有今日這番營營苟且之事,其中苦難非是他人所知。然而待到興兵時刻,諸位群豪自然會知曉我父英名。”
“若是如此,那還期待屆時爾等表現如何!”
蕭月雖是心中好笑,卻也知曉此刻并非争辯時候,便道:“你那父親李璮我也知曉,昔日也曾見過一面。當初若非他心存仁慈,我也斷然無法生存至今。隻是之後,我希望爾等莫要讓我們失望,不知道可以嗎?”
聲音蓦地沉重起來,蕭月雙目如炬,瞧着兩人,生怕其中出現什麽意外。
這玉玺畢竟并非凡物,若是被尋常武者得到,那便可以助其奠定通往地仙的康莊大道,而若是被地仙所得,那便可以獲取其中玄奇力量,進而進抵不可思議的境界之中。
當初蕭鳳欲要将此物拿出作爲交易,蕭月尚且有些不甘,隻是因爲考慮到眼下狀況,她才不得不出現将此物交出,就是爲了讓對方能夠在适當的時候出兵,自背後襲擊忽必烈大軍,進而爲全軍逃脫創造絕佳的時候。
之前分兵之舉是爲了這個目的,如今送出玉玺也是爲了這麽目的。
可以說,蕭鳳爲了能夠達到突圍的目的,已經施展出一切手段了,就是爲了從那近乎不可能的未來之中,把握住唯一可能讓赤鳳軍活下來的契機。
王文統、李彥簡正是知曉赤鳳軍此時困境,所以在得知昔日宋徽宗所造的八塊傳國玉玺之一在蕭鳳手中之後,便暗中打算借此機會,将這傳國玉玺給弄到手。
所以他們見到蕭鳳那一副懊惱神情,便立時笑了:“‘驅逐鞑靼,恢複中華。’此乃天下群雄所盼,我等自然不會怠慢。”
“那邊好。”信手一丢,蕭月便将手中木匣送出,警告道:“但你們若是違逆約定,那就莫要怪我狠心。屆時我的長劍,決不留情。”信手一揮,整個釣魚台立時被鋒銳劍氣貫穿,留下一道深及數尺、寬約一寸的修長劍痕,更令兩人感覺詫異。
“這女子好生強橫,怪不得赤鳳軍能夠走到今日程度。”
想及教育出這般強橫女子的蕭鳳,他們更覺詫異,心中和自家主公對比,不免生出幾分歎息。
若這般女子乃是他們主公,那又當時什麽樣子?